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六章另類的人生(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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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子再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條毛巾,遞給我擦了擦眼睛,把眼睛擦好,又站在院內的通風口位置,吹了吹眼睛,算是能睜開眼睛了,而且也能清楚看到東西了。趕緊在院子裡面掃視了一圈,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天殺的背地裡暗算我。藉著微弱的長明燈的燈光,我看見了一個漆黑的人影,一隻手拿著香爐,另外一隻手正在從香爐裡掏灰往地上撒。
這時天已經微微亮了起來,爹孃還有蛋子他們都站到了靈堂外,有點手足無措。香爐的灰撒完了,那個撒灰的人影就站在了長葛大爺的靈牌前,嘟嘟囔囔地說著點什麼!接著,就把別在自己腰間的銅鈴取出來晃了幾晃,然後才搬了一把木椅子,放到了一邊,優哉遊哉了起來。看他這一副大爺的模樣,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心裡打定了主意要收拾他一頓,
我剛從地上摸起來了一塊板磚,準備走過去拍他一下子,卻被爹按了回來,說:“你個衰崽,拿磚頭做什麼?不知道,這位是咱們十里八鄉出名的天師嘛!既能捉鬼又能超度,你給我一邊去。”說完,他就走了幾步上去,把手裡的燈泡換了上去,靈堂又被照得雪亮。
這一下子可真是夠亮了,藉著燈光我也看到了自己這一身色彩,那就是一套完完整整的黑白配。看我這一身,那叫一個漂亮,我一身香灰再混合上跌落在地上沾染的這一身土,成了黑白配,自己成了個外黑內白的奧利奧,滑稽得自己都哭笑不得了……
沒有注意到,我的手腕也被刮破了一個長口子,還在往外滲血,整個人就跟個敗仗的兵一樣,身子都這麼髒了,就別說臉了,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現在我都是這副慘樣了,成了個泥坑裡的布娃娃,真的讓人憤怒不已。再看把我害成這副模樣的人看去,卻發現那人穿了一身素衣,正夾著一支香菸,跟大爺一樣地悠然抽菸,腳下正是那個香灰爐子,只不過白色的香灰都潑完了,現在就是個空置的容器。
蛋子這個小子還畢恭畢敬地遞上了一杯茶給他,恭恭敬敬地一句:“活神仙,您請客喝茶。”人家把茶水都送到跟前了,那個大爺似的人物,卻只是端著茶水呷了一口,潤了下嗓子,涮了涮口就“噗”一口全都吐了出來,完後繼續背對著我翹著二郎腿悠哉遊哉。
我心說:“你這個王八羔子到底多有範啊,好心給你上茶,你不喝也就算了,還當漱口水給吐了,吐了就吐了吧,還靠著凳子蹺二郎腿晃來晃去的,看不起誰呢!”看他這囂張無比的樣子,八成就是他把我給整成這副慘樣的,心中的無名之火越來越旺,往前走過去準備要個說法,我管你什麼活神仙還是似神仙的,你得給老子道歉。
站在一旁的蛋子看我怒氣衝衝地往前走,本能地想要把我攔下來,卻沒有攔住我,等再想要去拉我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站在了那個素衣大爺人物的身後了。我衝著他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三拍,拽拽地說道:“你這個白痴是誰啊?怎麼那麼拽,告訴你這是老子的地盤,你一個外鄉來的瓜皮,你到底懂規矩不?”
哪知道那個王八羔子根本不把我當回事,只是用他的右手使勁把我的手掌一把撥拉開,然後不屑一顧地說道:“不就是個沒用的傻小子嘛,把你的髒手給我拿開,不知道髒嗎。”
“你丫的,還敢說老子的手髒,我這麼髒還不是你弄的,你把我弄得這一身灰又一身土的,還不怪你啊!好極了,恭喜你成功把本大爺惹火了,你看我砸爛了你。”怒不可遏的我,已經鑽進了雙拳準備給他狠狠地來上幾下子,拳頭已經高高地揮舞了起來,準備砸下,但卻被蛋子趕緊喊住了,“張若虛,你可別,這是從老遠請來的楊半仙,得罪不起,更打不得啊!”
“什麼楊半仙?”我對於楊半仙這三個字太敏感了,畢竟楊半仙是給我弄了長命鎖的道家高人,可是就算還活著也得一百多了吧,還能聲音這麼嫩?動作這麼輕快?難不成,這個楊半仙真的有神通,返老還童啦?真要是這樣,那我可得好好拜一拜這個活神仙了。
正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那個王八羔子總算是慢悠悠地把頭調轉過來了,看著我的眼睛,一點也不驚訝反而帶有一點戲謔愚弄的笑容,打招呼似地說:“呦呵,好久不見啦!”
“呦呵什麼呦呵,老子不認識你,還好久不……”話還沒說完,我愣住了,他說的還真對,我還真認識他,也確實有幾天沒見面了,只是他這麼年輕,也叫“楊半仙”?認識歸認識,但我還是很想打這個龜孫子,誰讓他把我這乾淨的一身弄得這麼髒。
因為,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一個勁兒跟我嘚瑟的人,他不是別人,正是前兩天,跟我同坐一趟綠皮車的斯文呆瓜。這下,我更納悶了,前幾天他還是戴著深度近視鏡在火車上看著高等數學的知識分子,現在就成了道家高人了?這不成了唯物和唯心二者混搭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奇葩的事情,奇怪的人,斯文呆瓜現在儼然是個道家高手!
“是你,怎麼……怎麼能是你呢?你小子不是那個……”吃驚的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人到底能客串多少個角色啊,該不會是假裝會道術的江湖騙子吧?
“你什麼你,怎麼見了本大仙,還不快行禮,還在因為我把你弄髒了而生氣是嗎?切,你小子不懂事,是我救了你知道不。回魂夜活人是不能在長明燈和棺材之間站著的,你這樣會擋了陰差大哥和亡者的路,很不吉利,輕者,讓你衰到一事無成,重者,你天天倒黴處處遇到意外。而且,我告訴你,餵你吃的灰就是挽救你的內臟,要不然,你已經成冰棒了。”
他這麼一說,還真是那麼回事,現在我的體內已經不那麼陰寒了,但就是看不慣他囂張的模樣以及拽拽的話語,他這股勁頭,我真想海扁他一頓。
神秘男人非說這個小子是我的貴人,可以開發我的陰陽眼。可是,我真的沒有見到過,這麼賤,這麼招人討厭的貴人。不過,想了想,這個能開我天目的男人,真的是來找我了嗎?不過,我怎麼看都不像啊,要說能開我天目的人,就算不是大羅金仙,也該是個道行高深的大師級別的高手人物才對啊,這個傢伙那麼年輕,還是個書呆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有法力的。說真的,我看他比我還弱雞呢,怎麼會是高手,會不會神秘男搞錯了呢?
“臭小子,你別囂張啊!前幾天,我還在火車見你來著,你這孫子突然就閃沒影了,我還被砸暈了,醒了以後就找不到你。你怎麼神龍見首不見尾地在我們村出現了?你到底是誰?”我大聲地質問他,因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讓人無法接受了。
“因為所以,科學道理,再說了我在這裡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另外,我可是被高報酬請過來了的,懂了嗎?你這個小卡拉米!”這個囂張的傢伙不緊不慢又很囂張地回答了我,說完,還隨口吐了一口大大的痰。我是被他徹底地看扁了,見過囂張的,但是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之前,在火車上的仇還沒報呢,剛好新仇舊賬一起算。
我一時氣惱,一步上前揪住了他的領口,一把將他提溜了起來,我不打算放過他,就算他真是開我天目的貴人,我也得出這口惡氣,好讓他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這下倒要好好問個明白,誰給你這麼囂張的本錢的,不怕捱打嗎?
“我擦,你小子夠囂張的啊,還說跟我沒半毛錢的關係,還說我是小卡拉米,你出門刷牙了沒有啊?還愚弄本大爺,老子我今天不把你打得你娘都不認識你,就不算完。”誰能想到,我的巴掌還沒招呼上去,就被蛋子衝了過來一把牢牢地鎖住,對我大吼:“張若虛,你瘋了吧,這人打不得,這位可是從離村市裡請過來的道爺啊,名副其實的楊半仙,全靠他明天給長葛大爺開道呢!你怎麼能這樣對人家?”
我聞言一愣,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來這裡胡鬧的小混子,哪曾想還真是個道家人。
“蛋子,玩笑可不敢這麼開啊,他是騙子,不會是道士的。要不怎麼連個道袍都沒有呢?我前兩天坐火車回來的時候,跟他同一節車廂,這孫子他帶一副近視鏡斯斯文文的,還看高數呢!他不是道士,他是騙子,我說,你們千萬別被他給騙了啊。”
話剛說出口,就被人家回懟了過來,那個斯文呆瓜一把掙脫開了我的手,從兜裡掏出來了自己的近視鏡戴上,跟在火車上的他,一模一樣。接著,又開始裝逼了,斯文呆瓜哈哈一笑,把兩條手臂一背,慢慢悠悠地走著說:“白瞎了你的陰陽眼,誰說倒是不能學數學了,老子道數雙修關你屁事。國家的哪條法律規定,倒是就不能學數學,還是說……博士不能當道士?告訴你,本大爺,還是北大的博士研究生呢!你算哪根蔥,小垃圾一枚,目測完畢。”
我徹底無語了,不知道怎麼回懟,確實沒有法律規定,道士不能學數學,博士不能當道士。只不過,這讓人怪怪的,唯物論和唯心論這個呆瓜都學,他到底信哪一個?都信的話,他不會人格分裂嗎?當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我了,他又囂張地坐下來,翹起了二郎腿,道:“嘿嘿,你這個小叼毛別囂張,來,快給我上一杯熱茶!”
茶水到了手裡,他一口一口地呷著,順帶用眼睛斜我,那表情和眼色極具挑釁和戲謔。我心想著,讓你惹我,回頭老子非把失掉的面子給掙回來不可,你等著。
就這樣,我這個灰土泥孩怒氣值拉滿地站在斯文呆瓜身旁,恨不得手撕了這個囂張的小子,而他卻對我不屑一顧還嘚瑟地挑釁說:“啊,好茶,我就知道我不會白來的,不像某些人,乾生氣著急,卻又莫可奈何。哎呀,真是可悲可嘆啦!”
敏感的蛋子,怕我再發作,趕緊移步上前,擋在了我面前,向我介紹道:“張若虛,不管你們之前認識還是不認識,有什麼樣的誤會,但是,今天你不許鬧!這位可是,十里外龍泉山天龍道館的楊天師啊,人家道號白塘,他可是跟發你長命鎖的楊半仙有一定淵源的啊!算命卜卦,都是數得著的!平時都找不到人家,好不容易花大價錢請來的天師,也就是因為長葛大爺求過長命鎖,人家這才肯移駕到我們村辦長葛大爺的喪事,你小子可別犯渾。”
跟楊半仙有淵源,還是算命卜卦都準的一匹,靠,不如說他高數學得好,機率能拿捏。最扯淡的是他還有道號,道號叫白塘,我看叫白痴更合適!不過,總覺得扯淡,斯文呆瓜居然是倒是,還是博士?哼,要我說,他要麼是天才,要麼就是瘋子。不過,他的本事我見識過,的確有兩把刷子,要說他是道士,那也說得過去。
這麼一想,我又覺得這個斯文呆瓜停靠得住的,估計接下來,他就要裝逼了吧。哪知道,我又一次錯了,好像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對過,我一直再犯錯。
斯文呆瓜對蛋子笑了笑,扯開了笑臉說道:“蛋哥,你瞧你,有什麼好捧的,把我說得神乎其神的,道士都快要吃不起飯了,要不然的話,我幹嘛另謀出來啊,不是嗎?這年頭,信神信鬼的都少了,我這道士行業快要失業了。而且,我打算的是幹完了長葛大爺這一次活,以後就不再接活了……所以,你還是叫我的本名楊顯吧!”
“再說了,白塘這個道號,我不是很喜歡,我不過就是送長葛大爺最後一程,這剛好算是個兼職,確實,我讀研究生挺費錢的。難得你看得起我,還這麼捨得給我錢,我要是再不來,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是不是?咱們是自己人,要是別人……得加錢。”
我聽了斯文呆瓜的話可算是明白了,他還是有原則的,起碼能認得清現實,現在唯心主義吃不上飯的,必須得唯物一點。還有一點,他逃不出社會法則,那就是得有錢,他那句得加錢——簡直就是現在的《繡春刀》中的加錢居士丁修,只不過這個居士叫楊顯。
既然,這個斯文呆瓜更唯物一點,那他在火車上還學習得那麼用功就好理解了,只不過他還是本國最高學府的高材生,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到啊!不過,現在的社會很卷,他很努力這是沒錯的。可氣的是,為什麼這個孫子對別人那麼客氣,偏偏對我不是挖苦就是嘲諷,有時候還一副橫眉冷對的模樣。給我個好臉色看,真的就那麼難嗎?
還有蛋子也是一副諂媚的表情,不知道是什麼把他的靈魂給出賣了,笑著跟他說道:“好好好,別客氣啊,咱們是自己人不見外。來,給你正式介紹下,這個是張若虛,我們年齡差不多,所以就沒有分輩分大小。按理說,他該叫我叔,只不過他沒大沒小。”
完了,蛋子也把我出賣了,這下把我的面子拉得更低了……
斯文呆瓜這次沒有惺惺作態,笑著對蛋子說道:“不用介紹了,我早就認識他了,就是在前兩天,我們在火車上認識的,他有點憨!”然後,他更過分了,露出了自己整齊的兩排大牙,嘚瑟地說道:“你的頭,有沒有好一點?另外,錢夠不夠花?”
好你個損色,當著我爹孃還有蛋子的面,故意揭我的短,這是嫌我丟的面子還不夠大,你小子給我等著。我假裝沒有聽見,把視線挪走,故意不看他。
看我和斯文呆瓜已經沒什麼事了,蛋子也就不跟我再說什麼了,把全家人都招呼了過來,圍攏到了一起,便對斯文呆瓜問話:“楊顯,剛才是怎麼回事?你到處撒灰是做什麼,難道這也有講究?是不是張若虛沖撞到了什麼邪祟?”
斯文呆瓜白了我一眼,假假地笑了一聲,說道:“剛才確實有點危險,不過,現在沒事了。因為,剛才陰界的差使帶老爺子回家,張若虛站的位置不對而已。”
這句話,聽得我心裡一震一顫,跟我預料到的情況差不了多少,是長葛大爺回來了,但是,我礙著事了,被在地界當差的像拎小雞一樣給拎走了。
這句話,那個姓楊的小子還真沒有騙我,我跟師傅學道法的時候,師傅不止一次跟我說過。陰界的鬼差得罪不起,他們全都小肚雞腸,尤其是壬八和癸九,辛七這些還好說。說白了,這會鬼差比地界的官吏還要黑,誰的賄賂都敢收。以前,我聽師傅的話,還真是對這些在陰界辦差事的挺禮貌又尊重,但是,自從子母棺材那件事情以後,我的態度就變了。原來,他們都是紙做的老虎,架子大,本事小!
這時候我又對斯文呆瓜打量了起來,這個小子雖然愣頭愣腦的,但多少還是懂點陰陽玄學一些的事情。既然,那個神秘男說他能開發我的陰陽眼,那應該不會錯,算了,早點解決完事情,早點回到我的本來人生線去。
其實,我也有點小心眼,想著是再以我極道天師館當家人的身份,去好好教育下他。在這條人生線是我是個受氣包可憐蟲,在我自己的人生線我就是道家的高手,看我整不死你這個瓜皮。
眼下,我還是忍了吧,誰讓我等著開發好自己的雙眼,還得著急去對付剩下的五個戰國虎士和敵魔呢!
斯文呆瓜又裝模作樣地說起來了回魂的禁忌:“張若虛站的位置還有時辰都不對,先說位置,他剛好就擋在了棺材前面,而且還正處在長明燈和棺材的中間路上,這自然就會擋住逝者的靈魂歸位了。”
說完,他用右手的食指,指了我一下,我愣了一下,我又怎麼了?斯文呆瓜又開始嗶嗶道:“就是因為你,擋住了路,你不知道吧,長明燈的作用就是給逝者點亮照明用的。你擋在了前面,相當於遮擋住了人家的視線,知道有什麼說法嗎?這亡者回家必須得有長明燈指引,最怕的就是有人遮住了光亮,而你不僅遮擋,還擺弄長明燈。就連鬼差都看不下去了,以為你是故意跟他們作對,讓他們無法交叉,所以,才會被鬼提起來吃陰氣。”
“這麼做的風險很大,如果,指明的光沒有了,那麼亡者就見不到自己的屍身,找到不到家。那樣的話,就有很大的機率,會淪落為無主孤魂,我之所以在地上撒灰,一是為了讓亡者看到白色的路,二來可以散掉張若虛的陰氣,省得給凍死了。”
我心領神會了,感情斯文呆瓜潑灑石灰是有意而為之啊,看似撒灰的惡意行為,原來是一石二鳥的做法,一個是為亡者鋪路,另一個是為我散陰。
斯文呆瓜接著說:“我撒的是香灰,是人都知道點香是讓亡者吃香火受供奉的有意之舉。但卻忽視了香灰的作用,香灰還能提醒亡者早登極樂,當亡者的魂踩在上面不會塌陷,反而會凸起,那是因為鬼魂之體反抗地心引力。所以,見到了非人的鬼魅都是漂浮的就是這個道理,鬼怪還有別稱,那就是阿飄。”
他的話雖然有點牽強晦澀,不過,聽下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如果真的是因為我擋了路,害長葛大爺的靈魂看不見往生指路,那可就罪過大了。更沒有想到,鬼魂不僅不受地心引力的影響,甚至還被排斥,我總算是清楚了鬼怪之類為什麼不能貼地行走了!現在,這個羅裡吧嗦的斯文呆瓜,也就沒有那麼討厭了,甚至還有一丟丟的可愛。
斯文呆瓜又說道:“各位,你們靠近一點,馬上就要出殯了。長葛老爺子的死亡,其實是有說法的,實不相瞞,他是替死。也就是說,實際上他的壽命未到,但為什麼死了呢?請恕我不能相告,因為,天機不可洩露。下面,就請聽我的佈置和安排,請務必用心聽,一步也不能出錯,不然,死者不能往生。”
後面說的話全都是一些沒有營養的話頭,什麼誰抬棺,抬棺人在前在後,先左腳還是先右腳什麼的,光抬棺材就說了五分鐘。然後,就是誰來打魂幡,誰抱靈位什麼的……
總之,一堆羅裡吧嗦的話,聽得人頭都大了,我真不知道士哪來的這麼多講究,不就出個殯嗎?至於那麼多忌諱不?我也跟師傅做過送葬的事情,雖然有禁忌,但是關鍵的幾步做到位了,也就沒有其他的問題了。
等聽完他囉嗦,都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天也已經亮了。我才回過神來,想起來了一句重要的話,還是蛋子無意間說出來的話。那話,我記不太清了,大概意思就是之前的楊半仙就是那個老到掉渣的道士,跟楊顯這個斯文呆瓜有關聯。
既然,斯文呆瓜有個道士的身份,那麼那個老道士應該就是他的師傅或者是師叔師伯一類的了,那麼長命鎖這件事……他應該知道吧?就算不知道,肯定也能給我指點出來一二。長葛大爺就曾經為了救自己家的娃娃,找那個老楊半仙求過一個長命鎖,難不成,這個斯文呆瓜也會和長命鎖有什麼關聯?
想到了這一層複雜的關係,我的心就跟貓爪子撓似的,怪癢的。長葛大爺走的時候,關於長命鎖的線索除了一個‘24’,其他的就什麼都沒有了。誰知道,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沒想到啊,大爺臨走的時候還給我送來一份禮物,這個小楊半仙應該是知情人跑不了啦!
可我也沒有太多的把握,主要是這些東西全都是我的臆斷和猜測,畢竟老楊半仙和這個小楊半仙到底有什麼樣的關係,我也不清楚。興許,老楊半仙和小楊半仙的關係根本沒有想象的密切,那就不能肯定小楊半仙知道長命鎖的訊息了……
再說了,這個叫楊顯的斯文呆瓜,看起來應該跟我差不多大小,我的家裡人給我求來長命鎖的時候,他肯定也不記事呢!那又怎麼會知道長命鎖的事情呢,就算知道,八成也記不住,唯一讓我肯定的是他知道我的眼睛有特殊能力,或者說我的眼睛對他有用,難道……
我徹底的亂了,線索雖然很多,但是一點頭緒都理不出來,真的剪不斷理還亂。栓子失去長命鎖死了,在慧穎旅店裡挖出來了具戴長命鎖的女屍,現在長葛大爺也帶著長命鎖的秘密走了,到底我還能不能解開長命鎖背後的秘密?
算了,與其乾著急在這裡胡思又亂想,還不如等周圍沒人,再好好地去找斯文呆瓜問個明白,如果他知道長命鎖的事情,那最好,就算不知道,我也好死了這條心!
斯文呆瓜口口聲聲說自己只是個業餘的道士,但是從他在火車上那天跟女賊說鬼丈夫的事情,再到今天辦出殯事情的安排上來看。他這個高階知識分子的道士,比全職道士更要專業一點,起碼不是隻會說不會做的江湖騙子。現在,要做的事情那就是長葛大爺的白事。
早上六點多,各路幫忙的,花錢來幹活的,還有村裡的各個街坊陸陸續續都到齊了,大家簡單吃了個早飯,稍微沾點親帶點故的,也都披上麻戴上孝了。時辰到,出發!
大傢伙全都穿戴整齊,按照斯文呆瓜提前安排佈置好的工作,各司其職地動了起來。我爹打頭陣,在前面和另外一個壯大漢扛棺材,我娘則負責打幡順帶哭哭喪,而我則代替了孝子賢孫,抱住了長葛大爺的遺像,最後就是蛋子他雙手端住了靈牌走在我前面。
斯文呆瓜則又蹦又跳的,儼然一個跳大神的神漢,要不是我見識過他的本領,也會和其他人一樣,覺得這是個封建迷信的玩意。一路上拿著桃木劍胡亂比劃,時而撒撒紙錢,時而搖搖銅鈴,一路上淨是送葬經:“天圓圓地方方,八卦陰陽兩儀張;開人三魂與七魄,送魂歸位西南方。金木水火土,東南西北中,人走太平路,鬼過奈何橋。紙錢撒,靈符將,有請八仙送福祿。”
“這斯文呆瓜還真有意思,連天庭八位上仙都能請來,我倒要看看他們各顯什麼神通。”我心說完,斯文呆瓜就開始了,“一請上仙鐵柺李體健、二請上仙漢鍾離心開、三請上仙張果老長壽、四請上仙呂洞賓男俊、五請上仙何仙姑女淑、六請上仙藍采和心巧、七請上仙韓湘子廣智、八請上仙曹國舅富裕……”
他這一套詞,聽著還挺像那麼回事,只不過鄉音太濃太重,使我聽得不是很清楚。不過,這一路下來真的很順,就連我們過墳堆都沒有見到一個鬼祟,難不成都認識斯文呆瓜,主動避讓了。他們真不給面子,一個也不出來,不知道對屋裡還有一個八字輕的我嗎?
很快,我們就到了斯文呆瓜事先給看好的風水寶地了,大家也都配合得十分默契,還像模像樣,不僅每個流程都關照得很到位,還沒有出現一點紕漏,到了地方後,大家全都動了一口氣,剛才在路上誰都是捏了一把汗的。
其實之前長葛大爺的墓地是選好的,就在我們村後的一個小山坡上,離集中埋葬的墳地不是很遠。原本是想著把他埋葬到他父親的墳地旁邊的,但是斯文呆瓜看了就說這地不好,是陰地,不會興旺子孫,才從新看了塊地埋葬。同時,還告訴了我們一個時間,讓我們在這個時間把長葛大爺父親的墳也遷到他指定的地方,重新埋葬。
我是鬧不懂這個風水的講究,只覺得這爺倆葬在一起更好,起碼在下面有個作伴說話的。到這,我又回想起來了,在縣醫院裡的那一幕了,但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哭的想法了,因為,看淡了看開了,情緒也發洩完了。
再回想一下,長葛大爺去世前的那一晚,他爹的靈魂在他的病床邊上耐心地等著自己兒子離世,再帶他離開……我又開始了胡亂猜測,在這紛亂的世界裡,到處都是靈魂的區域,人能活得很自然嗎?還是說,大家早就適應了與鬼共生?
下葬的坑穴已經挖好,七八個壯漢拉著小臂粗的尼龍繩緩緩將棺材放下撤出後,就往裡面填土,不大一會功夫墓穴就填好了。下葬是殯葬的最後一步,這就代表所有的儀式都完成了,時間剛剛好是中午。
按照老家的規矩風俗,這時候操辦亡者喪事的親友們就要將來的賓客和幫忙的人員,再次聚攏到一起,安排一頓午飯,一是表示感謝幫忙和弔唁,二是去去身上的晦氣。中國人有個忌諱,總覺得觸碰死人的事物很晦氣,所以,也就有了去晦飯的說法。
不過話說回來,去晦氣的這頓飯反而是最值得吃的一頓飯,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這頓飯夠豐盛,不能說比喜宴更有排場,也得八道菜十個碟。如果是在人多的地方,置辦喪後的這頓飯,那就得吃流水席了,鄉里鄉親的還有打下手的輪流上,吃了一撥人再換下一撥人,輪流上陣也就是流水席,說到底還是地方不夠,桌子不夠,盤碗筷都不夠。
像我們這落後的小村落,人丁興旺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所以,別看就我們幾個人操辦長葛大爺的喪事,那是夠數的,根本用不著幫襯就能支稜起來。本以為,我爹安排好了做飯的人,接下來我們要一起當下手幹服務員呢。哪知道,一向少花錢多出力的爹,卻一改往日節衣縮食的習慣,在隔壁村的一家飯館安排了這頓,不多不少也有十桌,我們倒是省心又省力了,就是這錢嘛!畫得有點肝疼。
反正人到齊了,主菜也到位了,那麼接下來就可以敞開吃喝了,一連那麼多天吃不好睡不好,今天可算是熬到頭了,該美美地吃上一頓了。鑑於我們這一帶對道教的信奉,外帶今天斯文呆瓜的出彩的表演,在敬酒上備受關照,不僅是我家裡人輪番轟炸,就連附近鄉村和外來幫忙的人也來跟他碰杯,還聊著以後要幫忙什麼的事情……
這年頭了,殯葬行業也這麼卷嘛,不就是個業餘的道士嗎?至於這麼搶嗎?斯文呆瓜可真會裝逼,道士送葬明明那麼多生意可以接,偏偏還說道士行業快要餓死了,睜著眼睛說瞎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要不,就是他這個半仙的名聲早就傳遍了十里八鄉,各種業務排隊處理……
看他不斷地推杯又換盞,我真怕他受不住這一杯又一杯,真要是在這麼喝下去,他不得喝躺了?我一直關注著他,我還有長命鎖的事情要問他呢。擔心是多餘的,這孫子喝酒就跟喝水似的,小酒盅一口一個,一連碰了十八個,村裡的幾個街坊都被他給喝好了,我爹跟他硬碰了三個以後,也轉身找地方吐去了。
就連喝酒的時候,跟別人比出一個‘一’手勢,張口就說自己能一直喝酒的村支書也被他給幹沉了,靠著牆角一坐,一邊呼著酒氣,一邊說著醉生夢死的話。唯獨這個有文化有道法又有酒量的斯文呆瓜,不上頭還臉不紅,保守地說,他一個人得幹了一公斤白酒。就這樣,他還說:“這麼點酒,才到我極限的一半兒……”
你丫的,裝逼可沒有這麼裝的,你要是吹牛當心得上稅啊!見周圍沒人再找他喝了,反而提著半瓶酒,走到了我跟前,給我滿上一杯,找我對飲了起來。我連忙推說:“我的酒量出奇的差,勸你也少喝一點吧,你這麼喝當心喝死。”
哪知道,斯文呆瓜滿臉不屑揶揄了我一句“廢物”,就給又滿了一盅,一飲灌之。哎呦喂呀,這是何等恐怖的酒量。
再看周圍醉倒了一大片,個個不省人事,想到時機已經成熟,該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解開了,吃了口菜就開口說道:“楊半仙,那個有個問題得向你請教,請你務必實話實說啊!”都這個時候,斯文呆瓜還在跟我裝,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更別提回話了,又給自己滿上了一盅酒,繼續不緊不慢地品味著,還大聲說:“啊,好酒。”這擺明了視我為空氣。
上輩子到底跟你有多麼大的仇恨啊,你對別人的態度都挺友善,唯獨對我,要麼是損貶一番,要麼就是不予理睬,怎麼就是跟我過不去呢?我上輩子欠了你多少錢,多少債?不過,現在我是低三下四的人,有求於人家,就得放下尊嚴,識趣地給自己倒了一盅酒,賠上笑臉腆著面子,笑嘻嘻地諂媚道:“白嫖道長,嘿嘿,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權當我張若虛是一個屁,放了了事啊!這薄酒一杯,我先幹了,權當給您賠罪啊,您看。”
一飲而盡過後,我的頭就像吃了一塊芥末,直衝頭腦,想著斯文呆瓜能給點好臉色看。可是,人家的面子那叫一個大啊,有臺階了也不下,依舊對我不理不睬。他的耳朵好像能接收到各種聲音訊號源,單單遮蔽了我這一支,仍是自顧自地飲酒,又來了一句:“好酒哇!”
我真服氣了,但我不能放棄,誰讓我已經不要臉了,只求開啟他的話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