我和李虎虎大獲全勝,出來跟耿彪彪碰面以後,就一起驅車離開了這塊是非之地。

路上,我開啟了手提袋,看著已經裂成兩半的頭骨,心中若有所思。

耿彪彪突然開口說話了,“師兄,你要這死人骨頭幹什麼?難道也要用這東西,控制吳玲那個女鬼,報復大地門?”

我搖了搖頭道:“操鬼害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我幹不出來,我拿它,只是嚇唬侯三兵和馬四臭這兩隻小蝦,吳玲也夠可憐的,我要把她的頭骨帶回天師館,供起來,讓它吃香火,好把它超度了。這個世界上,少一個惡鬼就多一份寧靜。”

耿彪彪投過了敬佩的目光,大聲誇讚道:“陽生,真不愧是我們的好掌門,有你這樣善心做好事的陰陽師,是極道派的福氣,以後只要是你安排的事,你說一我絕不說二。”

我沒有理他,而是兀自地呆坐著開始思考。

人的善惡往往就在一瞬間,別人對我投桃我必然報李,如果敵人對我不留情面,那我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大地門的人總是用卑鄙的手段來害我,甚至不惜犧牲別人,夠煉厲鬼來對付我,我還真想當一回惡人,用他們的方法來報復他們,不過,我不是大地門的敗類,如果我用他們的方法對付別人,那跟他們有什麼區別?

驅鬼害人是畜生做的事,我不能這樣做,除魔衛道是道家人的本分,左龐就是為了利益,把本該濟世為懷的道法當成了謀利的手段,真是悲哀。

想到這裡,我突然問了他們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們說咱們道家,修習道法為的什麼?為了錢,還是為了救人?”

耿彪彪先回答道:“都有,既為了錢,也為了救人,這不衝突。”

“為什麼?道法不就是為了濟世救人,挽救蒼生嗎?為什麼要把錢摻和進來?”我一連幾個問題,反問耿彪彪,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我學道法到底是真的為了除魔衛道,還是為了一身銅臭!

“這有什麼的,師兄,咱們極道派的人,道法高深,除魔衛道的時候,有求於咱們的人給點報酬不是應該的嗎?咱們是道士,也是人,人不需要吃飯的嗎?拿錢沒什麼不對的,正所謂收人錢財與人消災,不就是這個意思嘛!沒什麼不對的。”

耿彪彪的話有一定道理,但我又不得不自我反思,曾經的左龐也是個道法高深的,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道家高人,只可惜後來見識到了俗世間的繁華,徹底地愛上了錢,淪為了錢的奴隸,從而迷失了自我,忘記了道家的本分。現在,才成為了一切向錢看的惡人,壞道。

“黃生說得有道理,但是,咱們以後要是接的生意多了,賺的錢也多了,會不會變得跟左龐一樣,只認錢不在乎人倫綱常,真成了那樣,就算我們打倒了一個左龐,自己卻成了新的左龐,那不就成了最大的諷刺,最大的笑話了嗎?”我又開始懷疑起來了自己,真怕某一天因為錢,成了左龐一樣的惡魔。

就在我正疑惑的時候,開著車的李虎虎突然開口了,“陽生,你不是左龐,你是張若虛,你要做自己,活成自己的樣子!你明白嗎?”

李虎虎的話看似簡單好理解,但卻給我這個醍醐灌頂的人,澆了一盆冷水讓我清醒了,我便問他,“三師兄,什麼叫做自己,活成自己的樣子?”

正在開車的他,沒有立刻答我的話,而是讓坐在副駕駛位的耿彪彪給他點了支菸,給他叼上,他猛吸一口,將煙夾在了自己的右手指縫中,這才說道:“你是不是叫張若虛?”

“是啊!”

“師傅是不是風雷道人,胡天明?”

“沒錯啊!”

“那你做風水陰陽師為的是什麼?”

“為了除魔衛道,盡道家人的本分!”

“好,靈魂三問結束了,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你要做的就是這些事。”

李虎虎的話,我明白了,就是讓我堅持自己最初的想法,以後不管有什麼變故或事情,都不要迷失自我,喪失自己的本質。

李虎虎又吸了一口煙,接著問:“陽生,人非草木,你是人,我是人,黃生他也是人,只要咱們生活在人類的社會,就離不開人類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錢,不管好人壞人,男人女人都離不開,你掙錢沒人會說你不對,但你要做自己。”

我苦笑著,品味著李虎虎說過的話,反覆思考自己的人生過往,心中的酸甜苦辣箇中滋味都在改變著我,但李虎虎說得對,唯一不能變的就是我的本心。

可有一點,他們都不清楚,其實我已經不再是純粹的我了,現在有人可以改變我了,那個人是我內心的酸楚和唯一的掛念,那個人就是鄧婉婉。

如果真要說有什麼是我值得付出,哪怕是生命的,以前只是道家人的職責,現在多了一個,那就是我一生的摯愛,鄧婉婉。

正是因為我對她的愛,她對我的期待,我才變得優柔寡斷,有時候會自我否定,我越來越向錢看,也因為有了私心,以前我是單身漢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我有個女人要養,我還想著給她更好的生活,所以,我越來越需要錢,我的動機也就不再純粹。

我坐在車後排又思索了好久,一直呆呆地坐著,半天不說話,直到李虎虎開口。

“陽生,你別迷茫,你的心思我和黃生都理解。”

他說的理解是什麼含義呢?我把目光轉移給了他,問:“你們都理解?”

“是啊,陽生師兄,我跟玄生師兄都理解你,咱們都是男人,只不過你比我和三師兄提前邁出來了一步,你先有物件了!”耿彪彪把話挑明,看來還是兄弟最理解我啊。

“黃生說得對啊,現在有喜歡你的人了,你也喜歡人家,思想自然會改變,五師弟他正在追求任玲玲,等他成功了,沒準比你還圖財呢,但是他比你強,找的女朋友是全市最富有的女人,比你少奮鬥起碼一百年。”

李虎虎還是第一次這麼風趣的說話,真想不到,這種話能從一個三十八歲從來沒談過戀愛的老處男嘴裡說出來,看來他也渴望被愛,也許不久的將來,他也會情竇初開。

事業心重,往往會影響成家的進度,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學歷越高越不好找物件,越努力抓事業越容易被剩下了,還不是被殘酷的現實逼成這樣的?

誰叫我們現在承受著房價高,彩禮高,收入低,這種二高一低的窘境呢!

我笑了笑對他們倆道了聲謝,還打趣地說:“你們倆啊,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我也該給婉婉打個電話了。”

掏出來手機發現竟然是關機狀態,才想起來,剛才探訪大地門關了手機後,忘了開啟。

誰知道剛開啟手機,就一個勁兒地響起簡訊提示音,足有十九個未接來電,清一色是張小斯。

這貨找我準沒好事,不是幫助破案,就是幫他抓人,我還不好意思拒絕,因為協助警方破案,是公民的義務!

看來,我又要做費力不討好的事了,張小斯打那麼多電話,肯定是很著急,這十九個未接來電,就是證明。

我正要回撥,張小斯又一個電話打來,接通。

“謝天謝地,你總算開機接我電話了!”

“我剛才辦了點私事,開機不方便,有什麼事直說吧!”

“張若虛,又來個自首的,那傢伙自稱叫查祖,肚子腐爛得很嚴重,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非說要見你,說只有你才能救他,他快被鬼纏死了。”電話那頭頓時傳來了張小斯火急火燎的聲音,還帶著一絲埋怨。

“又被鬼纏,是哪個鬼會纏上他了,你問過沒?”我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問了,但他不肯說,非要你出現了,才把一切都叫交代出來,他還說要全交代,有個條件,那就是救他並保護他的安全。”

我呵呵一笑,道:“保護證人的安全,不該是你們警察的職責嗎?”

張小斯不高興了,用一種生氣的語氣對我喊道:“你別給臉不要臉啦,我要是能保護他,還用得著你嗎?你快過來吧!”

沒等我說話,電話裡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張天師,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吧,你趕緊來警局,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快……快來,我快受不了啦!那個女鬼,它要殺我,克巴,他也會害了我,你快來吧,遲一點,我就活不到明天了。”

看來這個人就是查祖,他終於還是熬不住找來了,看樣子再晚真來不及了。

“好吧,我這就過去,張小斯你聽著,我沒到之前不要讓他接觸任何人,找紫外線燈來照著他的肚子,強光可以緩解他的痛苦,另外找些硃砂來,拿毛筆在他後背畫傍身印。”

“你在開玩笑嗎?我哪裡會畫什麼傍身印。”

“掛了電話,我把傍身印的圖片發給你,你照葫蘆畫瓢就行了。”

說完,掛了電話,把傍身印的圖片透過微信傳了過去。

“黃生,咱們做的法罩帶了嗎?”我焦急地問道。

“沒帶,我壓根沒想到,這個查祖會在這時候自首。”

“哎……”我長長地嘆了口氣,怎麼就趕得這麼不湊巧,偏偏在這個時候掉鏈子。

不過,事情總要解決,問題總要面對。

“玄生,靠邊停車,我打車去警局,先把查祖的情況給穩定下來,你和黃色趕緊迴天師館把法罩取來,一定要快,不然我們又被動了。”

車停了下來,我離開車後,他們有快速啟動迴天師館了,我也沒有耽擱立馬打了一輛計程車到了市警察局,來到了張小斯的辦公室。

果然,有一個表情憔悴,留著一點黑色絡腮鬍子的男人側身躺在地上呻吟,紫外線燈直射他那生蛆腐爛還很臭的肚子,見我來了他總算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我沒有搭理他,只是問張小斯,“他是什麼時候到案的?”

“一個小時前!”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