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此舉叫矮子大大吃了一驚,對江朔喊道:「好小子,小小年紀竟然已學會了這以人為傀儡的操縱之術!」說著他另一隻手中鐵鏈一甩,鋼爪劃出一道弧線又向著江朔抓來。

壯漢見狀勉強開口,聲音虛弱地道:「許賢弟住手……不要……」

這姓許的矮子心中奇怪,手中緩得一緩,獨孤湘的長索已然捲了上來,金環追上鋼爪,繞著鐵鏈轉了兩圈,白練長索和鐵鏈牢牢地纏在了一起,矮子忙往回奪,他只道獨孤湘這白練是尋常綢緞所織,用力猛地一扯想要將之掙斷,但這白練中夾入了天蠶絲,極其堅韌,如何掙的斷。

「許賢弟」怒道:「你放手!」

獨孤湘道:「我不放,朔哥兒在救你兄弟,你卻趁機向他動手,怎的如此不知好歹?」

「許賢弟」道:「我雷兄就是你阿兄打傷的,怎還會救他,天下哪有此等事情?」他聽獨孤湘叫江朔「朔哥」還以為他二人是兄妹。

那「雷兄」卻道:「是真的,這位小兄弟真的在助我療傷……」話沒說完,「噗」地一口鮮血噴將出來,江朔在他後面道:「不可分心,歸炁入中丹田,不可下行。」

江朔所說中丹田,乃胸口膻中穴後的絳宮,人有三丹田,上丹田是眉心泥丸宮,中丹田乃胸口絳宮,下丹田就是臍下氣海了。三丹田不同於體表的穴道,而是體內納炁之所,一般修煉內力三丹田雖都可聚炁,但執行周天最終還是要儲炁於下丹田氣海之中。

然而此刻「雷兄」的下丹田氣海為凜炁所侵,尚未化去,他所練的內力是陽罡一路,如匯入下丹田,與凜炁相沖則血氣激盪上衝,便要吐血。

「雷兄」道一聲「是」,忙閉目運功,「許賢弟」奇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在人體內,炁自動循行經脈,無非是練武之人炁走的快些,尋常之人慢些罷了,但終究是要萬流歸海,流入下丹田,這是天道之常,此刻江朔叫「雷兄」將內力滯於中丹田而不下行,實際是逆天而行,甚是艱難。」

「雷兄」全力運功,內息在胸口以上激盪,身子不住顫抖,稍有不慎便要走火入魔,此刻無論「許賢弟」問他什麼,都是無法回答,「許賢弟」見「雷兄」不答,甚是焦急,他病急亂投醫,轉頭問獨孤湘道:「雷兄此話是什麼意思?」

獨孤湘不答,卻向他一瞪眼。

矮子自討了個沒趣,懾懾地看著江朔和雷兄二人運功,不敢說話了。

又過了一會兒,「雷兄」已漸漸頂不住內炁下洩之力了,他此刻如同溺水之人,臉憋的通紅,氣息急促卻仍覺得透不上氣,胸膛像要炸裂一般。

江朔卻終於化去了他下丹田中的凜炁,道:「可以了……」他聽矮子叫壯漢雷兄,便道:「雷大哥,你自執行兩個小周天試試。」

練功有「大小周天」之分,大周天是從頭到腳,四肢百骸諸經脈都要循行個遍,小周天則只是將內息在上中下三丹田中行一遍,但三丹田是納炁之所,因此小周天反而是修習內功的根本。

「雷兄」依言運功,內息在中丹田中憋得久了,一得釋放,立刻飛快地在三丹田中循行了數個周天,他只覺內力在體內奔行無礙,再無方才冰塞凝滯之感。非但如此,江朔以內力助他療傷之際,順手衝開了他此前練功未能打通的幾個關竅,「雷兄」這次受傷,非但內力絲毫未受損傷,長遠來看,反而還大受裨益。

「雷兄」對江朔道:「我已完全好了,多謝小兄弟相助……」

「許賢弟」見他又能如常說話,忙追問道:「雷兄,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雷兄」此刻傷愈,說話也利索起來,他笑道:「許賢弟有所不知,我方才與這位小兄弟對掌,技不如人,受

了極重的內傷,若非小兄弟出手相助,早已一命歸西咯。」

「許賢弟」道:「真有此事?雷兄你內力高強,竟然和這少年對了一掌就受了這麼重的傷麼?」

「雷兄」道:「雷某今日方知什麼叫一山還有一山高!什麼叫英雄出自於少年。這位小兄弟的內功修為可是比我強太多咯。」

江朔這時已放開了抵在「雷兄」背後的雙掌,起身叉手道:「雷大哥太謙了……」

「雷兄」起身轉向江朔道:「哪裡太謙,我可是不夠「謙」才是,若是知道「謙」,便不該於小兄弟你動手。」

「許賢弟」見「雷兄」乾淨利落地站起,絲毫不像方才氣息奄奄的模樣,也喜道:「我只聽說武林中出了一個少年英雄,便是一肩挑江湖盟、漕幫兩擔的江朔江溯之,不想今日觀小兄弟你小小年紀武藝竟然如此精湛,只怕修為不在那江少主之下。」

獨孤湘聽了,「噗呲」一下樂出聲來,「許賢弟」怒道:「小妮子你笑什麼?我哪裡講的不對?」

獨孤湘掩著嘴,指著江朔笑道:「小跳蚤,你當他是誰,這位便是這幾年名動武林的江朔江少主。」

雷、許二人聞言大驚,上上下下地打量江朔,「雷大哥」對獨孤湘道:「小妮子,你可不要說笑,我們這邊說江少主,江少主便到了眼前,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你可不要誆騙我二人。」

卻聽遠處一人朗聲道:「雷鳴空,當真有眼不識泰山,你眼前的便是我盟江朔江少主!」

「雷兄」聞言大喜,道:「南八,你來了!」

此刻已是日薄西山時分,夕陽正投下最後一抹金黃,斜照在山路上,只見山下兩名騎士正在飛快地策馬上山來,到了峽谷之下,二人棄馬攀巖上崖,身手捷如猿猴,攀援極快,一看就是高手。

不消片刻,二人已爬上山崖,正是南霽雲與渾惟明!

「雷兄」迎上前去,向著南霽雲叉手道:「南八,這位真的是江少主麼?」

南霽雲道:「雷大哥,兄弟我還會誆騙你不成?不信你問渾二。」

雷、許二人聞言忙向渾惟明叉手道:「見過渾湖主!」

渾惟明叉手還禮道:「兩位英雄,我可以作證,這位就是江湖盟主、漕幫幫主,如假包換的江朔江少主。」

二人這才相信,向著江朔齊齊跪倒,連連叩首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竟然衝撞了少主和夫人……」

江朔聽到「少主和夫人」不禁臉皮發燙,紅到了耳根,忙擺手道:「不是,不是,二位大哥不要誤會……」又轉頭看獨孤湘,她也扭捏臉紅,卻難得沒有出口喝罵。

南霽雲在一旁解釋道:「二位誤會了,少主尚未成婚,這位獨孤家的小娘子單名一個湘字,是武林耆老追雲叟獨孤問的孫女,洞庭湖主葛如亮的女兒。」

二人忙道:「小的口無遮攔,死罪,死罪!」

江朔將二人攙起道:「兩位大哥切勿行此大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南霽雲對二人道:「兩位兄弟起來吧,少主大人有大量,不會怪罪爾等的。」又轉身對江朔介紹道:「這是我兩位是我同門師兄,也是南八的結義弟兄。」指著高大健壯的光頭大漢道:「這是我大哥,姓雷名震,字鳴空。」又一指那矮子道:「這是我二哥,姓許名遠,字令威。」

南霽雲約莫三十歲出頭,雷震和許遠則看來已經四十出頭了,江朔忙向二人叉手施禮道:「見過雷大哥,許大哥。」

二人連道不敢,渾惟明笑道:「天色已晚,不要在這荒山上白話啦,兩位寨主,這山中可有歇腳處?」

雷許二人忙稱失禮,頭前引路帶著眾人進山,穿過這道狹窄的峽谷,小孤山內

竟是一處窪地,建了無數屋舍,以木柵欄圍住,竟似一處小小的山寨,寨內馬廄內繫著五六匹馬,其中就有江朔和獨孤湘的龍驤、桃花二馬,二人見兩匹寶馬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渾、南二人將各自馬匹繫好,眾人一起進入寨子中央最大的一座屋子,雷、許二人掌上燈燭,將屋內照的雪亮,竟然是一座七楹寬三進深的大堂屋。

眾人分賓主坐定,獨孤湘道:「兩位大哥,你們會道家搬運之術嗎?若非法術變幻,只你們二人哪裡造得了這麼多屋子,又哪裡住得了這麼多屋子啊?」

雷震笑道:「湘兒,你說笑了,我等並非道士更非妖怪,怎會道法?這裡原是一處山寨,我二人聚集了上百號的弟兄,在此做的山大王。」

獨孤湘奇道:「那這一百多號人呢,我怎一個沒見到?」

雷震道:「早在半月前就散了,除夕吃了散夥飯,分了財貨眾人就都下山了。」

江朔奇道:「這是何故?」

雷震笑道:「還不是因為南八。」

南霽雲叉手道:「少主,去歲我北上青州時,路過此地,遇到剪徑的強人,不想領頭的正是我這兩位兄弟,我們自幼一起在赤松山跟隨磨鏡老人學習拳術及兵法,我這兩位兄弟也是各懷絕藝,此後我到江南行舟,二位留在中原,一別經年,再次相遇,兩位竟然成了山大王。」

江朔不由的吃驚道:「兩位大哥看來不似惡人,又各自身懷絕藝,為何做了嘯聚山林的強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