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傻六郎

乾國，京都，詹事主簿，孫府。

“七子去，六子歸……嘿嘿，六子歸，唯我歸……”

看著那整個人都癱在馬廄內，手握白綢痴傻自語的蕭雲擎，幾名僕人嘖嘖有聲。

“我就想不明白，老爺為何會讓小姐嫁給個傻子！”

“雖說這蕭家爵封鎮遠侯，在咱們大乾也算頂級家族，不過那都是過去式！從他們蕭家家主蕭鎮北與六個兒子戰死陰山後，蕭家就徹底完了。”

“小姐當年與傻六郎早有婚約在先，即便蕭家沒落，但老爺依舊遵守了誓約，這叫仁義守信！”

議論的正起勁,後方一陣輕咳傳來。

下人們扭頭，大驚見禮：“夫人。”

孫夫人瞥了眼不遠處的蕭雲擎，神情陰戾：“這傻子今天就在這待著？”

下人回道：“姑爺一直都在這，未曾去過其它地方。”

孫夫人點頭，在丫鬟攙扶下向蕭雲擎走去。

一股刺鼻的腥臭襲來，孫夫人厭惡地捂嘴道：“姑爺。”

“六子歸……唯我歸……”

緊盯著白綢上的字跡，蕭雲擎無視了孫夫人。

被晾在當場的孫夫人臉色一黯，丫鬟怒叱：“傻子，夫人問你話呢！”

“嘿嘿……嘿嘿嘿……”

這一次蕭雲擎有了反應，卻險些把丫鬟氣暈。

“你……”

伸手攔住了丫鬟，孫夫人冷聲道：“姑爺，老身的藥快用光了，你的聘禮也所餘不多，今天若無事就去把你們蕭家主宅賣了吧。”

蕭雲擎疑惑地看向孫夫人：“賣？”

“不錯，鎮遠侯府位於我京都核心，佔地也不小，若賣了……”

掙扎從沾滿馬糞的草堆起身，蕭雲擎撲到一匹馬駒屁股上：“不能賣，馬寶寶是我的，不能賣了它！”

這傻子！！被噎了一句的孫夫人氣壞了。

“這是我的寶寶，你不準賣……”

眼見臭氣熏天、周身沾滿了馬糞泥土的蕭雲擎對孫夫人撲來，丫鬟急了。

“放肆！！”將蕭雲擎推倒，丫鬟對著從他手中滑落的白綢就踩了上去。

“天天拿這沒用的東西裝傻充愣，我家夫人問話，聽不懂嗎？”

“我的！這是我的！！”蕭雲擎驚呼，抓住丫鬟腳踝想奪回白綢。

“呀，你這噁心的死變態！”

嶄新裙襬肉眼可見的沾染上了不明物體，丫鬟失聲怒罵，對著蕭雲擎就抬腿就踹。

孫夫人並未阻止，好似貼身丫鬟地位都要高過姑爺。

一腳又一腳，丫鬟用力踢踹在蕭雲擎身上，但他卻仿若未聞，只是緊攥著丫鬟另一隻腳下的白綢邊緣。

二者用力，嘶啦一聲白綢裂開。

上面“七子去、六子歸”的紋繡，也僅剩後三字在手。

“六子歸……六子歸……”

看著上面的字跡，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充斥在蕭雲擎腦海，讓他忍不住痛哭出聲。

“沒用的傻子！”孫夫人耐心耗盡。

“來人！將這傻子給我抓起來關柴房去，今夜不給他飯吃。”

“若明日他再不簽字將鎮遠侯府售賣，那就一直餓著他！”

冷冰冰的丟下兩句話，孫夫人帶著丫鬟離去。

幾名下人面面相覷，將蕭雲擎拖向不遠處的柴房。

咣噹一聲,柴房大門緊閉，漆黑幽閉的空間僅蕭雲擎一人。

但此刻，他的眸光卻愈發明亮。

“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

蕭雲擎語調一改此前痴傻。

他嘴角浮現出一抹苦澀，看著周圍環境自嘲道：“不想，我堂堂神機老人關門弟子，大乾鎮遠侯六子蕭雲擎，竟會在那陰山一戰落個失憶痴傻的下場。”

腦海中，有關陰山一戰的記憶瘋狂湧現，撕心裂肺的疼痛再度襲來。

“父親，大哥、二哥……小老七！”緊攥著半截白綢，蕭雲擎咬牙道：“你們放心，我蕭家的血海深仇，雲擎一定會為你們報的！”

“北冥人……還有那些背棄了軍人誓言的雜碎，全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另一邊,孫夫人怒氣衝衝的返回堂屋。

看著一連喝了幾杯水都無法消解怒意的夫人，孫泰問道：“姑爺還是不同意？”

“他就是個傻子，知道個屁！”

孫夫人怒罵：“我已下令將那傻子關到柴房，這次無論如何，定要逼他在最短時間內把主宅賣掉！”

孫泰猶豫道：“這樣會不會太急了一些？”

“急？”孫夫人冷笑：“你別忘了！這半年來你鑽營盜洞送禮的錢，可都是從那傻子聘禮中出的！”

“現在好不容易攀附上了威遠將軍府這一高枝，將軍長子更是對咱家婷婷一見傾心。”

“若不盡快把這傻子最後的價值榨乾，難道讓婷婷現在便休了他嗎？”

“那鎮遠侯府……”微微一頓，孫夫人貪婪道：“可是價抵萬金，而且在之前我就已經聯絡好了買家，豈能爽約？”

見夫人這麼說，孫泰長嘆：“我只是擔心會有風言風語傳出去，影響到咱家聲譽。”

“誰敢！？”孫夫人雙眼一瞪，陰惻惻的說道：“你放心吧，府內這些下人我都盯著呢，誰要是在外面亂嚼舌根，我定親手扒了他的皮！”

放下心來，孫泰神情猙獰：“如此就好，那夫人加把勁，若傻子實在不肯……就剁他一手一腳，不信他不籤！”

“這還差不多。”滿意點頭，孫夫人不知從哪掏出個算盤，當場盤算了起來。

“賣了那傻子的主宅，再加上他聘禮中的商鋪，等婷婷出嫁到將軍府的時候，也可以給婷婷備上一份十里紅妝，不怕人家瞧不起咱們。”

“什麼十里紅妝？”

正說著，一道俏麗的身影便走了進來。

見到女兒，孫夫人臉上戾氣盡消，熱絡地上前道：“乖女兒，你不是去將軍府與少將軍出遊了嗎？為何這麼快就回來了？”

婷婷嬌蠻的說道：“誰愛搭理那個沒良心的。”

說是這麼說，但她小女兒家的那份羞澀扭捏，卻無法逃脫身為過來人的孫夫人法眼。

輕笑一聲，孫夫人道：“那你就丟下少將軍不管了？”

“怎麼不管？喏……”向身後撇了一下，婷婷道：“他非要跟過來，說要看看咱們家的傻子。”

陳威攬著孫婷婷腰肢，輕笑點頭：“不錯，我很好奇曾經的蕭六郎，如今到底是何等痴傻摸樣。”

看到陳威，孫夫人眼前一亮，忙諂媚上前：“少將軍要看傻子？婷婷！那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帶少將軍去？”

“正好……”孫夫人陰戾地咬牙道：“你給少將軍看看，咱們都是怎麼收拾那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