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青雲道:“請崔右使回稟貴教大慕闍,彼時我們中原三教定會前來。”

崔乾佑見到江朔就已經有些氣餒了,抱拳道:“如此甚好,那崔某就告辭了。”

磨鏡老人道:“哎,慢來……崔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也太不把我們中原三教放在眼裡了吧。”

崔乾佑見磨鏡老人鼻頭糟紅,眼神灰暗,不似武林高手,傲然道:“老丈,你待怎講?”

滿院之中,崔乾佑唯懼江朔,他回答磨鏡老人時,仍然拿眼角瞟著江朔,心想江朔若攻來立馬就跑,不料一晃神間,磨鏡老人已到了面前,崔乾佑一驚,失聲道:“你……”

磨鏡老人卻已一把叼住了他的腕子,崔乾佑也不見磨鏡老人肩肘如何動,就忽然被捉住了腕子,更是驚駭,一邊往回掙腕子,一邊道:“老傢伙,你要做什麼?”

磨鏡老人笑嘻嘻地道:“有道是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也不為難你,你二人恭恭敬敬給我老人家磕一個頭,便由得你們去了。”

崔乾佑大怒道:“老東西找死……”

磨鏡老人捉住的是他左手腕子,他握刀右手的右手還活動自如,因此掄刀就向老人劈來。

光明二所使的刀,刀背中空,內填引火的硫磺等物,打鬥是轉動刀柄上的機關,刀背上露出小孔洩出細小的粉末,再以雙刀交擊產生火花,便引燃了火焰刀。

這火焰刀中還有一樣物事,就是光明鹽的粉末,雖然劑量微弱,但久鬥之下,對手仍會受到光明鹽毒性的影響,越鬥越虛弱,這火焰刀中空,若對方又什麼神兵利器將其斬斷,內裡的粉末傾瀉而出,劇烈燃燒,那所有光明鹽的毒性瞬間釋放,對手便會立刻中毒失去內力。

因此火焰刀無論是遇到同等的對手,還是強敵,都頗具優勢,故而崔乾佑雖然被磨鏡老人捉住腕子,卻仍不畏懼,揮刀向他劈來。

不了磨鏡老人忽然深吸一口氣,迎著火焰刀“呼”的吐息,這一下如同吹出一股烈風,將刀上的火焰吹得拉出一條長長的火舌,向崔乾佑的面門捲去。

這一招何其怪異,崔乾佑全沒料到,臉上一熱已被火舌頭舔個正著,他“啊”的一聲慘叫,雙足猛地一蹬,向後急退,但他左手被磨鏡老人捉著不得脫身,右半邊身子甩了出去,左手卻被磨鏡老人死死抓住。

而磨鏡老人雙足如釘,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只聽“喀啦”一聲脆響,崔乾佑竟然生生將自己的左肩拉到脫臼了。

田乾真見狀,忙上前援護,他和崔乾佑自幼一同練武,配合極為默契,崔乾佑縱劈,田乾真就將火焰刀打橫,向著磨鏡老人胸當胸削到。

磨鏡老人一手仍然抓著崔乾佑不放,側過身來,弓著背,如頑童般撅著屁股,伸長脖子,對準田乾真的火焰刀猛地一吹,火焰亦反捲過來,直撩田乾真胸口。

田乾真胸口衣衫被火一撩,立刻燃燒起來,田乾真忙伸手去拍,卻被磨鏡老人一伸手,“砰”的一聲也抓住了他的腕子,往回一徠,將田乾真的腕子拉脫臼。

田乾真道:“啊喲喲……老人家你使的什麼妖法?”

尋常人哪裡能鼓起一吹就能將刀上的火焰吹得反捲飛撲?磨鏡老人這看似玩鬧一般的隨口吹氣,若非身懷高深的先天罡炁,如何能做到。

崔乾佑對田乾真喊道:“什麼妖法,一起上啊!”

說著崔乾佑揮刀不再劈砍,而是中宮直進,向磨鏡老人刺去,他一出刀,田乾真立刻跟進,向著磨鏡老人的肩頭斜劈而下,若磨鏡老人閃身避開斜劈便避不開直刺,若避開直刺便自己撞上斜劈的刀口之下。

二人分進合擊,配合頗為默契,更兼刀身上燃燒的熊熊火焰,雙刀籠罩的範圍更大,但他們卻忘了自己各有一條胳膊被磨鏡老人攥在手裡。

磨鏡老人“嘿嘿”一笑,一掰田乾真的腕子,將他的手掌擋在崔乾佑的刀尖前,又一提崔乾佑的腕子,將他的胳膊攔在田乾真的刀刃前。

磨鏡老人雙手若兩隻鐵鉗一般,卡著二人的腕子隨意揮動,二人一來內力遠不如他,二來被脫了關節,全無反抗之力。崔、田二人見狀只能抽刀換式,崔乾佑橫刀貼著自己被抓的胳膊橫削,田乾真立刀亦貼著自己被抓的胳膊縱切過去。

崔、田二人使用火焰刀為武器,雙手護腕均由石棉編制而成,不怕火焰燒灼,因此二人敢貼著胳膊向前削切,若磨鏡老人還不鬆手,十指都要被雙刀削掉。

磨鏡老人的笑聲不減,竟似含有嘉許之意,但見磨鏡老人雙臂一振,將崔田二人的手臂相疊,這樣兩刀順勢削來倒要將二人手臂斬斷了,崔、田二人只能再換招式。

如此三人叉召換式,眾人對光明二使倒也心生佩服,二人手挈長刀,卻如使短匕,盡是小巧靈活的招數,而磨鏡老人卻更是老辣,牢牢捉著二人的手臂,來回揮舞,堵住二人的刀路,若火焰刀逼得近了,他便鼓氣猛吹,讓火焰反捲,故而刀上的光明鹽火焰也豪不起作用。

崔、田二人的護腕雖然防火,衣衫卻是普通布料,戰不多時,身上的衣衫已被火燎到了好幾處,呼呼冒火,甚是嚇人。更兼二人一人被拉脫了肩膀,一人被拉脫了腕子,又被磨鏡老人牽來扯去,此刻已經疼得滿頭冒汗了。

崔乾佑此刻已經知道,磨鏡老人是有意和二人玩笑,以他的功力,若要取他二人性命實是易如反掌,崔乾佑對田乾真道:“不打了!”一推機關將火焰刀上的細孔關閉,擲刀於地,長刀插在土中片刻,刀身上的火焰便緩緩熄滅。

田乾真也不傻,早已知道打不過,但他習慣於聽崔乾佑的命令,因此一直隨著崔乾佑勉力出刀,等崔乾佑棄刀,他也隨著棄刀於地,兩把長刀插在地上,冒著屢屢青煙。

崔乾佑道:“不服高人有罪,老前輩如此功夫,我們給你磕個頭也不算受辱。”

魔鏡老人呵呵一笑,雙手一振一送,已將二人的肩膀和手腕重新推回關節,二人不顧揉一揉痠疼的關節,一齊跪倒,“邦邦邦”,磕了三個響頭。

磨鏡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好,兩個小輩知錯能改,我老前輩自然既往不咎咯,起來罷。”

崔乾佑和田乾真重又起身,向磨鏡老人叉手再拜,轉身拔起雙刀,便離去了。

見光明二使的囂張氣焰已被磨鏡老人打滅,眾人一齊哈哈大笑,無人阻攔任他二人離去,二人垂頭喪氣到了門口,崔乾佑轉身對磨鏡老人叉手道:“前輩今日雖勝了我二人,但我二人只是教中七十二拂多誕之一,前輩若因此小覷了我神教,明日可就追悔莫及了。”

江朔心想,大慕闍乙亥阿波色厲內荏,若論真功夫怕還不如光明二使,不知崔乾佑此言何意。

磨鏡老人卻捻鬚笑道:“好,老夫明日再向貴教尊長討教。”

崔乾佑盯著磨鏡老人叉手再拜,便與田乾真一起離去了,他最後看磨鏡老人時的眼神中隱含著一股狠戾之色,磨鏡老人卻不以為意,渾似不覺。

等二人去的遠了,睿息和懷瑾才從屋樑上躍了下來,他們方才見光明二使進院,立刻躲了起來,等二人離去才復顯身。

磨鏡老人已經知道睿息是摩尼教徒,問睿息道:“長老,這拂多誕是何意?我看此二人的功夫和你不相上下,你也是拂多誕嗎?”

睿息道:“我教總壇在波斯,教徒分為五階,最高為十二大慕闍,乃‘使徒’之意;其二為七十二拂多誕,譯雲‘持教尊者’;其三為三百六十奚悉德,譯雲‘長老’;其四阿羅緩,譯雲‘純善人’;其五耨沙喭,譯雲‘信者’。我不過是奚悉德,比光明二使可還低了一階。”

磨鏡老人道:“像他們這樣的人居然有七十二人,那可有些不好對付啊。”

睿息道:“七十二拂多誕多在波斯故地,中原僅此二人而已。至於功夫麼,我教並不以武功強弱來分階級,因此我與二使功夫相當也不為奇怪。”

懷瑾插嘴道:“睿息之能,本可位列拂多誕,只是受到排擠才讓崔乾佑這奸賊得志,不過十二大慕闍確實都各懷異能。”

江朔道:“可是阿波大慕闍的功夫可不怎麼樣,難道他一直故意隱藏實力嗎?”

睿息搖頭道:“我大唐教團乃波斯摩尼教的分壇,按教規,各地大慕闍本該波斯總壇任命,歷任大慕闍都會得總壇一門精妙的武功,因此身手都甚不凡。但上一任大慕闍病故後,乙亥阿波卻自任了大慕闍,又大肆封賞親信,排斥異己,因他得位不正,故而也未獲傳功。”

江朔點頭道:“原來如此。”

磨鏡老人道:“若如睿息長老你所說,這乙亥阿波是個草包,崔乾佑最後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程千里嗤道:“不過是不橫裝橫,胡亂吹大氣罷了,老前輩不用放在心上。”

睿息卻搖頭道:“我看未必……依我之見,可能是波斯那邊來了高手。乙亥阿波篡教後,我曾派人去波斯總壇送訊,現在算來,也改回來了……”

磨鏡老人笑道:“現在多猜無益,明天上了斗極峰便知。”又轉頭問江朔道:“對了,江小友,你方才去了哪裡?”

眾人聞言齊刷刷地看向江朔,江朔忙將此前隱約見到神秘人,追到井下失了蹤跡,卻到了昨日住的別院,後來聽到葉天師的喊聲趕回來,才發現是光明二使來襲。

諸葛靜虛道:“井中藏有暗道是平涼的常見手段,稱為‘井隧’,城中蛛網般的地下道路也是古人傳下來的,問道宮內也有井隧,沒想到居然給人利用用來裝神弄鬼。”略一思忖,道:“我這就安排門下弟子下井大索!”

磨鏡老人擺手道:“不必,你門下弟子功夫低微,定然找他不見的,我們現在當午之急是明日的九教大會!”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