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古辛上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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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辛上師手中鐵棒長約六尺,比尋常梢棒略長,但由於古辛上師身材甚是高大,這鐵棒在他手中也只是和齊眉棍類似,只是這鐵棒太粗了,比鵝卵更粗,古辛上師的巨掌也堪堪能持握。
棍棒太粗會大大影響靈活性,而古辛上師所使的棍法卻是江朔見所未見。趙蕤曾教他天下兵器之理,所謂“槍扎一線,棍掃一片”,尋常棍法以橫掃、豎砸這樣的剛猛招式為主,古辛上師卻豎持鐵棒徑直向前,與漢地童兒騎竹馬的動作類似。
因為古辛法師手中鐵棒始終豎著,因此雖然他趨步上前,卻並不攻向江朔,江朔知道他擺明了是要自己先進攻,當即也不再客氣,挺劍向前,直刺古辛上師的前胸。
古辛上師將鐵棒一頭抵在地上,手腕轉動輕輕一撥,鐵棒的棒身擺動起來,砸向江朔的劍尖。
江朔這一刺本就是試探,見古辛上師的鐵棒砸啦,手腕一振,劍峰一轉,避開鐵棒,向古辛上師的肩頭刺去。古辛上師一笑,手上輕巧一撥,鐵棒擺回,仍是砸向江朔手中的長劍。
鐵棒靠近長劍之時,江朔竟覺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使得他手中七星寶劍微微變向,不由自主地靠近鐵棒,這古辛法師的內力竟然高深至此,江朔也不禁心驚不已。
但他見機亦快,劍鋒一轉,貼著鐵棒削了下來,這是刀劍破槍棒的常見招術,對方若撒手避開劍鋒,就失去了武器,往往只能撤棒後退。
然而古辛上師卻居然立刻鬆手,放開了鐵棒,這鐵棒一頭杵在地上,放手後,沉重的鐵棒便“呼”地斜砸向江朔。
鐵棒何等的沉重,江朔也不敢硬接,只能側身避讓,他側身的同時,長劍改削為刺,向前疾刺。
古辛上師卻搶步上前,和江朔的劍尖擦身而過,一伸手抓住了鐵棒,棒梢仍是斜斜地懸在江朔頭上,二人各自側身換位,攻守之態卻仍無任何變化。
古辛法師仍不進攻,只是斜持鐵棒,等江朔來攻,江朔心念一動,施展北玄武室、壁二宿的步法,繞著古辛法師跑起來。
室宿、壁宿古時稱為東西二壁,如牆垣左右圍合,江朔快速變換身法,想要繞到古辛上師的身側。
古辛上師腳步看來甚是笨拙,手上也只是輕輕左右撥弄鐵棒,卻將江朔的去路牢牢封住,無論他如何閃轉跳躍,都繞不過去。
江朔先前見古辛手中鐵棒甚粗,不捨得以七星寶劍去砍,現在見他功夫詭譎高妙,不試一試寶劍的神鋒了。
他佯裝挺劍刺擊,古辛上師若然揮棒來擋,江朔卻手腕一翻,向著鐵棒平削過去,古辛上師不知七星寶劍的厲害,仗著鐵棒沉重,見江朔橫劍削來也不閃避,將鐵棒一立等著他削來。
眼見七星寶劍就要斬上鐵棒之際,江朔忽覺鐵棒上生出一股怪力,手中長劍的劍刃不由自主地偏轉過來,劍脊“當”的一聲,竟然吸在鐵棒之上。
原來古辛上師手中的鐵棒是一天墜隕鐵所制,因其帶有極強的磁性,因此澆築之後無法捶打,便成了這副疙裡疙瘩的粗陋模樣。
古辛上師長笑一聲,忽然將鐵棒就地一插,雙掌平推向著江朔打來,他此前動作端凝如象,此刻卻迅捷如游龍,雙掌一上一下,向著江朔胸口、小腹拍來。
這一下變故橫生,江朔不及細想,放開劍柄,雙手亦上下一分,迎向古辛上師的雙掌,只聽驚天動的一聲巨響,古辛上師身子只是晃了一晃,江朔則向後飛出丈許才落到地上,七星寶劍卻還牢牢吸在鐵棒之上。
江朔甫一落地,古辛上師身形晃動,以到了他身前,他一振鐵棒,棒上吸著的七星寶劍如雞啄米向他當頭鑿來,江朔失了兵刃,卻不慌張,不退反進,向前猛撲,避開劍刃,展開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去奪古辛上師手中的鐵棒。
古辛上師竟然不閃不避,已撒手將鐵棒送入江朔手中,這鐵棒入手極其沉重,江朔雖有內力加持,卻也頗覺吃力,無法像古辛上師一樣揮動自如。
就在江朔一愣神的功夫,古辛上師雙掌橫推,又一次拍來,江朔只能放開鐵棒,雙手平推,與古辛上師又對了第二掌。
這一次江朔只退了一步,古辛上師則牢牢釘在原地,伸手接回鐵棒,手腕一振,又向江朔當頭砸下來。
江朔知道一旦退開,距離越遠,古辛上師的鐵棒威力就越大,但向前比拼內力又不是他的對手,江朔左手虛晃一掌,右手拔出腰後的玄鐵短刀,向古辛上師刺去。
古辛上師尚未動手時就已點出江朔身上帶了三件兵刃,眼見江朔持短刀襲來,一點也不意外,擺動鐵棒去格短刀。
江朔知道他鐵棒有吸附兵器之能,又知他內力深厚,不敢力敵,施展趙蕤所授袖裡乾坤的短打招術,貼身遊鬥起來。
東巖子趙蕤所授短打功夫名為“袖裡乾坤”,說的是手上功夫之巧妙,彷彿藏在袖中一般難以捉摸,並不是說非得將手藏在袖中才能施展。此刻施展起來,無非就是化掌為刀,威力更大。
然而饒是趙蕤所授功夫雖然神妙,古辛上師卻也不懼,他一邊運杖格擋,間或運掌拍擊。忽而如象沉穩,忽然如龍靈動,始終對江朔處處壓制。
江朔自從茅山積金洞中出世之後,身兼玉訣神功的無上內力,袖裡乾坤與神樞劍的拳劍功夫,飛燕穿星步的輕功騰躍之術,有這三藝傍身,除了北溟子之外,從未遇到過敵手,更不要說他還有七星寶劍這樣的神兵利刃。
而近日與古辛上師交手,內力稍有不如,拳腳、劍法處處受制,輕功雖妙也無法突破那看似樸實無華的步法,長劍又被鐵棒吸走,竟然處處受制,實是出世以來所未有過之事。
苯教是吐蕃的原始泛靈信仰,與北地“珊蠻教”有頗多相通之處,但也受到南面天竺功夫的影響,其術曰“苯”,多有神秘的修煉法門。
比如鐵刃悉諾羅所練“金鐘罩”的功夫稱為“象苯”,吐蕃高原無象,其形象來自天竺,象雄人認為大象皮糙肉厚,不避刀劍,因此稱這門銅皮鐵骨的功夫為“象苯”,而像馬祥仲巴傑這樣以內力震飛對手的功夫,被稱為“贊苯”。
一般人只能練成一種“苯”術,而古辛上師卻是高原上不世出的人傑,身兼數“苯”,他所使的以拙破巧的鐵棒功夫便是“象苯”的一種,而雙掌拍擊的內力源自“贊苯”,腳步與靈便掌法卻是“龍苯”的功夫。
正因為如此,古辛才被尊為“上師”,他自創的這一門鐵棒與掌法結合的功夫,便是“龍象般若功”。
江朔轉眼間已與古辛上師劇鬥了上百回合,雖然不知這門功夫的名稱,但亦能悟出他這本功夫兼有凝重與靈巧,其實就是鐵棒與掌法中也是剛柔相濟、龍象兼有。
鐵棒看似沉重卻以小巧靈便的手法撥動來格擋,掌法看似輕靈其中蘊含的掌力卻深沉厚重,這剛中帶柔,柔中有剛的功夫,令江朔一籌莫展。
江朔所不知道的是,古辛上師心中對江朔也暗暗點頭,他的功夫獨步雪域高原,自從神功練成以來從沒人能在他面前走過是個回合,別說他的掌法,單這一條鐵棒,就沒幾人能接得下一招半式。
沒想到第一次出手,遇到這大唐少年的功夫竟已如此了得,非但兵器、拳腳打了個有來有回,更為難得的是,他內力修為上居然與自己也難分伯仲。古辛上師不禁心中暗忖,不知這少年的師父是誰,能將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年調教得如此厲害,江朔的師父怕不是大唐第一高手?
古辛上師卻不知江朔的功夫得自於天授與機緣,並非全靠師父傳授,趙蕤、李含光、裴旻、神會、北溟子、張果先生都曾指點過他功夫,更甚至於從張旭、吳道子、王維等文人雅士身上都體悟到了不少武學的真髓,才有今日的武功。
古辛上師忽然朗聲道:“少年,你的師父是誰?你不是我的對手,請尊師出來相見吧。”
江朔聽了一頭霧水,問道:“我師父?我沒有師父……”
古辛上師心想這少年年紀尚幼,他師父定然不放心他一個人闖蕩江湖,只怕此刻正藏身斗極峰上某處,一般武學之士說到自己師父都頗尊敬,怎會說出像江朔這樣目無尊長的言論?他敢這樣說,估計就是他師父教他的。
於是繼續高聲道:“少年,你我之間差著輩分,老朽不與你一般見識,不若請尊師下場吧。”
江朔心中更加糊塗,道:“倒是有不少前輩高人,指點過我的功夫,可要說師父……”他心道,和自己說得上師徒名分的,恐怕只有東巖子趙蕤了,但東巖子以死,又怎麼可能現身一見。
古辛心道:原來這少年的師父不止一人,果然,此等武學奇才,中原武林定然也十分珍惜,有好幾個師父倒也是人之常情。他自以為睿智,卻不知道自己全完想錯了。
古辛道:“嘿,看來不施展點手段,你還以為老朽只有這些本事了,尊師再不現身,就別怪老朽不客氣了。”
江朔百口莫辯,正不知如何解釋時,古辛突然變招,他手中鐵棒不斷杵地,摟膝拗步反客為主,向江朔步步近逼過來,同時口中唸唸有詞。
江朔只聽耳中嗡嗡作響,古辛上師唸咒的聲音,如同一支勺子轉著圈刮擦著鐵腕,又如一塊砥石摩擦著銅盆的口沿,頓覺心煩氣鬱。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