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鴻子喊叫之際,一個疏神,被葛如亮劈空一掌在肩頭斬個正著,論說飛鴻子也是開宗立派的一代宗師,兩門絕學炎魂針和凝血爪都是劇毒無比,更有南宗神會相助,前來挑戰少林本是有恃無恐,不料竟遇到了一個苦練十年劈空掌專為了對付他的葛如亮,而神會又是假冒的,他雖傷得不重,但這一掌已打的他鬥志全無。

飛鴻子心道:好漢不吃眼前虧,手中扣住三枚炎魂針向葛如亮擲去,葛如亮聽音辨器閃身避開,而飛鴻子接著這個機會向後急射而出,居然撞破戶牖,衝出法堂,只聽外面有僧人喊道:「什麼人!」「啊喲,啊喲……」打鬥之聲已在數丈之外了。

葛如亮如何肯讓他就這麼走了?也不和別人打招呼,施展穿星步飛出屋外。

飛鴻子一走,留下乙亥阿波可就大大的尷尬了,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道:「這,這……史軍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史思明惡狠狠地道:「多說無益,大慕闍快舉火吧!」

自開國時十三棍僧救秦王以來,有唐一代,少林寺在武林可謂威名顯赫,乙亥阿波敢來少林寺助拳,一是懾於范陽節度使的威勢,二是見有南、西二少林兩大高手同往,膽氣也壯了許多。卻沒想到神會竟然是史思明假扮的,史思明自幼混跡在東北邊境,他本身長得其貌不揚,但頗有語言天賦,通曉六蕃語言,曾為互市牙郎,在邊境貿易中作為中介。後來史思明投入營州都督烏知義帳下,成為一名哨探輕騎,學會了喬裝改扮的本事,常常混入敵軍內部打探敵情,因而屢立軍功。.

史思明與安祿山自幼相識,只比安祿山早出生一天,安祿山發跡之後,史思明也跟著平步青雲,如今在軍職上儼然已是東軍的二把手。與安祿山諂媚皇帝、經營朝廷不同,史思明著力經營邊境,此番深入中原還是第一次。

史思明的化妝術極其逼真,他頗有語言天賦,竟然將神會的語音語調學的惟妙惟肖,阿波投靠安祿山之後,見過史思明多次,竟然也沒發現眼前的神會是史思明假扮的。

而江朔之所以能看穿史思明的偽裝,一是他堅信神會大師是高僧大德,不會如此說話做事,二是他在松漠谷中見過史思明假扮安祿山,神會生的高大健碩,安祿山也是個大胖子,史思明假扮神會之法與假扮安祿山的手法頗為相似,因此江朔才能一眼看穿。

史思明武功雖然稀鬆平常,卻異常狡黠狠戾,他被江朔擒在手中動彈不得,卻仍對阿波頤指氣使的發號施令。

魔教也就是摩尼教,又稱明尊教,摩尼寺內均燃燒著長明不滅的「聖火」,聖火之中加了光明鹽,沒有解藥的外教人只要吸入少許就會中毒而致內力全失,對於習慣了光明鹽的教徒則有致幻的作用,吸入後反覺飄飄欲仙,如入光明聖境,因此光明聖火也有守衛摩尼教壇的功用。

魔教教徒將聖火火種藏在陶罐中稱為「火罐」,火罐內建灰碳、樺茸等物,蓋上罐蓋隔絕了空氣,聖火在內陰燃而成伏火,而重新開啟罐蓋,則伏火遇到空氣重燃,不知其法之人會覺得頗為神奇,彷彿罐中真有執掌火焰的神靈一般。

魔教中有專司保管伏火的「奉焰使」,阿波一聲喝令,立刻有人捧出五個火罐,開啟罐蓋便有一道藍焰衝出罐口,另有數十「護焰使」,他們持著齊眉長棍,棍頭上包著浸透了油料的麻布,眾人將棍梢在火罐上一撩便立刻點燃,長棍便成了大號的火把。

數十人持著數十條燃燒著藍色火焰的大號火炬,看起來頗為詭異。江朔知道這些大火把的火焰之所以是藍色的,是因為摻了光明鹽,而光明鹽能化人內力,雖然他玉訣練到八重天后已然不懼光明鹽之毒,但少林眾僧恐怕難以抵擋光明鹽之毒。

江朔忙喊道:「不能讓他們點燃光明鹽,快些撲滅!」

他顧不得史思明,將其隨手扔在地上,向那些舉著火炬的教徒撲去,那些教徒則快速散開,揮動火炬在法堂內遊走起來。

摩尼教有五堂,稱:清淨、明力、妙風、妙水、妙火,其中妙火堂就是方才那些手持火罐專司保護聖火的教徒,妙風堂便是傳遞火炬的這群教徒,這群人輕功極佳,見江朔撲來,也不接招立刻揮舞著火炬四散開來,那邊捧著火罐的教徒則還在繼續點燃火炬,而少林群僧自持身份,竟然還沒有動手。

江朔一邊追趕妙風堂的教徒,一邊急急喊道:「南八不能讓他們再點更多的火炬了!」

江朔話音未落,已聽到破空之聲,南霽雲白羽箭聯珠射出,逐一射中這五個火罐。那些火罐不過是普通的陶罐,被羽箭射中立時破碎,裡面的碳茸灑了一地,藍色的火焰如水似油的流了一地,藍色火焰在地上又少了片刻便紛紛熄滅了。

魔教教徒將聖火看的極重,妙火堂奉焰使原本守衛的極其嚴密,沒想到南霽雲的射術如此高超,頃刻間便將聖火全數射落,眾人竟然都反應不及,他們不禁沖沖大怒,抽出刀劍大吼著向南霽雲撲過去,南霽雲可不怕他們,一聲長笑,抽出吳鉤寶劍與眾教徒酣鬥在一起,這些奉焰使手中失了聖火罐,人數再多也不是南霽雲的對手,不消片刻就被砍翻了數人。

另一邊失去了聖火的魔教徒中跑出數個腰間跨著小皮囊的教徒,這些教徒專向法堂中的燈燭架子跑去,他們從皮囊中掏出一把粉末,撒在燈燭火焰之上,無論是油燈還是蠟燭,燃燒的火苗一觸到這些粉末立刻轉為藍色,原來這些都是清淨堂的教徒,身上所攜帶的粉末自然就是光明鹽了。

少林群僧雖然不知光明鹽為何物,但想來火焰專為藍色定然有毒,不能再任由魔教教徒任意胡為。慧行是般若堂首座,平日裡負責武僧的操演,他一聲令下,身後的僧人立刻揮棍衝出,分頭追擊在法堂內散毒的妙風、清淨兩堂的教徒。

然而說也奇怪,只要一接近那些藍色的火炬或是藍色火焰,武僧立刻就覺得四肢乏力,越追身子越沉重,而魔教教徒吸入光明鹽的煙氣之後卻有同步月登雲之感,步履反而更加輕捷飄逸,越跑越快,追了幾圈,武僧們一個魔教教徒都沒追到,反而都氣喘吁吁,竟有幾人原地拄著長棍喘起粗氣來。

慧行大吃一驚道:「有古怪!魔教狗賊的毒煙好厲害,不要再追了,環陣禦敵。」

少林眾武僧圍繞著慧字輩眾僧圍成一圈,魔教教徒如敢接近,被木棍打中不是當即斃命也是骨斷筋折,魔教教徒知道厲害,也不再進攻,只是圍著他們晃動火炬。

光明鹽本身無毒,必須焚燒產生煙氣才有毒性,魔教教徒既然無法接近,一時也無法迷倒眾僧,只顧著先將屋內所有燭火都撒上了光明鹽。

江朔雖然不懼光明鹽的毒性,但他追擊時吸入煙霧亦感暈眩,只捉住了幾人,這些教徒功夫都只是普通,江朔也不出手害他們性命,只是出手點穴止住這些人,劈手奪過火炬之後扔在地上卻踩踏不滅,好不容易踏滅了藍色的明火,火炬頭上冒出藍灰色的煙霧反而更濃了,江朔急得滿頭大汗,卻又一時想不到有效滅煙的法子。

這時又起了變化,又有數名魔教教徒手中持著銀瓶散佈開來,揭開瓶塞向火燭之上潑灑,原來銀瓶裡盛滿了清水,燭火被潑滅之後,冒起濃重的藍灰色煙幕,這些拿著銀壺的魔教教徒四處出擊,而此刻除了江朔,其他少林僧均已經無力追擊了,不一會兒所有燭火盡數熄滅,法堂內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一縷縷藍灰色的煙氣若有似無地在空中飄蕩。

江朔雖然目力極佳,但此刻法堂內完全陷入了黑暗,他可也看不清楚,只聽腳步聲紛亂嘈雜,他嗅到光明鹽特有的香氣彌散開來,打鬥聲不知何時已經止息了,不一會兒連

腳步聲都沒了!彷彿所有人都突然憑空消失了一般。

江朔心知不妙,喊道:「南八你在哪裡?」卻聽不到南霽雲的回答,他又呼喊道:「諸位高僧大德,這光明鹽專能化人內力,此刻法堂內煙氣濃重,目不視物,我們先退出去再做計較吧。」然而回應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江朔站在屋中正不知所措,忽然法堂前後的門戶被一齊撞開,無數僧人持著火炬衝了進來,將法堂再度照的雪亮,再看法堂內除了江朔,哪裡還有人在?

江朔這一驚非同小可,定睛再看,法堂中央有一尊坐佛,原先少林眾僧就坐在佛像之前,他心想定然是佛像後有古怪,徑直繞到佛像背後,進來的僧人喝道:「小子別走,我們住持和各堂首座呢?」衝上來便要拉他,此刻法堂內光明鹽的煙氣尚未散去,眾僧一靠近便覺頭暈目眩,腳下虛浮如搖擺如立船上,更怒道:「小子搞的什麼鬼?」

江朔道:「有毒,不要靠近。」自己則轉到佛像後,果然見地面有一個大洞,他立刻想到睿息的掘子軍,想必魔教中專有這麼一批善於打洞的教徒。他也顧不上危險,跳下洞去,卻見洞口躺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僧人,江朔急忙上前扶起來看,正是天王殿首座慧聞,一探鼻息尚有氣在,再向地洞深處望去,黑黢黢的一片,不見前方有火光。

江朔只得先將慧聞抱出洞穴,轉到佛像之前,眾僧見是慧聞均覺詫異,江朔怕法堂內光明鹽毒氣未散,抱著慧聞走出法堂,群僧則將他團團圍住,江朔將慧聞輕輕放在地上,道:「諸位,我再去找一下洞內還有別人麼。」

他剛要起身,躺在地上的慧聞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二目圓睜叫道:「休讓這小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