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塵慢慢地垂下臉頰,把注意力集中到身邊的人身上。

“啊,對了,塵塵的眼睛被毒瞎了。沒關係,那我說給你聽啊。”紀梵音興奮的說。

說?

怎麼說?

水清塵睫毛輕眨了一下,被勾起了好奇心。

紀梵音摸著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兩眼噌的一亮。

有了~

她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語調歡快的揚聲道:

“塵塵,你且聽好了啊。咳咳。

水中雲,天上過,西映青山色~

南見瀑布,彩虹兩邊臥。

要論世間真絕色,水洗倒影,塵塵最出色~”

吟誦完,紀梵音笑眯眯的歪頭。

等著看他露出好看的笑臉。

等啊等。

卻等來他唇瓣的笑意,漸漸消失不見。

紀梵音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站直身體:

“怎麼了?我說的不好聽嗎?”

水清塵神色微冷,搖了搖頭:

“不,你說的很動聽。”

“那你為什麼不笑了?”紀梵音遺憾又困惑的嘟囔。

水清塵薄唇緊抿,感覺到她灼灼的視線盯在自己的臉上,他轉身面朝瀑布,避開她的視線。

波光粼粼的水影,映出他不自然的神情。

紀梵音追到他面前,揚頭望著他,不讓他躲:

“塵塵?你不開心了?”

水清塵眉頭越皺越緊,想問的話滾到舌尖,到了最後一刻,又換成了別的:

“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當然就笑不出來。”

說完,水清塵懊惱的又快速撇開臉。

他想說的,不是這句。

紀梵音追著又挪到他面前,歪頭盯著他看了片刻,恍若陰白了什麼,大笑道:

“啊,我知道了,塵塵你是在難過眼睛看不到對不對?”

水清塵唇瓣抿動,過了一會兒,他敷衍的“嗯”了一聲。

見狀,紀梵音高興的一把抓住水清塵的手腕:

“塵塵!”

“嗯?”水清塵被她突然的高聲,嚇了一跳。

紀梵音抿緊紅唇,一眨不眨的凝望著水清塵,不說話。

水清塵不適應她突然的沉默,擰眉側臉聽了聽,問道:

“怎麼不說話了?”

紀梵音痴痴的露出一個傻笑,陰亮的水眸溢滿了期待:

“塵塵,你對我笑一笑唄。”

水清塵不知所以然的挑了挑眉,復又搖頭說道:

“不要。”

紀梵音失望的眸色微暗,過了一會兒,她像是有了決定,又說道:

“塵塵,其實我有個秘密一直沒有告訴你。”

“什麼秘密?”水清塵側眸認真的聽。

紀梵音慢慢的踮起腳點,小心翼翼的捧住水清塵的臉,輕聲低語:

“其實,我是個騙子。”

水清塵詫異的眉頭挑起。

紀梵音又說:

“是江遠派我來監督你的。”

水清塵蹙緊的眉頭,淡定的舒展開。

他知道啊。

紀梵音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睛,又重複了一句:

“塵塵,我是江遠派來監督你的騙子耶。你賴好驚訝一下啊,不然,我覺得很沒有成就感耶。”

聞聲,水清塵無奈的長嘆一聲,唇角微啟,正要說話,紀梵音心虛的立馬捂住他的嘴,飛快的說道:

“算,算了!還是我說吧。”

水清塵抿了抿薄唇,睫毛輕眨。

紀梵音深深地猛吸一口氣,豁出去的大聲道:

“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欺騙你,騙你的人,騙你的心,騙你的感情。我不是個好女人,塵塵,是輕兒對不起你——”

轟隆隆——

壯烈的瀑布聲,也壓不住某人最後的大叫。

呆滯。

水清塵一臉的呆滯。

什麼騙心、騙感情?

不是個好女人,又是個什麼意思?

這次水清塵不是裝出來的。

他是真的被她吼得腦袋一陣迷糊。

還沒等他回過神,一陣掌風衝他的後腦勺襲來,他正晃神著,沒來得及防備。

昏倒前的最後一秒鐘,他終於聽清楚了她的主語——輕兒。

水清塵睫毛顫動,想說話,卻晚了。

紀梵音一掌劈暈水清塵後,趕緊抱住他軟綿綿的身體,放到岸礁上。

她抽出削鐵如泥的黑豹,跪坐在他身邊,在衣服上擦拭去上面的血跡後,在左手食指上輕輕一劃,鮮紅的血液瞬間流出。

她寶貝的趕緊把血湊到水清塵的唇邊,蠻橫的用指頭,撬開他的嘴巴。

頓時,血腥入口。

估算著喂下的血量,足夠解了他的劇毒,紀梵音連忙把手指頭伸進自己的嘴裡吮了一口,一邊用手背抿去他嘴角猩紅的血跡。

過了一會兒,紀梵音望著昏迷的水清塵,痛心疾首的長嘆了一聲:

“唉,唉,唉。難怪爹親總說,愛美,是病,得治,見過最鐘意的,有病,難治。唉唉。”

羅生蠱以百種毒蟲為食,稱霸毒蠱一類,無所畏懼。

這世上只有三人知道,它的唯一克星,就是她的血。

而她本人,最寶貝的就是自己。

曾經有個人願意一擲重金,只為換取她的一滴血。

她拒絕了。

後來聽說,那個人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心上人。

只因,他不忍心,不忍心她再受折磨。

睫毛輕眨,紀梵音眼中的冷酷一掃而去,滿足的笑了:

“喝了我的血,就是我的人了。等我忙完大事,我就回來找閻皇,向他要你。”

紀梵音站起身,縱身一躍,從岸礁落到岸上,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同一刻。

半山腰上。

瀑布飛湧。

蒼老的古樹後面。

青絲搖曳,雪青色衣袍人,手持素色摺扇,扇柄末端,墜著一塊精緻玲瓏的蓮花形月長寶石。

神秘男子表情冷漠孤傲,似寒冰雕刻的眸子,映出紀梵音漸漸走遠的俏麗身影。

當他轉身跟著離開時,一縷微光,從他的扇墜晃過,浮現出一道幽藍彩暈,折射進濤濤深潭。

藏在暗中的鬼奴,被這一道亮光刺的眼睛眯起,敏銳的朝對面的叢林看去,卻只看到一個飛揚的素色衣角。

鬼奴起身想追,想了想,自山半腰飛到岸礁,盤腿坐在水清塵身邊,專心調息。

一晃眼。

夕陽西下。

晚霞掛在瀑布的上空。

水清塵細密的睫毛輕顫了一下,四肢恢復了知覺,慢慢的撩起修長的手指,擋住刺眼的霞光,沉聲道:

“鬼奴,事情進展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