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劍拔弩張
章節報錯
江朔喜道:“曜郎他們來得這麼快?”葉清杳卻一拉他道:“溯之哥哥,你聽此人的口音,咱們隊伍裡可沒這號人。”江朔細想方才叫門之人的口音果然與王棲曜和眾僕役都不一樣,但他又似乎聽過這個聲音,因此剛聽到時竟然誤以為是自己的同伴。
全行儉見二人神色有異,對門房老僕道:“順伯,你先去擋一下。”那叫順伯的門房出去應門,全行儉給江朔二人使個眼色,讓他們到東廂房躲避。
江朔攜著葉清杳輕輕一躍飛入東廂房之中,合上房內,此刻雖然隔了兩道門,但江朔耳音極佳,仔細聽門外順伯和訪客的對答。
只聽順伯道:“兩位郎君,此處乃是私宅,並非逆旅……”江朔和葉清杳對望一眼,原來來的是兩個旅人,果然不是王棲曜等人。
先前那叫門的人道:“老丈,這雨實在是太大了,道路泥濘難行,還請老丈行個方便……”順伯為難道:“這……老朽只是個看門的,也做不得主家的主啊。”那人仍是恭敬地道:“還請老丈代為通稟一聲,我們可以多給錢帛。”這人雖然說得謙恭,順伯只是推託,連江朔都覺得有些不近人情了,卻聽另一旅人忽然怒喝道:“僕骨,你和他糾纏個甚?要我說闖進去便了!”順伯道:“郎君住手……啊喲……”只聽
“咚”的一聲巨響,看來是順伯被那
“程郎”狠狠地推在門上。那
“僕骨”口中勸道:“程郎不可,不可動粗啊……”聽到門口拉扯的聲音,當是僕骨想要拉架,那程郎卻不肯放手,故有拉扯之聲。
又聽
“咚”的一聲,那順伯
“啊喲喲”慘叫不止,全行儉沒法子,忙喚莊客開啟大門。江朔和葉清杳各以舌尖點破窗欞紙,向外觀瞧,卻見大門一開,順伯連滾帶爬地搶進院子裡來,頭上幞頭已被打掉,頭髮披散開來,對全行儉道:“主人,這大漢好不講理,將僕的腦袋當撞錘使啊……”江朔見順伯哭喪著臉抬起頭來,額頭上高高聳起兩個大包,當真是又可憐又好笑,險些笑出聲來,葉清杳看了也不禁莞爾。
卻見進來兩人,都牽著馬,馬上都掛著兵刃,一是長柄大斧,一是鉤鐮長槍,顯然都是武夫。
當先那人生得虎背熊腰,甚是高大,臉上生著兩鬢絡腮的鬍子,一對銅鈴似的大眼睛,大踏步搶進來,口中仍在罵罵咧咧;後面那人生得猿背蜂腰,身形十分勻稱,看來亦孔武有力,麵皮卻生得白淨,深眉廣目不似漢人,他追著進來,拉著大漢道:“程兄,不可造次。”全行儉在廊下行禮道:“兩位將軍請了,在下全行儉有禮了。”那程郎道:“僕骨,你看我怎麼說來著,這位全莊主可比這門房通情達理得多,真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全行儉聽了不禁皺眉,行醫之人最忌
“閻王”、
“小鬼”之類的言語,全行儉也不例外,聽這程郎說話頗覺晦氣。那僕骨卻恭恭敬敬地向全行儉叉手道:“主人家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全針師,我二人是西軍將領,並非歹人,我這位程兄弟脾氣火爆,衝撞了大賢,還請見諒則個。”僕骨正說著,忽然抬頭看見兩個莊客牽著江朔和葉清杳的坐騎,他見了江朔那匹甘草玉頂黃,不禁一愣,
“咦”了一聲。此二人江朔可都認得,那莽撞的大漢便是程昂程千里,而那白麵將軍便是西軍武官,世襲金微州都督,僕骨懷恩。
江朔心中一喜,正要出門和二人相見,葉清杳卻拉拉他道:“又有人來了。”果然遠處馬蹄聲響,有十幾騎來了,江朔道:“是曜郎他們來了。”葉清杳卻搖頭道:“我們的馬隊有十幾匹馬馱著貨物,不能蹄聲這麼輕快。”江朔奇道:“還有別人?大雨之夜,居然有這麼多人聚集於此宅。”只聽門外一人朗聲道:“全大賢,這雨下得突然,我等不及避雨,只能不揣冒昧,到貴莊叨擾片刻。”此刻閃電雖仍然不時劃過夜空,但隆隆雷聲已去得遠了,只是大雨滂沱之勢絲毫未減。
此人離得尚遠,卻在風雨之中將一字一句都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足見其內力之高深。
江朔聽這人的聲音心中悚然一驚,卻聽程昂一聲呼喝,躍上馬背,摘下掛在馬鞍上的長柄戰斧,策馬徑直從大門中衝了出去,卻聽
“轟”的一聲巨響,又聽一聲馬嘶,先是一把大斧子打著旋兒飛了回來,緊接著程昂巨大的身軀也飛了回來,
“噹啷”、
“窟嗵”兩聲,兵刃和老程一齊跌落在中庭院中央。僕骨懷恩從馬上抽出鉤鐮長槍卻並不上衝,而是守在程昂身邊,庭院中央透空,雨水如潑瀉下,程昂在地上掙扎了半天,腳下打滑竟然不得起身。
卻見十數騎徑直衝了進來,那些騎士皆身著玄甲,帶著兜鍪鐵盔,坐在馬上用臂張弩對準僕骨懷恩和程昂二人。
眾騎士圍定之後,又有兩騎緩轡入內,江朔從窗欞洞中觀看,卻是一個將軍打扮,一個文士打扮,文士打扮之人江朔不認得,那將軍江朔卻認得,正是安祿山帳下六曜之首——李歸仁!
李歸仁掃了一眼院中情形,對手下道:“去,把大門關上。”全行儉對那文士道:“劉先生,這……這是何意啊?”僕骨懷恩怒道:“劉駱谷,李歸仁,你們圍攻朝廷命官,這是要造反麼?”江朔這才這文士便是安祿山留在長安的細作,安祿山的三個親信文士都沒有做大官,其中官職最高的高不危也不過拜左領軍倉曹參軍而已,嚴莊則是個不入流的孔目官,至於安排在長安的劉駱谷只有個管家的頭銜。
原來眼前這位便是劉駱谷,江朔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見劉駱谷麵皮白淨,深鼻鳳目,蓄著三綹鬚髯,看來倒似個風雅文士,不過江朔知道不可以相貌定人善惡,高不危一副仙風道骨,嚴莊則是書生模樣,長相可都不錯。
李珠兒說劉駱谷在長安為間人,替安祿山收集朝中情報,結交官員,倒也需要這副清雅名士的樣貌。
劉駱谷向全行儉叉手道:“全大賢請了,在下有禮了,你還不知道這兩位是誰吧?”他一指僕骨懷恩道:“這位是右武衛大將軍歌濫拔延之後,世襲金微州都督,朔方軍左武鋒使僕骨懷恩。”全行儉叉手道:“原來是僕骨將軍,在下有禮了。”劉駱谷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又指著程昂道:“這位原是江湖盟彭蠡湖主程昂,後來在我范陽鎮節度使衙門聽用,不想這賊人與契丹反賊勾結,為其通風報信,東窗事發後,便連夜逃遁了,不想他又蠱惑了僕骨都督,竟然流竄到西邊來了。”江朔心道這劉駱谷看來儒雅,說話不疾不徐,不似嚴莊說話這般刻薄,更不似高不危這般高傲,可是一句話不但誣程昂清白,更欲分化僕骨懷恩和程昂二人,其城府之深,更勝高、嚴二人。
程昂這時終於掙扎著站了起來,對劉駱谷大笑道:“劉駱谷,你可真能顛倒黑白,我為間人那是要暗中探查安祿山造反之事,何錯之有?不像你在長安賄賂官員,陷害彈劾安賊之人,才是真正的該殺!”全行儉卻沉著臉道:“劉先生、僕骨將軍,你們一個是東軍,一個是西軍,東西二軍齟齬已久,互相看不慣也是有的,但畢竟同為朝廷效力,可也不必同室操戈吧?”劉駱穀道:“僕骨將軍乃朔方軍的中流砥柱,只是一時為小人矇蔽,我等怎會加害?何來同室操戈之說?而這位程郎乃是白身,並非西軍中人,又是我范陽的叛徒,如何能放他走脫?”全行儉向劉駱谷拱了拱手,不無惱怒地說道:“全某乃是醫生,諸位在我府中喊打喊殺,卻置全某於何地?若朝廷真怪罪起來,你們拍拍屁股走了乾淨,我全家世代祖居岐陽,可沒處跑……”李歸仁冷笑道:“全大賢放心,待我殺了此二人,自會把屍體處理妥當,絕不會給岐陽全氏留下麻煩……”全行儉急道:“哎?全某不是這個意思啊……”他又對著李歸仁端詳起來,忽然顫聲道:“這位將軍看著好眼熟,啊……是了……當日率兵在北鎮廟圍困我們的黑甲軍隊,就是你領的軍!”李歸仁一見全行儉識破了他的偽裝,不禁立起二目,瞪視著全行儉,暗自運功準備一擊必殺,除掉全行儉。
江朔一按腰中七星寶劍的劍柄,對葉清杳道:“李歸仁的功夫可比程大哥高明得多,真要打起來,僕骨和程郎二人必然吃虧,我出去幫他們,清杳妹子,你且藏好,不要出來。”江朔說著就要拔劍推門而出,然而劍拔到一半,忽聽敲門聲又起,這次卻是個少年的聲音:“開門,開門,快開門,端得雨大,讓我們進來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