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沙湖鳥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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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湘心中一陣緊張,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白索,然而各船離得甚遠,她的白索雖然比尋常武器長得多,對著船上的弓箭手也無可奈何。
拓跋朝光卻高興地大叫,只是他的話語獨孤湘可聽不懂,獨孤湘奇道:“拓跋郎,你再喊什麼?”拓跋朝光這才想起獨孤湘,一指當先一船上的領頭人,對她說道:“阿大,你們來了!”獨孤湘定睛一看,才認出那人正是先前和拓跋朝光一起扮作庖人的細封氏,再看其餘各船人的面目,党項八姓諸人也都在列,原來是剛才在拓跋守寂率領下脫逃的党項人。
細封對朝光也喊了幾句,拓跋朝光指著革船上躺著的空空兒回話,想來這些聽不懂的話就是党項語。
拓跋朝光轉頭對獨孤湘歉然道:“獨孤娘子,隨我進山去見阿爺。”獨孤湘知道拓跋朝光的阿爺就是
“塞上神弓”拓跋守寂,她此刻脫離了李歸仁的魔掌,原本是來去自由,但左右無處可去,又放心不下空空兒這古怪的傷勢,點頭道:“好,我和你一起去。”這時細封的已指揮革船靠幫,他的革船上有持長篙的船伕,幾條革船連在一起,由船伕撐篙前行速度快了很多,也平穩得多。
獨孤湘向四下望去,才發現此湖甚是奇特,這片大湖湖面開闊,廣逾萬畝,湖中和東西兩岸多見蘆葦,此刻正是初夏,水草豐茂,一片欣欣向榮,卻不像秋季那樣形成遮天蔽日的屏障,東邊的大河已不可見不可聞,西邊的巍巍賀蘭山則感覺已經近在咫尺。
這片頗有些塞上江南的葦蕩還不算最奇,最奇怪的是大湖的西面,竟然是一大片望不到頭的銀白色的沙山,沙山呈弓形侵入到大湖中,將湖面壓成了一個肥大的月牙形。
大湖與沙山,一個是碧波盪漾,一個是金浪起伏,顯得既奇詭又和諧。
党項羌人的革船正排成一列,沿著沙洲外側魚貫而行,西北的湖風乾燥,直比江南的溼熱湖風更讓人覺得爽利,若非心中惦念空空兒的傷勢,獨孤湘還真想好好欣賞一番這片大湖的風光。
拓跋朝光看出她的心思似的,對獨孤湘道:“這片湖稱為‘沙湖’,說的便是這片沙山與湖水相接的奇景。”獨孤湘發現越向湖中深入,飛鳥就原來越多,不僅有沙鴨、黑鸛這些常見的水鳥,更有天鵝、金雕這樣的猛禽。
拓跋朝光道:“西北物候險惡,東面寧朔、朔方兩郡多苦水鹽池,翻過賀蘭山便是茫茫大漠,水鳥無處棲息,因此這片沙湖便聚集了無數南來北往的鳥兒。”獨孤湘點點頭,見前面一座蔥鬱的小島上飛鳥翔集,最是熱鬧,拓跋朝光道:“我們到了,阿爺便在鳥島之上。”獨孤湘心想,這湖邊有沙便稱”沙湖”,島上多鳥便稱
“鳥島”,西北邊民倒是單純直接。革船靠上小島,眾人將空空兒搬上島,用竹篙和粗布做了一個簡易的擔架,由兩名党項羌人抬到島上,獨孤湘隨護在左右,轉過水邊長草,見島中央竟然有小屋舍,只不過島的四周廣佈林木,將在屋舍巧妙地掩蓋住了。
拓跋朝光及其餘七姓子弟帶著獨孤湘進入屋內,空空兒也換由野利、米擒二姓子弟親自抬入屋內。
走進這個木構大屋,獨孤湘發現室內向下挖了丈許,因此外面雖然看來低矮,實際卻十分高大寬敞,想來這樣做的原因是建屋時,島上的林木還不夠高大,害怕遮蓋不住,才把屋內地面向下挖。
而此刻島上林木已經遠遠高過大屋,看來這棟房子建造的年代也已十分久遠了。
大屋中央鋪著織錦地毯,端坐一人,正是党項羌人的首領,右監門都督,西平公,拓跋守寂。
拓跋守寂在大唐是靜邊軍都督,在党項羌人中卻是部族首領,拓跋朝光等人入內後立刻口稱
“大上白”下拜,拓跋守寂見了擔架上的空空兒,忙起身上前檢視了一番,嘆氣道:“你明知不可為,又何必逞強?”拓跋朝光搶上前道:“阿爺,你認得這位救了我們的英雄?他的功夫直追鬼神,打退了李歸仁,卻不知為何卻突然吐血暈了過去……”拓跋守寂不滿的拿眼睛瞟了一眼朝光,顯然是嫌自己兒子太過浮躁。
獨孤湘則奇道:“大上白,你知道空空兒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拓跋守寂轉頭瞥了一眼獨孤湘,反問道:“小女子,你又是何人?”拓跋朝光道:“阿爺,她是獨孤娘子。”拓跋守寂越發不滿地橫了他一眼,道:“你如此孟浪,將來如何能做党項人的首領?可別忘了西海故地的党項同胞還受著吐蕃的奴役,被稱為‘餌藥’,便是遷到慶州的,也要受大唐松州都督府節制。做我黨項族人的首領,第一就喜怒不能外露,需得學會隱忍。”拓跋朝光訕訕拜道:“阿爺教訓的是。”獨孤湘嘀咕道:“大上百好嚴厲……”拓跋守寂教訓完兒子卻對她道:“小女子,你姓獨孤,和獨孤問是什麼關係?”獨孤湘一拔胸脯道:“那是我爺爺,怎麼,大上白,你也認得我爺爺呀?”拓跋守寂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他會救你,原來是故人的孫女。”獨孤湘越發好奇,追問道:“大上白,這裡面的前因後果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爺爺說,當年空空兒橫掃天下,先鬥敗了塞外五子,又挑戰中原三子,最終折在玉霄峰上,從此退出江湖三十年不曾謀面……”說到這裡她忽然
“呀”了一聲道:“大上白,你曾敗在空空兒手中,此刻不會趁人之危吧?”獨孤湘說著有意無意挪到空空兒身前,拓跋守寂忽然哈哈大笑道:“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老夫當年敗在北溟子手上,可不是這小子手上。”獨孤湘奇道:“啊?空空兒不就是北溟子麼?”拓跋守寂道:“這麼說也不為錯,不過,空空兒可以是北溟子,北溟子卻未必是空空兒。”獨孤湘糊塗道:“大上白,你這下可把我繞進去了……”她轉頭望向拓跋朝光,朝光向她搖搖頭,擺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拓跋守寂道:“好啦,此地不是講話之所,小女子,你先隨我們進入聖地再說吧。”細封聞言驚道:“這小女子是漢人,她也要隨我們進山麼?”拓跋守寂道:“空空兒這副模樣,我不能不救,這小女子又是他所救,我如把她扔在這裡不管,空空兒醒過來問我要人,可怎麼辦?”細封只得稱是,拓跋守寂道:“好啦,時間不早了,人也都到齊了,我們出發吧。”眾人重新出發,這次卻沒有這麼多人同行了,除了拓跋父子、獨孤湘和空空兒,就只有細封為首的党項八姓貴胄子弟,他們仍是乘革船,十二人分乘三個筏子,沿著沙洲繼續西行。
此刻日已西墜,看天光約莫是申末時分,獨孤湘見四周各處沙洲、小島上影影綽綽有人影閃動,想來是這百十名党項武士分散在隱蔽,以防有人尾隨進入黨項羌人的聖地拓跋守寂坐在第一條革船上,獨孤湘和拓跋朝光、空空兒、細封在第二條革船上,細封操舟的技術甚佳,長竿左右划動,革船行得極穩,完全不用獨孤湘和拓跋朝光動手,拓跋朝光以手拄著短槳,呆呆地望著西面的賀蘭山闕。
獨孤湘心中有無數的疑問解不開,她知道拓跋朝光對於空空兒的事知之甚少,問了也白問,只問他道:“拓跋郎,你們既然是党項貴族,為何要喬裝成庖人,躲在前面那個小鎮子上?”拓跋朝光望了一眼前面的阿爺,似乎怕阿爺會再責罵他,但終於拗不過獨孤湘的纏問,道:“我們是在那裡埋伏,因為聽說有革大對頭要來此地破壞我黨項聖地,哪個鎮子是西渡河水進入沙湖的必經之路,我們才假扮庖人,守在那裡。”獨孤湘問:“是安思順?還是李歸仁?”拓跋朝光搖頭道:“都不是……”獨孤湘道:“那到底是誰?啊呀……拓跋郎,你要急死我啊?”拓跋朝光又望了一眼阿爺,才道:“我們的對頭,自然是吐蕃人,聽說吐蕃苯教大宗師古辛上師,帶了兩個徒弟潛入唐鏡,一路東來,過了會寧郡,目的自然是我黨項的聖地。”獨孤湘道:“你們聖地到底有什麼?吐蕃人要不遠千里來破壞。”拓跋朝光道:“聖地之事我可說不得,進入聖地後你自去問大上白吧。”獨孤湘知道朝光特別懼怕他阿爺,肯定不會再說,只能問點別的,道:“那……你們沒等到那個什麼吐蕃上師,怎麼就離開了?”這時前面一條革船上的拓跋守寂冷冷地道:“這還用問?古辛上師來破壞我黨項聖地云云,都是假訊息,按唐律,不經聖人傳召,靜邊軍不得跨出慶州順化郡的邊界,那是有人要騙我等在此,又向朔方軍駐守此地的大斗軍告發,好讓我們起衝突,自相殘殺起來。”獨孤湘登時醒悟,道:“那想必是東軍的陰謀了,他們的目的是要引党項羌人殺了安思順?還是讓安思順滅了党項?”拓跋守寂冷笑道:“都是,不過不是殺了安思順,而是哥舒翰,安祿山的計策應該是幫助安思順滅了党項冒功。”獨孤湘點頭道:“就像安祿山在東北對奚人、契丹人乾的那樣。”拓跋守寂道:“這是一節,若同時能殺了哥舒翰,那就更好了,哥舒翰是大唐虎將,一直與安氏兄弟不睦,若能順手殺死他自然更好。”獨孤湘道:“聽著倒像是安祿山會幹的事,可是你們是怎麼識破的呢?”拓跋守寂
“哼”了一聲,道:“便是空空兒來告訴我的,原來古辛上師根本沒來賀蘭山,他們穿過會寧郡後進入了原州平涼郡,去了崆峒山,此處全是安祿山設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