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是黑的,一點動靜沒有。

她先進了廳堂,轉而再來到西屋前,在她要撩開簾子的時候,裡面突然發出一聲脆響,像是茶壺什麼的摔地上了。

這一聲讓柳雲湘進門的動作滯了一下,同時也帶上了防備。慢慢開啟簾子,屋裡昏沉沉的,一時看不清什麼。

“蘇姐姐?”

她邁進去一隻腳,接著一道黑影閃過,她被用力扯了一把,踉蹌的跌了進去,還沒反應過來,一人擋到她跟前。

“別傷她,求求你了!”

這一聲帶著哭腔,柳雲湘扶著牆站穩,轉回頭見是蘇如夢擋在自己面前,而就在據她一步遠的地方,魏書意拿著刀,刀尖正對著蘇如夢的心口。

看到他,柳雲湘驚也不驚。

當年在行宮,她發覺蘇如夢和魏書意之間不同尋常就是從那靴子開始,蘇如夢給一個男人做靴子,一針一線,滿滿都是她的愛意,她是送給魏書意的。

在秦晟安被害的地方,同樣找到一隻靴子,她想到了魏書意,也想到之前進宮的時候,蘇如夢和魏書意之間曖昧的氛圍。

果然,她的猜想沒錯。

殺秦晟安的人是他!

魏書意此刻臉上竟帶著笑意,自嘲般的笑。儘管他頭髮亂了,衣服滿是血,丟了一隻靴子,可他神色是平靜的,不像是殺了人,已到窮途末路的樣子。

“殺不殺她,於我毫無意義。”他道。

聽到這話,蘇如夢稍稍鬆了口氣,她回頭看柳雲湘,示意她別怕。

柳雲湘衝她搖了搖頭,告訴她自己不怕。

那刀刃還指著蘇如夢的胸口,魏書意並沒有放下的意思。

“自你從皇陵回來,你便設好了一個局,三番五次出現在我面前,裝作對我舊情難忘。你被秦晟瑞打,你讓我看到你傷得多重,讓我愧疚。你見我對你有情,便說你還愛我,約我去城外莊子上私會。待我深陷,此時秦晟瑞也回京了,你故意讓他發覺你在外面有人,讓他發怒,暴打你一頓,然後你給了我那封信,說秦晟瑞要殺了你,希望我帶你走。你不容我考慮,只說了時間和地點,讓我一定去,若是不去,你便只有死這一條路了。我權衡利弊,掙扎許久,終還是去了,可等來的不是你,確實來捉姦的秦晟瑞!”說到這裡,魏書意恍然大悟一般笑了。

“我是太監,五年前不信你愛我,五年後原也不該信的,可你演得太像了。你依偎在我懷裡,說想與我長相廝守,生生世世。你看我的眼神都是熾烈的,充滿愛意的,我就想這樣的眼神怎麼會騙人,於是便信了。”

魏書意看向蘇如夢,一遍一遍打量著她,看到她眼眸那麼冷,看她時分明充滿了厭惡,怎麼會看成愛意。

“竟是我犯蠢了。”

蘇如夢嗤笑一聲,“你確實蠢,五年前我愛你,你不信。現在我恨你,設計你,你倒信了。”

魏書意自嘲道:“所以你果真不愛我了。”

“魏書意,當年你害我被秦晟瑞強辱,逼不得已嫁給他,之後五年如同在煉獄,我如今這般都是被你害的,我怎麼可能還愛你!”蘇如夢嘲諷的看著魏書意,“我是恨你,但比起恨,你更讓我噁心!”

魏書意低下頭,輕聲笑了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這麼簡單的圈套,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他是太監,該是絕情絕愛的,竟……竟也妄想談愛。

多可笑!

“我愛你,很早很早之前就愛上了。”他說著抬頭看向蘇如夢,面露苦色,“你大抵是不信的。”

“我信啊。”蘇如夢歪頭一笑,“就是因為信,所以我才敢設這個圈套,也有把握你會掉進來,我利用的便是你對我的愛。”

魏書意神色僵了一下,繼而點頭笑道:“確實,我不是沒有懷疑的,可我愛你,便刻意忽視了那些懷疑。”

“可你這種人配嗎?”

“原來我終究是不配的。”

這時外面有了動靜,腳步聲很亂。

“將整座院子包圍起來,絕不能讓殺人犯魏書意逃走!”有人喊道。

魏書意抓著長劍的手緊了一緊,臉色緊繃,他還是不甘心的,可不甘心又如何,他已走到窮途末路。

他看向蘇如夢,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栽到了她手裡。

他眼眸一沉,“你給我傳的信,此刻還在我身上,這秦晟瑞算是我們合謀殺的,既我活不成了,便拉上你一起!”

蘇如夢冷哼,一把抓住抵著自己胸口的劍刃,那刃子鋒利,頃刻便將她的手割破,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魏書意看著那嫣紅的血,彷彿那是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疼得呼吸都緊了。

“你、你要做什麼?”

蘇如夢面色冷沉,“與其被你髒了名聲,倒不如一死。”

見蘇如夢竟真朝那劍刃撞過去了,柳雲湘眼疾手快的忙拉住了她。

她衝魏書意吼道:“若當年你不害蘇姐姐,便也不會有今日,一切皆是你的因果!你再看看你腳上的靴子,明明是你自己弄丟的,是你把蘇姐姐對你的真心弄丟了!”

魏書意被柳雲湘這一聲吼,吼得心神俱裂,他低頭看自己的腳,一隻靴子還在一隻已經丟了……

是他弄丟的。

這時嚴暮帶著官差破門而入,在魏書意怔忪間,已經將他圍了起來。

秦飛時進來了,上官胥隨後也進來了。

秦飛時痛惜自己斷了左膀右臂,而上官胥痛惜自己傾心教導的義子竟會犯這麼愚蠢的錯誤。

嚴暮已將柳雲湘拉到身邊,見她沒事,這才安心。

他再看向魏書意,喝問道:“魏司禮,本王問你一句,三殿下可是你殺的?”

魏書意仍盯著蘇如夢,一眨不眨的盯著,好似要將她刻入靈魂一般。

“是我殺的。”

嚴暮點頭,“既你認罪,便放下手中兇器,隨我們回刑部受審吧。”

魏書意仍持著劍,仍緊盯著蘇如夢。

上官胥怒喝一聲,“還不放下劍,若上了三皇妃,你是罪加一等!”

“反正都是死罪,我還怕嗎?”

“你!”上官胥是真動怒了,也是真不理解,“你好端端的為何殺三殿下?”

“為何?”魏書意看著蘇如夢笑了一笑,“我殺他,自然是有原因的。”

“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