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狐媚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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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我,再是耿彪彪,然後是徐成成,再後來又是李虎虎,都講了些或蛇或狐的故事,我們幾個人都講過了。現在就剩下大師兄蘇瘋瘋還沒有講故事了,我們也就催著他快講一個,蘇瘋瘋整理了一下心情說道:“要我講也可以,但是,我不講一個,我要講就得講兩個。你們聽不聽啊,要是不聽,老子就不講了。”
真沒想到,大師兄還矯情起來了,我代替兄弟們恭恭敬敬地拜了拜他說道:“當然要聽了,大師兄快快講來吧!”
說完,蘇瘋瘋就給我們講起來了第一個狐狸故事,據他所說,是他的一個朋友身上的怪事。蘇瘋瘋坐在中間,我們全都圍著他坐了一圈,豎起了耳朵,仔細地聽了起來。
我的朋友畢蜀崗,他的才華橫溢,文采更是卓越超群,而且為人相當地豪放不羈,就是因為這樣夠義氣的性子,我們才成了忘年之交。他是東北黑龍江黑河人,典型的東北大漢,好爽的性格很適合做朋友。就是這個形象吧,不是太好,這麼說吧,這個人啊長得很胖也很高大,他那兩邊的絡腮鬍子又是多的很呢,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文采,誰說粗獷大漢不能文學出眾呢,畢蜀崗這個典型的東北大漢,表示不服,而且他還在當地的文人學士中很知名。
他曾因有事到叔叔畢寄放在哈爾濱的別墅裡去,在樓上休息。人們傳說這樓中過去有很多狐仙,也就是說啊,他叔叔畢寄放特別喜歡結交文人雅士,但是這些個文人雅士,大多不是人,而是狐類。
畢蜀崗每次讀到名篇《青鳳傳》時,心裡總嚮往不已,恨不能也遇見一次,但是,人狐有別,《青鳳傳》的作者即然是狐仙,那就常躲著人,時而不見,更難見到。於是便在樓上,苦思凝想起來,畢蜀崗這個人還是個死腦筋,但凡他要見到的人,那就是想方設法地得見到,不然絕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好聽點,就是軸,還是軸勁兒很大的那一種。
隨後回到自己家裡,天已逐漸黑了。當時正是暑天很悶熱,畢蜀崗便對著門躺下睡了。睡夢中覺得有人搖晃他。醒來一看,原來是一位中年婦女,年紀已經四十多歲,但是風韻猶存。畢蜀崗很驚奇地起身,問她:“夫人,您是誰啊?我常來我叔叔家的別墅,怎麼沒有見過您呢?但凡,我叔叔家的文人墨客,我大多都見過的,您是?”
中年婦女笑著說:“我是狐仙。承蒙您傾心想念,感激不盡。《青鳳傳》的作者正是我,我早就知道您想要一睹我的真容,特地來現身於此,遂了你的心願。”畢蜀崗聽說後很高興,便和她說些調笑戲言。雖然,這個中年婦女年紀很大了,但是畢蜀崗卻毫不在乎,總是有點輕薄無賴的言語對話這個中年婦女,搞得這個狐仙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中年婦女笑著說:“我的年齡已經大了,即使人們不厭惡,我先自慚沮喪,小夥子,你也不要總是調侃老婦我了,我也算你的長輩。倒是我有個女兒剛剛成年,可讓她在身邊侍奉您。明天晚上,您不要留別人在屋裡,到時候就來,你看這樣可好?”
畢蜀崗一聽還有這樣的好事,當然是滿心歡喜了,於是立馬答應道:“多謝阿姨的厚愛,我真是三生有幸,您的女兒一定也是國色天香,先謝過阿姨了。”那中年婦女聽完就走了。
到了夜裡,畢蜀崗燒上香坐等。中年婦女果然帶領女兒來到,那中年婦女的狐女體態容貌文雅美好,絕世無雙。
中年婦女對女兒說:“畢蜀崗和你早有緣分,今夜你便留在這裡,好生服侍畢蜀崗。明晨早點回去,一定不要貪睡。記住啊,一定不要讓人家說你的不是,聽到了嗎?”
“媽媽,您放心吧,奴家定然不會辜負媽媽的心願,一定會讓畢蜀崗他舒舒服服的。”
畢蜀崗和狐女攜手入幃,恩愛備至。
過後,狐女笑著說:“畢哥,你啊哪都好,就是泰國肥胖笨重了,叫人不能忍受!”
天不亮就走了。到了晚上她自己來到,說:“姊妹們要為我祝賀新郎,明天就委屈您一同去吧。”畢蜀崗問:“在什麼地方?”狐女說:“大姐作筵席主人,離這裡不遠。”畢蜀崗果真等候著,越等越焦急倒不是不見對方大姐著急,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見美嬌的狐女。
過了很久,狐女也沒來,他感到漸漸疲倦,才趴到桌子上,正在昏昏欲睡之時,吵鬧聲響了起來,原來是狐女來了。
這個,神出鬼沒的狐女忽然進來說:“有勞您久等了。”於是兩人握手而行,很快到了一個地方,見有個清代時期建築風格的大院落,這不由地讓畢蜀崗驚訝了起來,難不成自己穿越了?還沒等他說話,他們一人一狐就徑直進了中堂,看到裡面燈燭閃爍,光亮猶如星點。
不久,女主人出來,年紀約近二十歲,雖是淡妝卻美麗無比。她提起衣襟行禮祝賀後,將要入席,丫鬟進來說:“二娘子到了。”見一女子進來,年紀約十八九歲,笑著對狐女說:“妹子已破瓜了,新郎很如意吧?”狐女用扇子打她的背,並用白眼瞅她,顯然是狐女被這個女子的話說得害羞了。狐女的二姐說:“記得小時候和妹妹打鬧著玩,妹妹最怕別人戳她的肋骨,遠遠地呵手指,就笑得不能忍受,對我發怒,說我應當嫁給矮人國的小王子;我說丫頭日後嫁個多髭郎,刺破小嘴。今天果然這樣了。”狐女的大姐又笑著說:“難怪三妹怨謗,新郎在旁邊,竟然如此胡鬧。”
一會兒,大家並肩而坐,舉杯吃喝說笑,非常高興。忽然有個少女抱著一個貓來,年紀約十一二歲,稚氣未退,卻豔媚已極。
狐女的大姐一看自家有一個妹子來了,就忙不迭地說:“四妹妹也要來見姐夫嗎?這裡沒有你坐的地方。”就把她提抱在膝蓋上,拿菜餚水果給她吃。
不一會兒,又把她轉放到狐狸家二姐的懷中,說:“壓得我脛骨痠痛!這個丫頭個子不大,但卻重得很呢!”狐狸家二姐說:“丫頭才這麼大,但身子卻像有百斤重,我脆弱不能忍受。既然想見姐夫,姐夫本來就高大,胖膝蓋耐坐。要不這樣,四妹你去坐到姐夫畢蜀崗的雙腿之上吧!”於是把她放到畢蜀崗的懷裡。
少女入懷香軟,輕得像無人一樣,畢蜀崗抱著她用同一只杯子飲酒。狐狸家大姐說:“小丫頭不要喝多了,酒醉失態,恐怕姐夫笑話。畢竟,咱們自家的姐夫是第一次來咱們狐家做客,不能失了身份和麵子,小妹可明白。”
那個少女不答話,反而笑孜孜的,便用手撫弄貓,貓戛然而鳴。狐狸家大姐不高興了,立馬訓斥她說:“還不快扔掉,抱一身跳蚤蝨子!”
狐狸家二姐說:“請以貓為酒令,拿筷子傳遞,貓叫時筷子在誰手裡誰喝酒。”大家聽她的這個建議好,於是,就全都按她說的方法來玩,筷子一到畢蜀崗手裡貓就叫。畢蜀崗本來酒量大,連喝了好幾大杯,但是其他的幾個狐狸家的姐妹全都沒有喝酒,這才知道是少女故意弄貓讓它叫的,因而鬨堂大笑。狐狸家二姐說:“小妹回家睡覺去吧!要壓煞郎君,恐怕三姐怨人的。”少女於是抱貓走了。
狐狸家大姐見畢蜀崗善飲,就摘下頭上的髻子盛酒來勸。看上去髻子僅能容一升;然而喝起來,卻覺得有好幾鬥。果然,這大姐的髻子不是凡物,一升的樣卻有三斗的量,要是一般人不要命地喝下去,非得喝死不可呢!
等到畢蜀崗喝乾了再看,原來是個荷葉蓋子。狐狸家二姐也要敬酒,畢蜀崗推辭不勝酒力,畢竟自己已經被她們幾個狐狸家的姐妹灌了不少酒下肚了,真要再喝,怕是會真的嘴。但是,狐狸家的二姐卻不依不饒,而是拿出一個口脂盒子,比彈丸稍大一點,斟上酒說:“既然不勝酒力,暫且表示點意思吧。”
畢蜀崗看了看,一口可以喝盡;可是連續喝了百餘口,再也喝不幹。自家的美豔嬌妻,狐女在旁邊用小蓮花杯換了盒子去,說:“畢蜀崗,你還不知道,我大姐和二姐這是在戲耍你呢嗎?請你,不要再被奸人戲弄了。”
於是,她把盒子放到桌上,原來是一個巨大的飯缽。
狐狸家二姐不高興了,當即生氣地訓斥說:“關你什麼事!才三天的郎君,就這樣的親愛啊!”畢蜀崗不願意見她們姐妹臉紅脖子粗,壞了感情,趕緊上來拉架說:“不要緊的,別為了喝酒的事情鬧得不愉快,我還能喝!”說完,他就拿著蓮花酒杯對著口一飲而盡。
手裡的酒杯變得很軟;仔細一看,不是酒杯,竟是一隻刺繡精美的繡花鞋,這下他知道了,自己喝得確實有點多了,又一次被人家戲耍了。
狐狸家二姐從畢蜀崗的手裡奪過鞋,對著自家三妹罵道:“你這狡猾的丫頭!什麼時候偷了人家的鞋子去,怪不得腳冷冰冰的!”於是起身,進屋換鞋。
狐女約畢蜀崗離席告別,把他送出村後,讓他自己回家。畢蜀崗忽然睡醒,竟然是夢境,但是口、鼻裡醺醺然,酒味仍很濃,感到非常奇怪,說是夢境,卻又無比真實,彷彿真的喝了很多人間仙露一般。多半不是夢,而是自己喝斷片了,喝到了什麼也不知道,雖然,東北人大多海量,但是不要命地喝酒,還是會傷了身體,這也算是給畢蜀崗一個教訓吧。
到了晚上,狐女來了。說:“昨夜沒醉死吧?”畢蜀崗說:“剛才還在懷疑是夢呢,娘子你這麼一說的話,看來我是真的被你的好姐妹們灌得不輕啊。”狐女說:“姊妹們怕您胡來,所以假託夢境,其實不是夢。請你別見怪,我們都知道,你醉酒後酒風不好,才這樣做的。”
狐女經常和畢蜀崗下棋,畢蜀崗總是輸。狐女笑著說:“您終日愛下棋,我以為必定是高手,今天看來,只不過平平罷了。”畢蜀崗求她指點。狐女說:“下棋的技藝,在於人的自悟,我怎麼能幫您呢?每天早晚慢慢薰陶,或許應有長進。”
過了幾個月,畢蜀崗覺得稍有進步。狐女試了試,笑著說:“還不行,還不行。雖然,你的棋藝有了進步,但是要真正成大師級別的人物,那還差得遠呢!還要在努力啊!”畢蜀崗出門和曾經在一起下過棋的人再下,人們就覺得他棋藝大大高於以前,都感到奇怪。畢蜀崗為人坦白耿直,心裡藏不住事兒,就把原因稍稍地透露一些。
狐女早已知道了,責備他說:“怪不得同道們不願和狂生來往。屢次叮囑你要謹慎守密,怎麼仍然這樣!你說你這嘴怎麼就是不嚴實呢,算了,我們緣分盡了,來日不見吧!”說完很生氣地要走。畢蜀崗急忙謝罪,狐女這才稍微解怒,然而從此來的次數便逐漸少了。
過了一年多,有天晚上狐女來到,面對畢蜀崗呆呆地坐著。畢蜀崗和她下棋,但是狐女心情不悅,不答應同他對弈。畢蜀崗想要和她睡覺,狐女也推脫身體有恙不肯陪睡。她沉悶了很久,說:“您看我比青鳳怎麼樣?”
畢蜀崗說:“恐怕要比她強。”狐女說:“我自愧不如她。然而北齋先生和您是摯愛親朋,請麻煩他給作個小傳,未必千年以後沒有像您這樣愛念我的人。”畢蜀崗說:“我早就有這個願望;只因過去一直遵照您原來的叮囑,所以秘不告人。”
狐女說:“原來是這樣囑咐您的,可今天已經到了將要分別的時候了,還再避諱什麼呢?”畢蜀崗問:“到哪裡去?”
狐女答:“我和四妹妹被西王母徵去當花鳥使,不再回來了。過去有個同輩姐姐,因為和您家的叔兄在一起,臨別時已經生下了兩個女孩,所以至今還沒嫁出去,我和您幸虧沒有這樣的拖累。”畢蜀崗求她留一贈言。狐女說:“盛氣平,過自寡。”於是起身,拉著畢蜀崗的手說:“您送我走吧。”兩人走了一里多路,灑淚分手。狐女說:“咱們彼此有志,未必沒有再見面的時候。”說完便離去了。
我聽完以後,心裡明白了,這又是一則人狐戀,既然狐狸跟人感情深厚,怎麼還會有玉藻前這樣惡念深重的妖狐存在呢?實在是想不明白啊!再想想雪姬的事情,我才清楚,風流的人不禁招惹美人的惦記,同樣也受到邪祟和妖類的垂愛。蘇瘋瘋的妖鬼情緣,怕是還多得很。
“怎麼樣,我講的精不精彩?”蘇瘋瘋得意了一嘴,嘚瑟了起來。
大家都很給面子,說道:“那就再講第二個故事吧。”
“喂,中國四大古典名著,你們都該知道吧,其中就有一個地名,很出名,那可是一個出了名將的地方啊!對了,東昌府你們誰知道?這是哪部古典裡的地名。”蘇瘋瘋講故事前,還要賣個關子,可把我給氣得不輕。但,我想了想還是給出來了我自己的答案。
“我知道,東昌府是施耐庵創作的古典《水滸傳》裡的地名,水泊梁山第十五位好漢,雙槍將董平就是這裡的名將。富貴雙槍將,風流萬戶侯。”
蘇瘋瘋說:“好,陽生師弟說對了。我要講的故事啊,就是北宋徽宗年間,東昌府的一個全是狐狸精的妓院!”說完,他又開始了第二個故事的敘說……
北宋徽宗年間,東昌府內有一個很有才華的秀才,他叫王倩文,從小就很誠實,而且為人憨厚,不拘小節,重情重義,人稱情義書生王大朗。有一年,他到湖北去,過了六河,住在一座旅舍裡,自我感覺很是無聊,便起身離開了旅社。出門之後,偶而到街上閒逛,遇見同鄉趙定發。要說,趙定發這個人啊,他可是個很成功的大商人,那真是一個拿錢不當錢的人,由於他長年在外,幾年沒回家了。
一見面,兩個同鄉人就熱烈握手,十分親暱,邀王倩文到他的住處敘談。王倩文一進門,見室內坐著一個美貌女子,吃了一驚,想退出來,趙定發趕緊一把將他拉住,這還不算玩,趕緊一面隔著窗子喊了一聲:“妮子去吧!我不呼喚你,你不要出來啊!”
然後拉著王倩文進來,趙定發差人擺上酒菜,噓寒問暖地與王倩文敘談起來。
王倩文便問:“這是什麼地方?”趙痛快地告訴他:“王兄不要見外啊,這是一座小妓院,妓院雖小,佈置還稍有些陳舊,但是無妨,這裡的妓女各個天姿國色,夠我們消遣對付一陣子紫的。我久客他鄉,不過暫時借宿休息罷了,王兄弟你和我是同鄉,我們一起風流快活。”
談話間,妓女妮子出出進進地照應著。王倩文有點侷促不安,畢竟自己沒有進過妓院,這麼多貼身妖豔的女子在自己的身邊來回走動,多少有點心裡不安,只怕,待得久了春心蕩漾,氾濫開了一發不可收拾啊,於是,便起身請求告辭。
趙定發又強拉他坐下。一會兒,王倩文瞥見一個少女從門外走過。少女也瞥見了王倩文,秋波頻轉,含情脈脈,體態窈窕輕盈,儼然是個仙女。
王倩文雖然平素端方正直,此時也有點神情搖盪起來,便問:“這漂亮女孩是誰?”趙定發說:“她是妓院鴇母的二女兒,名叫胡興利,剛年剛好二九年歲,你看這女子如何,跟剛才路過的妓女相比是不是,一個天上一群地下呢?想送纏頭禮的客人多次以重金打動鴇母,胡興利本人執意不從,惹得鴇母常鞭打她。雖然,我很是心疼,但我也早就饞胡興利的身子好久了,不惜重金求得美人一夜,卻又不可得,難啊難!真是難於上青天!就是這樣,鴇母才鞭打她,但是,性格剛烈的她死活不從。鴇母的想法我理解,就是認錢為親,自己有這麼好的吸金獸,卻不能為她斂財,你說鴇母能不生氣嗎?可惜了,胡興利這個好身子哦,總是飽受蹂躪。胡興利以自己年歲太小為由苦苦哀求,總算免了。所以到現在還在待聘中呢!”
王倩文聽著,低頭默坐,呆呆地答非所問起來。趙定發便開玩笑說:“你如有意,我一定替你作媒!”王倩文長嘆一聲說:“我不敢有這個念頭!”
這一待一坐,那就是三個時辰啊!日落西山也不說告辭的話,趙定發就是坐著不走。趙定發便又提起這話,王倩文才說:“您的好意我感激,可我囊中羞澀,怎麼辦?”
趙定發明知胡興利性情剛烈,這事必定不答應,便故意答應拿出來了五十兩銀子幫他。王倩文千恩萬謝,急忙回到旅館,傾囊倒篋地又湊了十兩,跑回來請趙送給鴇母。鴇母果然嫌少,畢竟自家妓院的漂亮妓女多,每日不得緊張個三百兩紋銀,這六十兩要請出頭牌,鴇母自然是不答應了。
不料,一向拒人的胡興利卻對母親說:“媽媽,你不是天天打罵我不肯當搖錢樹嗎?這一回我想遂了媽的心願。女兒初學作人,將來報答媽的日子有的是,何必因為這次數目少點,便把財神放跑了!”鴇母沒想到胡興利一向執拗,這一回卻同意了,還真的以為胡興利肯當她的斂財工具了,便很歡喜地答應了,其實,鴇母的想法也很簡單,不管自家的女兒跟誰去睡,只要有錢收就行。不在乎這一次多少,關鍵是以後,日進斗金全靠胡興利了。於是,鴇母便吩咐婢女去請王倩文。趙定發不便中途翻悔,只好順水推舟,加上銀子送給鴇母。
王倩文與胡興利非常恩愛,一人一狐動了真情,忘情地在一起了。
晚上,胡興利對王倩文說:“我是個煙花下流女子,配不上您。既然承蒙您相愛,這份情又是重的。可郎君您傾囊換取這一夜之歡,明天怎麼辦呢?”王倩文難過得直流淚,說:“無奈,我囊中羞澀,現在也不過是個秀才,尚未考取舉人,更沒有功名傍身,實在丟人。”
胡興利說:“不必發愁。我淪落風塵,實在不是出於自願。只是一直沒碰見一個像您這樣的誠實人可以託付終身罷了。您如果有意,我們就趁夜逃走吧!”
王倩文一聽高興極了,誰說彪子無情,胡興利當真要尋的事可靠的情郎,沒有嫌棄她的身份,胡興利自然不會在意身家。於是,王倩文急忙起身,胡興利也起來,側耳聽譙樓上正敲三更鼓。胡興利趕緊女扮男裝,二人匆匆出走,敲開旅館的門。王倩文字來帶來兩匹驢,藉口有急事出門,命僕人立即動身。胡興利拿出兩張符系在僕人大腿和驢耳朵上,就放開轡頭讓驢子賓士起來,快得讓人睜不開眼,只聽見身後風聲呼呼。王倩文也已明白,胡興利也有些許能耐,才能助他們脫身,就是感覺胡興利不是真人,而是異類。
天亮時候,到了漢口,他們租了一座房住下來,王倩文感到十分驚異。
胡興利對他說:“告訴你,你不害怕吧?我不是人,而是狐。我母親貪淫,我天天挨打受罵,我真恨她。今天總算脫出苦海了。百里以外,她便打聽不到,咱們可以安然過日子了。”
王倩文完全相信胡興利的話,對狐鬼也無疑慮,只是發愁地說道:“面對你這芙蓉一般的美人,可我四壁空空,實在於心不安,恐怕到頭來還得被拋棄。”
胡興利說:“何必為這個發愁,現在在市面上做個小買賣,養活三幾口人,粗茶淡飯還是可以的。你可以賣掉驢子作本錢,雖然,你是讀書人,一心求取功名,但是,現在貪官橫行,奸臣當道。夫君要是想榜上有名,不許以金銀那定然不會官運亨通。所以,難事不一定非要為止,我們夫妻二人在一起把日子過好,那就可以了。”
王倩文十分地趕緊她,尤其是感激嬌妻,對自己不嫌不棄。於是,按胡興利的話,在門前開了個小店,賣酒賣茶,由王倩文和僕人兩人忙活應酬;胡興利便在家中縫披肩,繡荷包。這樣每天賺點贏餘,雖說,不能大富大貴,但是,一家人吃喝也還不錯。一年之後,也能僱老媽子、婢女了,王倩文也不用親自幹活,只是看管著夥計們經營就可以了,日子也是一天天地見好,王倩文和胡興利更加深愛彼此,珍愛自己的家庭了。
一天,胡興利忽然悲傷起來,對王倩文說:“今夜該當有災難,怎麼辦?”
王倩文問她是何事,胡興利說:“母親已經打聽到我的訊息了。她必定來逼我回去。若是派妮子阿姐來,我還不愁應付,因為阿姐的修為與我不相上下。就怕她親自來,媽媽可是有一千五百年修為的狐妖啊,修為足高我六百年,我鬥她不過!”
夜深人靜之後,胡興利慶幸地說:“不要緊了。是阿姐來的。”過了不一會兒,妮子推門而進,胡興利笑著迎上去。妮子罵道:“丫頭也不害羞,跟男人私奔!老母叫我來抓你。”說著掏出繩子就往胡興利脖子上套。
胡興利生氣地說:“我跟一個男人從良,有什麼罪?”妮子一聽,更氣上加氣,揪住胡興利要往外拖,把胡興利的衣襟都扯破了。家中婢女老媽子們聽見吵鬧,都擁上來,妮子害怕了,跑了出去。胡興利說:“妮子阿姐回去,我老母必定親自上門,那就大禍臨頭了!趕緊想辦法吧!”就急忙收拾行裝,準備搬到更遠的地方去。
正在忙亂之際,那鴇母老孃已經闖進來,滿臉怒氣,喊道:“我早就知道這丫頭無禮,非得我親自來一趟不可!你個沒良心的,我白生養你個小妖精了,走跟我回去。”胡興利趕緊迎上去跪下哀告求饒,老婆子二話不說,揪住頭髮拖著就走了。王倩文急得團團轉,顧不得吃飯睡覺,急忙趕到六河,打算把胡興利贖回來。不料到了那裡,那座妓院倒是照舊開著,人卻全換了。向院中人打聽,都說不知她們到哪裡去了。王倩文痛哭一場回來,打發僕人們散去,自己收拾財物,返回東昌老家。
過了幾年,王倩文偶然因事到燕都去。經過育嬰堂時,僕人看見一個小孩,七八歲的樣子,長得很像王倩文。僕人感到驚奇,不住地打量起來。王倩文問僕人:“老看人家小孩幹什麼。”僕人笑著回說了。王倩文一看,也笑了。再仔細一端詳,小孩生得很英俊;又一想自己還沒兒子,因小孩很像自己,就喜愛上了,把他贖了出來。
王倩文問他的姓名,小孩說叫王子木。王倩文覺得奇怪,又問:“你吃奶時就被爹孃丟了,怎麼還知道姓名?”王子木說:“我保姆說的,拾我時,我胸前有字,寫著‘山東王倩文之子’。”王倩文大吃一驚,說:“我就是王倩文。哪裡有兒子?”又想也許是個同名同姓的人吧。心裡挺高興,很疼愛他。帶回東昌老家後,看見的人不問就知道是王倩文的親生兒子。
王子木逐漸長得高大健壯起來,性格勇武,力氣又大,喜歡打獵,還好打架,不久,便拜了個武藝高強,修為頗高的道士為師,學成本領以後,更加厲害了,可是,王倩文也管不住他。又說能見鬼狐,別人都不相信。恰好村裡真出了一個狐精作祟的人家,便請他去看看。他去了便指出狐精隱藏之處,叫幾個壯漢向他指處猛砸。只聽見狐嗷嗷直叫,毛血撲撲地落下來。從此這個人家就安靜無事了,人們也更驚奇佩服他了。
王倩文有一天到集市上閒逛,忽然遇見趙定發,衣帽不整,面容枯瘦。
王倩文驚訝地問:“趙兄從何而來?怎麼會如此落魄,你家財萬貫,不至於此啊!”趙定發悽慘地請求到僻靜處談,王倩文便邀他到家裡來,讓僕人擺上酒菜,二人敘談起來。趙定發說:“老婆子把胡興利抓回去後,打得好慘。又搬家到燕都去,逼她另嫁別人。胡興利堅決不從,老婆子就把她關起來。後來胡興利生了一個男孩,一生下來他們就給扔到衚衕裡去了。聽說育嬰堂拾了去,也該長大成人了。這是您的後代。”
王倩文不禁潸然淚下,說:“蒼天保佑,這孽子我已找回來了!”於是把經過說了一遍。又問趙定發:“您怎麼落拓到這個地步?”趙長嘆一聲說:“今天才知道與青樓人相好,不可過分認真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現在,我的萬貫家財已經被人家悉數捲走,報應啊!”
原來鴇母遷往燕都的時候,趙定發也借做買賣跟了去。手中那些難運的貨物,都在當地賤價賣掉,一路上的吃用花銷,弄得他已經元氣虧損。妮子又奢華講究,開銷很大,幾年之間,縱有萬金之富,也蕩然無存了。鴇母見他沒了錢,日夜白眼相加。妮子也常到富貴家去陪宿,經常一連幾夜不回來,趙定發氣憤難忍,但又無可奈何。
有一天,正巧鴇母外出,胡興利從窗內招呼趙說:“妓院哪有什麼真情!她們所愛的,不過是錢罷了。您再戀戀不捨,就要遭禍啦!”
趙害怕起來,這才如夢初醒,臨行前,偷著去和胡興利告別。胡興利把一封信交給他,託他轉給王倩文,趙就這樣回了家。說著,把信掏出來交給王倩文。信上說:“聽說我們的孩子,已經回到您的身邊了。我的苦難,東樓君自會向您詳細說明。前世作孽,有何話說!我身陷幽室之中,暗無天日,終日鞭打,皮開肉綻,疼痛難忍,飢餓又如同油煎一般,捱過一天,似經一年。您如不忘在漢口時雪夜夫妻擁抱取暖的情景,希望能和孜兒商量,他一定能救我脫離苦海。老母、阿姐雖然殘忍,總是骨肉之親,您可囑咐咱們的孩兒,不要傷害她們的性命。這是我的願望。”
王倩文讀了信,禁不住失聲痛哭起來。拿出些散碎銀子贈給趙定發,送他回家。
這時王子木已經十八歲了,王倩文把前因後果一說,又給他看了母親的信,王子木登時氣得兩目圓睜,當天就啟程去燕都。一到那裡,就打聽吳家鴇母住處,那裡門前車水馬龍。王子木直闖而進,妮子正陪著一個湖廣商人飲酒,抬頭望見是王子木,嚇得立刻變了臉色。王子木撲過去,殺了她。
賓客都嚇壞了,以為來了強盜,一看妮子的屍首,已經變成了狐。王子木掄刀繼續往裡闖,老婆子正在廚房裡催女婢作羹湯。王子木剛闖到門口,老婆子忽然不見了。王子木仰頭向四處一看,立即抽弓搭箭往屋樑上射去,一箭正中老狐心窩,老狐掉了下來,王子木便砍下它的腦袋。然後,找到自己母親被困的住所,拾起一塊大石頭砸破門鎖,母子二人痛哭失聲。
胡興利問老孃怎樣了,王子木說:“已經殺了!”胡興利埋怨說:“你這孩子怎麼不聽孃的話!”立即命他快到郊外把老孃埋葬了。王子木口頭上答應著,卻偷偷把老狐精的皮剝下收藏起來。又把老鴇屋中的箱箱匣匣檢查了一遍,把裡面的金銀珠寶全收起來,王子木便陪母親返回了東昌老家。
王倩文與胡興利夫妻重逢,悲喜交集。王倩文又問起吳老太太,王子木說:“在我的袋子裡!”王倩文驚問所以,王子木拖出兩張狐皮給父親看。
胡興利一見,氣得大罵:“這個忤逆不孝的孩子!怎麼能這麼幹啊!你知道這兩張狐狸皮是誰的嗎?你是姑姑和你姥姥的皮啊,她們雖然勢力,但起碼是骨肉至親,你這孩子太犟了,難得管教。”哭得用手打自己的臉,直想尋死。
王倩文百般勸解,斥令王子木快把狐皮埋葬了。王子木飛彈不服氣,反而生氣地說:“今天剛安穩了,就把挨打受罵的苦日子忘啦!”胡興利更氣得痛哭不止,王子木這才去埋葬了狐皮,回來當面稟報,胡興利才平靜下來。
王家自從胡興利到來,家道更加興旺起來。
王倩文感激趙定發,念及是他促成了自己和胡興利的姻緣,於是便以重金相贈。趙定發這才知道妓院母女都是狐精精所變化。王子木也很孝順父母,不過偶爾觸犯了他,他就惡聲吼叫。
胡興利對王倩文說:“這孩子長著拗筋,如若不給他拔掉,他到頭來終會暴躁殺人,弄得傾家蕩產。”
於是趁夜裡王子木睡熟時,把他手足捆起來。王子木醒了,說:“媽媽,你這是幹嘛?我沒有犯錯,也沒獲罪,你為什麼要綁我。”胡興利說:“媽要給你治拗病,你別怕痛!”王子木大叫,可是繩子捆著掙不開。胡興利就用大針刺他的踝骨旁邊,扎到三四分深處,把拗筋挑出來,用刀砰的一聲割斷;又把他的胳膊肘上、腦袋上的拗筋照樣割斷,然後放開他,輕輕拍撫幾下,讓他安心睡覺。
第二天早晨,王子木跑到父母跟前問安,哭著說:“兒昨天夜裡回想以前做的事,簡直不像人乾的!”父母高興極了。從此,王子木就溫和得像個女孩兒,村中老幼都誇獎他。
蘇瘋瘋的故事可算是講完了,寓意很深刻,也告誡了好色男人珍重,我倒覺得蘇瘋瘋自己更該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