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進入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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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力裴羅聞言哈哈大笑道:「小子無禮!你們漢人《左傳》中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老夫又怎會因你一句恐嚇的話就輕易改變軍國大策?」
江朔將手中布卷握得更緊了,他知道骨力裴羅的武功非同小可,防備著其突然暴起動手,葉護忙打圓場道:「溯之,汗王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和程千里的對話,不知道你聽到沒有?回紇可並不準備出兵攻唐。」
湘兒插嘴道:「甚程千里?他不是叫程昂麼?還有你們怎麼稱他為將軍,他本江湖中人,何時成了將軍?」
葉護道:「這是安祿山帳下的程千里程將軍麼?你們又怎會認得他?」
江朔叉手道:「葉護大哥,實不相瞞,此人原是江湖盟五湖主之一,後來他左右挑撥,引發江湖盟內鬥,東窗事發之後他便逃的無影無蹤了,我們最初北上其實是為了追查此人的下落,不料一路橫生枝節,越走越遠,繞了一大圈,沒想到甫一到北海就撞到他又在這裡挑動汗王入侵大唐。」
葉護道:「還有此事?我們從五阮關進入河北道之後,就發現長了尾巴,被人盯梢咯,但對方既然不現身,我們也不說破,只管自己一路南下,到定州恆陽找了石匠,才知道大唐邊關控制甚嚴,胡商進入中原雖然容易,匠人要離開大唐卻是千難萬難。」
江朔點頭道:「我聽說太宗貞觀年間,高僧玄奘法師去天竺取經,應未得唐皇准許,便私自離開了長安,被困在瓜州玉門關無法離境,後來他悄悄潛出關城,橫穿杳無人煙的莫賀延磧,歷經九死一生才到達西域高昌國。」
獨孤湘道:「嗯,這事兒我聽爺爺說過,當時的瓜州刺史獨孤達便是我祖先呢。」
葉護道:「可惜沒有一個工匠願意同玄奘法師一樣冒險出關,既然招攬不到石匠,我們便準備回朔漠,由於背後有人跟蹤,我們便折而向西穿過井陘進入河東道,進入河東道後,那尾巴果然不再跟隨了,想來這小尾巴是范陽那邊派來的。」
江朔道:「河東道在太行以西,而河南道則在河水之南,可謂背道而馳,你們又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呢?」
葉護道:「穿過井陘,到了北都太原府,爺爺忽然又改了主意,說來都來了,莫如先不回朔漠,乘此機會帶我們在大唐遊歷一番,讓我們兩個也多漲漲見識。我們在汾水放舟再度南下,這時候可又被另一批人給盯上了。」
獨孤湘道:「又是誰?難道是河東節度使的人?」
江朔卻已經明白了,道:「湘兒,定然是我們漕幫的弟兄,按腳程推算,汗王和兩位小王子到達太原府的時間和謝、盧、蕭三位大哥達到的時間差不多,他們在飛狐陘見過三位,在北都又見到定然心中生疑,安排幫中兄弟盯梢也是正常之舉。」
移地健道:「原來這次盯梢的人是溯之兄弟你的手下啊,我就說比范陽的那幫蠢傢伙可是高明多了,范陽的尾巴跟了上百里也不換人,怎能不被發現?河東人可就聰明的多,至多十幾裡必定換人,且盯梢之人有扮作船工、有扮作漁人、也有扮作販夫走卒,不管什麼做的什麼行當,行動舉止可都看不出破綻,我們一度也懷疑到底是不是有人在盯我們的梢。」
江朔道:「想來這必是盧玉鉉盧郎的安排,不過有一點,移地健大哥你可是誤會了,這些人並非扮作河邊的百工,他們原本就是做這些行當的,漕幫內都是靠河吃飯的百姓,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
葉護道:「原來如此,我們原道走水路難以跟蹤盯梢,原來卻是正中漕幫下懷。我們見一直甩不掉跟蹤監視,在絳郡棄舟登岸,穿過太行八陘最後一陘」軹關陘「,進入懷州河內郡,渡過河水之後,原想著去河南郡雒陽城,但一過了河水竟然又被人盯上了。」
江朔笑道:「水邊都
是漕幫的勢力,只要和水路交通有關,便有漕幫的眼線,你們可不是又被盯上了麼?」
移地健懊惱地跺腳道:「原來如此,我們怎麼沒想到……」
葉護卻無懊惱之色,神色自若地道:「我們再一次臨時改變主意,從河陰順汴渠南下,現在看來可又是自己在往漕幫的天羅地網裡撞呢……到了宋州睢陽郡,爺爺說讀了這麼多聖賢書,要去曲阜瞻仰一下孔聖人的孔廟,才又向東東進入兗州,卻在暇丘遇到了程千里,他說奉安祿山之命邀我們去范陽一聚,爺爺可沒有答應,程千里又問我們下一步的行程,爺爺說要來北海拜訪李邕,程昂便說他也要來北海見李使君,這才結伴來到此間。」
獨孤湘道:「嘿……葉護大哥,你們在中原遊山玩水好不快活,我們在北地松漠卻是九死一生,沒想到最終卻在這裡相遇咯。」
江朔卻問道:「你們可見過李使君了?李使君與程昂本就有隙,怎麼突然好了?安祿山許了李使君什麼官職?」
葉護道:「我們沒見到李使君呢,我們也是今天剛到的北海,程千里說他先去府裡打個前哨,至於溯之你說的程千里和李使君有隙為何還能相談甚歡,我們可就不知道了。」.br>
獨孤湘嗤道:「定是程昂這賊廝胡說八道,我看他八成壓根就沒去找李使君。」
江朔道:「不會吧?如果沒見李使君,他編造出這些謊言又所為何來呢?」
獨孤湘道:「為了騙回紇人出兵呀。」
這時骨力裴羅一振衣袖道:「好啦,聊的夠多的了,在這裡妄自揣測也沒什麼用,我們徑直去李使君府裡拜會如象先生,不就一切皆明瞭麼?「
獨孤湘道:「那程昂呢?就這樣放他跑了?」
江朔道:「湘兒,你道我剛才為什麼不追了?因為我看到外面追逐之人的首領是……」他故意拖長了尾音,獨孤湘追問道:「是誰?是誰?快說、快說……」
江朔這才道:「是南八!」
獨孤湘喜道:「你真的見到南大哥了?」
江朔點頭道:「南大哥的武器十分特別,我決計不會看錯的,而南八的功夫還在程昂之上,更兼他們人多,料想程昂逃不脫,說不定一會兒在李使君府中就又見著了。」
眾人一齊離開食肆,江朔三人先去布行取了馬匹行李,然後隨著骨力裴羅向刺史府走去,從被葉護識破之後,井真成就一言不發,江朔不禁多看了幾眼,見他神色如常,但江朔知道他善於掩藏情緒,乘人不備時突然發難,不敢大意一直暗中盯著他。
到了刺史府,守門的兵丁見三匹高大的白駝都嚇了一跳,問他們做什麼,葉護上前道:「煩請通稟一聲,我們是朔北來的回紇商人,這位是我爺爺薩合蠻老人家。」
那軍卒啐道:「既是商人就該去市集,來這裡做什麼?去去去……」
如換做江朔,此刻就會改從側院翻進去,葉護卻並不便去,他一伸手,掌中握著一枚小小的玉環,向那軍卒手中一塞,另一手拍那軍卒的手背道:「小哥,通融則個。」
那玉環入手溫潤,守門軍卒不需看便知是好物什,立刻換了一副嘴臉,道:「回紇小哥,你稍等一會兒,我去替你通稟。」
見那人一顛一顛地進府區了,江朔皺眉道:「李使君府中看門人怎麼會是這副嘴臉?」
葉護笑道:「溯之,你可是孤陋寡聞咯,傳言李使君愛財,他的手下莫不貪財好物。」
兩人沒說幾句話,那軍卒便回來說李使君有請。眾人隨著他進入府內,穿過了一進又一進的院子,這府邸果然好氣派,佔地廣大,樓閣亭榭眾多不提,庭院內更廣植奇花異草,江朔心道,這宅子如此奢靡,看來葉護大哥所說的未必
不實。
終於到了一處雅緻的小院,那軍卒道:「李使君在書房前水榭中待客,諸位請罷。」三個回紇人衣著華麗,那軍卒又收了好處,對他們自然殷勤的很,而江朔他們三人還穿著布行夥計的衣服,軍卒只道是跟班的小廝,對他們卻不聞不問,冷淡的很。
江朔和獨孤湘到也不與他一般見識,那軍卒送到此處便走了,六人緩步進入庭院,見院內挖了一個小池,圍繞著這方池塘建了不少軒榭,此時已是初春,樹枝上以開始冒出新綠,但池塘和草地等依然枯敗。只見池塘正面有一個半探入池中的有頂無窗的水榭,房梁間簷櫞上披著素色綾幔,顯得既奢華又不失雅緻。
只見這水榭甚大,有三楹寬,內部擺放了很多榻,倒像是個講書的書齋,此刻水榭中一個使喚人都沒有,居中坐著一位清瘦老者,峨冠博帶身披鶴氅,相貌仙風道骨,正是如象先生李邕。
江朔三人打算先不表露身份,因此仍扮作僕役小廝跟在骨力裴羅身後,江朔此前的化妝沒有擦去,井真成幫獨孤湘重新捏了臉,自己則踩了高蹺、貼了鬍子,裹了白袍扮作回紇人。
李邕果然沒有起疑,對骨力裴羅叉手道:「老先生出手好闊綽啊,不知尋李某所為何事?」說著將一枚碧綠的玉環扣在面前的桌案上,發出「叮」的一聲清響,正是先前葉護塞給看門軍卒的那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