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道人又捋了一下鬍子才對我們緩緩說道:“1950年那時候國家從新丈量土地,好瓜分地主的土地,重新分配。但是啊,甘肅那裡進展比較慢,改了一兩年才改革到那裡。正在改革的時候,當地一個最大的一個地主姓潘,打土豪分田地的時候天天捱整,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一天到晚的不是拉出來批鬥,就是帶到廣場上扒光衣服暴曬,最後實在是受不了,就自殺了。這個姓潘的地主有個女兒叫潘晨,長的聘聘騁騁,如花似玉,美得猶如天仙一般。他爹在被批鬥之前,家境很富裕,送她去大城市讀過書,不僅有文化,還很有氣質,是典型的富家大小姐,富貴雍容範十足啊。”

鑄劍道人又給自己接了杯茶水,邊喝邊說:“那時候,在甘肅當地駐紮著一支部隊,任務就是配合整改土豪劣紳的,裡面有一個叫田東的團長,我爹曾經跟著田東團長征戰南北,鞍前馬後地服侍著,在戰鬥的過程中啊,那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我爹後來舊傷復發,眼瞅時日不多了,就寫信把我從老家給叫了過來,要我繼續跟著田東團長建功立業,這樣才能出人頭地,儘管我不願意隨軍,但我知道,只要跟對了人,那後半生衣食無憂,所以我才答應了下來,留在了田東團長的身邊當了一個隨侍人員。哎,富家多敗子,田東團長的獨生子也是這樣……”

說到了這裡,鑄劍道人不願意再說下去了,坐在椅子上發呆。要不是耿彪彪催他快說,這個老傢伙還是不願意開口,好壞說盡,鑄劍道人才繼續說:“田東團長的獨生子田大慶,在甘肅隨軍的時候,看上了地主女兒潘晨,仗著他爹是團長,有權有勢,非要把潘晨霸佔過來。可是啊,潘晨早就心有所屬,她的愛人就是跟她從小青梅竹馬的帥氣小夥李家棟,所以就對田大慶的追求置若罔聞,死活不肯放棄李家棟去跟田大慶。這個叫田大慶的心也是真夠壞的,利用他爹的關係,隨便找了個藉口就給李家棟扣上了富農的帽子,硬生生地給拉進了打擊的行列,要知道那時候只有貧下中農才不被整,李家棟的下場有多慘,我就不說了。總之啊,很慘很慘,等他被人發現的時候,屍體早就涼透了,曝屍荒野十幾天都沒人敢來收屍。”

耿彪彪追問:“後來呢?”

“後來,李家棟在世的唯一親人,就是他那個花甲年齡的老孃,受不了李家棟身死的打擊,跟著就發瘋了,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不久也去世了。潘晨恨透了田大慶,上門找田大慶理論,揚言要給李家棟報仇,但她哪裡鬥得到過田大慶呢。田大慶這個畜生,帶著幾個兵痞,把如花似玉的潘晨給糟蹋了,然後不管潘晨的死活,潘晨也是萬念俱灰,服毒自盡了。”

我聽不下去了,真是憤恨田大慶這樣的軍二代跟流氓地痞有什麼區別,直接問道:“田東有這樣禽獸不如的兒子,他就不知道管管嗎?這可是三條人命啊,就讓他這麼給糟介了?”

“當然不是,田大慶不是人,但他老子田東還是個很正直的好軍人。田東軍長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什麼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從北伐戰爭到中原大戰,再到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他都參加了,所以,沒有人比他對生命看得通透。他深知人命的重要,活著的可貴,真是個好軍人。在得知了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的畜生行徑時,當即就叫人把田大慶拉到了自己跟前,拿手槍抵在了田大慶的頭上,正要槍斃掉田大慶的時候,他的夫人出面跪求田東放過田大慶,反覆強調,就這麼一個兒子,田東這才心軟,沒有槍斃了田大慶。”

“田東沒有殺田大慶,但還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於是就找來了個當地有名的風水先生,找到了一個風水好的穴位,將潘晨、李家棟兩個人屍體合葬了進去。不過,這塊風水寶地可不是什麼澤潤子孫的穴位,而是防止生變的極陽穴位,為的就是讓亡者的靈魂不會幻化成厲鬼。田東跟那個風水先生聊了很多,也學習了很多,風水先生也把自己所見過的很多離奇的事情說給田東聽,一來二去啊,田東團長也就相信了風水先生的話。因為潘晨和李家棟死得冤枉,所以積怨就會深,深了怨氣自然就重,如果再不好好超度,死後很有可能會被變成厲鬼來報復,等受害者的靈魂真成了惡靈,那麼事後就會傷及無辜群眾,鬧得滿城風雨了。”

“但是吧,這件事情畢竟不光彩,於是田東團長他就命令我跟風水先生出發,再次來到了潘晨和李家棟合葬在一起的墓穴那裡,為了以防萬一,那個風水先生就讓我跟他一起在死者埋葬的地方佈置了個陣,就是天瀾七空陣,到時候這裡就成了消煞之地,就算潘晨和李家棟死後真成了厲鬼,也可以靠消煞之地的土壤散掉他們的戾氣。”

蘇瘋瘋聽後也跟著長嘆了一口氣,便說:“我猜前輩你也因為這件事情,對田東失望了吧,所以,後面也就沒有再返回部隊去,而是自己雲遊四方成了一個散落世間的自在道人。”

鑄劍道人點頭說是,“是啊,就在我們佈置完天瀾七空陣的第三天,那個風水先生又帶我來墓前檢視。誰知道,天瀾七空陣居然一點作用都沒有起到,墓地裡的這兩個亡者的怨氣實在是太重了,就連消煞之地都化解不了他們的怨氣,不過潘晨生前性格就剛烈無比,死後變成厲鬼也是自然的。那個風水先生掐指一算,說不好,這個穴位不僅沒有壓制住潘晨和李家棟的怨念,反倒促和了他們倆的靈魂融為一體,就是道家說的鬼上鬼,兇更兇。風水先生不敢再多待了,勸我也趕緊跑,不要再回到田東身邊了,因為,這對鬼怨念深重,一定會讓田東家永無寧日,甚至六畜死絕,斷子絕孫。我也就聽了他的話,出世入道,最後,成了一個專門鑄劍的道人了。”

說到這裡,鑄劍道人潸然淚下,繼續說道:“欸,可憐了田東團長的一念之差,給自己全家帶來了滅頂之災。後來,沒過幾年,我就得知了田東全家身死的訊息,正應了當時那個風水先生的猜測,全家都死了,而且思想悽慘,家裡的貓狗生出也無一生還。”

鑄劍道人將最後一口茶水喝完,嘆息說:“一晃五十年了,我跟田東團長的時候才十六歲,離開他的時候十七歲,現在我快要七十了。本以為自己要這麼老死下去了,誰知道啊,我都這麼大歲數了,還在看風水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潘晨的棺材,讓這惡鬼再次現世,真想不到,它把我當做了幫兇還要追殺我,我只能來這裡再擺天瀾七空陣以求自保。我是無力剷除惡鬼的,本身我就不會什麼捉鬼的道法,怨氣重的鬼不會有任何憐憫之心,只會無故地害人,幸運的是,你們出現了,收納下來了這惡鬼,真是天理迴圈,報應不爽啊!”

說完了,我們就跟他往外邊走去,在這醫院的一隅之地,反覆踱步。

沒想到,這隻可以控人心智的惡鬼生前竟然是一對苦命的戀人,身世如此悽慘,本來他們倆可以過上令人豔羨的生活,但卻偏偏被惡霸給攪合了。還真有人自己作死,釀下了苦酒不僅要自己喝,還會連累其他無辜的人。不過,有因就有果,田大慶種下的禍根,結出了惡鬼纏身的孽果,就要吃下。沒有人能逃脫,這種因果的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