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樂,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世界也太小了。

林夏蘭怎麼也沒想到,她以為在港城還得好些找的男人會出現在這裡。

男人穿著休閒的藍色西裝,一臉很和煦地跟旁邊的銀行經理聊起了天。

“這就是我給你介紹的那個身在國外,旅行全世界的設計師潘少,你們認識一下。”

旁邊,男人回頭,二人對視間雙雙愣了一下。

“你好。”

林夏蘭主動伸出了手。

上一世,她被瑣事纏繞不能接觸到外面世界,所以被人嘲笑沒事找事,沒有朋友。

這一世,她就要依男人所願,主動出去跟異性建交,建立屬於自己的社交圈。

她要一點一點的,把倪梟從自己心裡拔除。

“好。”

潘家樂伸手的間隙看了眼身後的男人道了聲,“原來你就是買我設計的僱主,幸會幸會。”

跟這年代香港興起的土豪風裝修不一樣,潘家樂的設計更像是全球取樣,融入了新中式的權貴之氣。

他的風格是讓人一走進去,就會讓人感覺這家人很有權勢的那種。

光天花板上的榫卯黑胡桃木的吊頂,便讓人覺得高高在上。

前世林夏蘭一直尋思著男人的品味不錯,到底是哪裡找到哪怕幾十年過去,家裡裝修還絲毫不過時的那種。

誇張點來說,就是人民大會堂會客室的裝修。

單是進去,就讓人無端心生畏懼了。

家裡的一些柱子還雕上了黑龍,盤繞向上,霸氣無雙。

“幸會。”

男人惜字如金,淺淺握手。

“走吧。”林夏蘭先聲奪人。

畢竟是前世見過的裝修,她熟練地開門上樓。

卻不知身後,多了一道宛若深淵的目光。

交付進行得很快。

這年頭的木材經得過考驗,幾十年過去,林夏蘭記得自己死的時候,這些木材還十分的美觀漂亮。

她站到了自己曾踩空的地方。

前世從這個地方摔下去,也難怪會頭破血流。

“你在看什麼?”

潘家樂忽然開口。

他不明白,為什麼每次見到這個女人,他的心臟都會難受,感覺她身上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憂傷之感呢?

就是那種很明顯的。

她明明在笑,但眼底的悲憫卻是再大的笑容也遮不住的。

反而是越笑,他越覺得她可憐。

可能是從事藝術的都有一顆敏感的心吧——

他道:“這個樓梯的坡度都是我找人專門量過的,看著高,但走起來很安全。”

正常走的話當然安全。

但前世,她是著急地往前追,踩空了好幾個臺階才滾的下去。

“小蘭。”

遠處,恵萍跟劉姥姥剛進大觀園一樣,一處一處地跑著,看完了一圈跑回來道:

“我天,你們臥室為什麼修得那麼小,但客廳卻那麼大?”

不僅臥室小了,就連,“你們兩個大人,就睡那麼一張小床?”

她傻乎乎地發出疑問,旁邊的潘家樂笑笑,正要開口。

卻是忽而聽到身後男人的聲音,“床小是為了兩個人能睡得更近一點,我睡眠不好,在愛人身邊的話,我會睡得很舒服。”

倪梟的床小的過分。

寬度不到一米六,進了這張床,就跟躺在他的懷裡沒區別了。

畢竟男人的臂展是一米九四,他喜歡深深地抱著她。

林夏蘭的脖後無端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雖然沒有跟男人對視,但站在這裡,都能感受到他濃厚,深不可測的強勢霸道的佔有慾。

氣氛灼人。

“哦。”

率先還是潘家樂打破的沉默道:“先前,我設計這個臥室的初衷是取自明代皇帝朱棣建造靈感,在古風水學家看來,臥室是聚氣的地方,床小一點,確實可以促進你們夫妻感情的和睦。”

“嗯。”

聞言,林夏蘭感覺男人似乎是笑了一下的,但很快隱沒。

氣氛沒有剛才那邊灼人了。

後續一切簽字蓋章都進行的十分順利。

“你們兩好久沒見了?”

開荒交付完畢,人都走了的時候,男人坐在底下的沙發上瞟了沉默的林夏蘭一眼道:

“放心,我不是那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人。”

男人說著,磨了磨拇指跟食指道:“這樣,今天晚上我把孩子帶走,這兩天你們兩姐妹好好放鬆心情。王惠萍?”

男人忽而喊了一聲惠萍的名字。

“什麼事兒?”

來之前,恵萍已經做好了要跟倪梟抗爭,保護自己閨蜜的準備。

但是在這饒了一圈,她發現倪梟並沒有閨蜜口中說的壞啊,又是給安排房子的,又是給錢讓他們出去玩的。

恵萍覺得林夏蘭的這個丈夫簡直好到了天上去!

她的眼神懵懂,看得倪梟沒忍住笑了一聲道:“你們這些天的出行,花了多少錢都記我賬上,喏——”

說著,他遞了一張卡過去道:“這是我給你的辛苦費,希望你們兩個回來的時候能高高興興的,別花了我錢還給我甩臉。”

他說完就要走,林夏蘭追了上去。

“喂,拿走。”

她把卡還給倪梟道:“我自己有錢,你的錢我不會花一分。”

前世就是這樣,她一直以為男人給錢的時候說那種不好聽的話例如什麼拿了我的錢就別給我甩臉,這種就是嘴壞心不壞。

但是到了後面吵架的時候,男人才說了實話,“你林夏蘭沒有我算個什麼啊?大專畢業,你現在出去,試試看你這個年紀,離了我,連飯都吃不上!”

哈哈哈,多麼可笑的一句話,明明情到濃時,那些錢都是他主動給她的。

她從沒有主動開口問他要過一分錢。

但到了後面,卻變成了,“你吃我的喝我的,沒我,你什麼都不是。”

用盡傷人的話去說,他沒想過能不能收回。

或者說,他從未想過收回。

“拿走。”林夏蘭嘴唇都在抖。

倪梟牽著孩子,頭也沒回地開口道:“夠了,林夏蘭,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很沒有教養。”

過去,妻子雖然清冷,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不懂事。

說話夾槍帶棒,他知道她過去過得很苦,自己應該體諒她。

但同樣的,陳煥兒小時候也過得很苦,但人家就沒有她這樣狹隘,恃寵而嬌。

她總覺得自己親近別人,但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問題在哪裡?

..

倪梟走了。

林夏蘭脫力扶著沙發坐到了地上,嘴唇蒼白。

她知道自己說話很毒,但她要用這種方式將男人留在自己心中的好一點點,一寸寸地剜出。

哪怕痛不欲生,哪怕鮮血淋漓。

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蘭蘭,蘭蘭。”

恵萍被她嚇得捧著她的臉道:“你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講,是不是倪梟在外面有人了。

你別怕,你跟我講,我給你做主。

別信倪梟的這些糖衣炮彈,我去打他!”

她的聲音很大,因為她見過以前的林夏蘭。

以前的林夏蘭很有生命力,即使以前八十年代下海,她聽人講林夏蘭的父母把她丟了,只帶了她弟弟去美國,把她跟她奶奶丟在老家自生自滅的時候,她都是堅韌樂觀的。

她從沒見她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