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以樹為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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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松之所以叫「油松」,就是因為會分泌一種特殊的油脂,稱為「松脂」,江朔方才背靠樹幹之時,感到背後沾上了黏膩的樹脂,想起是自己以七星寶劍揮砍之時,曾經劃破樹皮,致使松脂留出。
油松可不是東北黑林獨有的,江朔立刻想起在南方見過割樹取脂的,松脂極易燃燒,江朔曾見過取松塗抹在火把上,其照明之亮,燃時間之長,均遠勝尋常木柴火把。他此刻見一時拿不下鴉人,手中木柴又已燃燒殆盡,情急之下想起了松脂易燃,當即把木柴當弓箭射向松樹主幹。
江朔勁力非凡,全力施射之下,鈍頭的木柴竟然刺穿古樹粗厚的外皮,釘入樹幹內,木柴上的火苗立時竄上樹幹,此刻時至夏日,松漠乾燥少於,已有十幾日未下雨了,樹木本就乾燥,更兼松樹皮下儲有松脂,一點就著,只聽「嘭」的一聲,烈焰飛騰而起,古樹紅褐色龜裂的樹皮內竄出火苗,迅速的燃燒起來,彷彿在空中點了一堆篝火,將枝幹上的鴉人照的無所遁形。
火勢如此之盛,鴉人可就無法弄熄了,一時竟呆立在樹上不知所措。江朔細看此人,面部和全身都遮的嚴嚴實實,最顯著的特點就是身材矮小,江朔此刻身高已經接近成年人了,此人卻比江朔還矮了些,頭上帶著的鴉頭面具,烏沉沉的泛著寒光,似乎是黑鐵所制,若真是鐵製,這面具可就頗為沉重不亞於一副兜鍪鐵盔了。身上披著的那件「羽衣」卻並非一體黑色,而是類似百衲衣,由各種布條拼綴而成,確切的說似是一件破衣服外疊著另一件破衣服,這樣數十件破衫子層層疊疊縫在一起,非但肥厚如鳥羽,更是讓整個人都胖了一大圈,顯得極為臃腫,難怪剛才江朔一劍刺不中他身體。
江朔心道機不可失,挺劍向前疾刺,鴉人見他刺來,也回過神來,繞樹而避,此刻樹幹上的火勢愈大,在烈焰的炙烤下,樹皮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發出的光華也愈盛。那鴉人顯然是想要向遠遠躲開,不想在明處打鬥。
江朔卻哪能容他輕易脫逃,飛身躍起,在空中如鷹展翅,盤旋繞過樹幹,擋住鴉人的退路。
此前在光線闇弱的黑暗之中,江朔只覺鴉人身法如同鬼魅,如今在如炬火光中,再看他身法也變得不那麼神妙了,江朔兜頭截住,揮劍直刺那鴉人面門,鴉人一低頭避開來劍,卻從身上一團各色碎布中探出右手來,抓向江朔小腹。兩人相距尚遠,鴉人生的又矮小,本難以觸及江朔身體,但他雙手上都套了精鋼手爪,可就又增加了三寸長度,這一抓才堪堪刺到江朔腹部上脘、中脘二穴。
江朔忙吸一口氣,肚腹內陷二寸,避開了這一抓,卻沉腕向下一點,仍刺鴉人頭面。
鴉人舉爪來抓七星寶劍,此刻整棵十幾丈高的古樹上半截已如一隻巨大的火炬般熊熊燃燒起來,江朔目之所及,對鴉人的身形看的極是清楚,他不待鴉爪鎖住兵刃,先自顫動長劍,劍尖一分為五,分刺鴉人右手爪的五指。
神樞劍練到最高境界,可一劍化七劍,稱「七曜同輝」,江朔尚未練到此境界,只能一化為五,這招有個形象的名稱叫做「梅花五點」,此刻江朔長劍微顫,劍尖便如畫出了一朵銀色的五瓣梅花,他這一下出手既快,認穴道更準,避開了五隻彎鉤似的利刃,直刺拇指「少商穴」、食指「商陽穴」、中指尖「中衝穴」、無名指「關衝穴」及尾指「少澤穴」五穴。
鴉人連忙縮爪,卻還是慢了半步,只聽「錚錚」無聲輕響,他右手五指上的勾爪盡數被削了下來,還好撤招及時,只是勾爪被削斷,手指卻還都健全,如若不然,少說也要被七星寶劍捎去一兩個指頭。
但鴉人可沒時間慶幸,江朔以「梅花五點」破了鴉人右爪,長劍卻繼續向前疾遞,幾乎要點到他所戴的鐵喙面具之上,鴉人忙一偏腿,向下墜去,一來躲避江朔這一刺,二來
也是藉機脫離樹上光亮之處。
江朔如何不知他打的什麼算盤,一俯身,雙足掛在樹枝上,人卻向下探出,一把抓住了鴉人身上厚重的「羽衣」,往起一扯道:「往哪兒走!」又向上一拋道:「回來吧!」
鴉人被拋在半空中,此刻不僅是樹幹,上面的諸多橫枝也已劇烈地燃燒起來了,他衣服沾到火苗,有幾處已被點燃,他重又落回樹上時,身上已帶著火星子了,
這鴉人功夫也真了得,他在樹枝上如此狹小的位置上就地一滾,登時壓滅了身上的火星,只是尚未起身,江朔已然翻回枝上,長劍直刺鴉人的面具,此刻鴉人伏在地上,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看著江朔七星寶劍刺來,眼看要紮在面具上之時,他忽然一甩頭,黑色的鴉喙「當」的一聲擊在長劍之側,這面具果然是一件兵器,觀其形制,倒與曳落河的啄錘有幾分相似。這鋼鐵鳥喙看來極其靈敏,砸在劍身上,將七星寶劍激的偏在一邊。
江朔借勢躍在半空,凌空打了個筋斗,飛身揮擊,斬向鴉人的鳥喙,只見七星寶劍飛快的劃過面具,將其斬為兩段,這些連江朔都有些驚訝了,就是他也沒想到七星寶劍一招就劈了對方半個腦袋,只是那少了半個腦袋的「屍體」頭部並無鮮血滲出,看來並未傷及更本。
他正想蹲下看個究竟,卻見那「屍體」忽然躍起,想要撤走。
江朔一伸手,抓住了鴉人的腳腕,往回一扽,便將他又捉了回來,向內一貫,鴉人後背撞在巨大的油松主杆之上,發出一聲悶響,整棵樹震顫不已,上面的樹葉、火星紛紛「撲簌簌」地下落。
看來江朔這一下子用力頗不輕,只是鴉人並未受內傷,原來是江朔此刻已知在光亮中,鴉人的功夫施展不開,難以勝過自己,如此一來他的殺心到立減,出手不再是兇狠的殺招了,只是以劍尖指著鴉人的面具後眉眼之處。
鴉人嘿嘿冷笑道:「死禿驢,你要殺只管動手便了,還要搞這麼大陣仗。你們不是號稱出家人以慈悲為懷麼?此間一林一木生長不易,你卻將整棵松樹當火把點了,難道不怕火勢蔓延,要了你自己的性命麼?」
江朔一怔,心道:這禿驢所指明顯是和尚,現在火光明亮,我能看清這鴉人,他自然也能看清我,他說什麼禿驢卻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他臨陣忽然發了失心瘋?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鴉人忽然大喝一聲,手從「羽衣」中伸了出來。
鴉人的右手勾爪早先被江朔切斷了,如今他又手中又換做了橫刀,卻不知這刀怎麼能藏在袍中,也不知這百衲衣還能藏下多少物件,鴉人揮刀猛砍,這刀卻使得卻有些班門弄斧了,鴉人的手爪乃是奇門兵器,招式往往出人意表,他的刀法卻是直來直去,橫劈豎砍全無變化,不禁讓江朔想起了三年前在習習山莊遇到的東瀛人井真成,他的刀法似乎就是這種套路。
只拆了幾招,江朔以一個黏字訣粘住鴉人手中長劍,鴉人雙手握刀還想回奪,但他的內力如何是江朔對手?江朔暗自運炁,將內力灌入刀中,兩件武器彷彿連為一體再分不開,一吸一扯之間,竟然毫不費力地把鴉人手中橫刀奪了過來……
鴉人長劍被奪,卻不後撤,仍先前迎,江朔挺劍疾刺,這此鴉人竟不閃不避,直撞上來,江朔手中長劍從面具下喉部刺入,卻依然不見血,江朔心知有異——就算這鴉人體格再小,卻無論如何不可能這麼瘦小。他一揚手扯過「羽衣」來,卻發現入手雖然感覺壓手,卻沒人在裡面。再翻轉過來看時,此衣背後有個縫隙,原來此人已以金蟬脫殼之計從後面鑽了出去,由於面具和羽衣都太過龐大,鴉人將衣服向前一推,便遮住了江朔的視野,他自己卻從衣服後面的暗縫中遁走了。
江朔將羽衣和橫刀隨手拋下樹,見到一個瘦小的老者正向另一棵樹躍去,老者看起來有六十幾
了,卻比尋常少年都矮,只有約莫五尺高,,若非此刻火光明亮,江朔真要以為這老者是猿猱成精了。想來鋼爪、面具都不是真的戴在手上、頭上,而是以特殊機擴相連,老人自躲在百納布藝背後,卻控制這面具、手爪,難怪面具削去半個、手套削斷一截,老者也未受傷。
再抬頭看樹稍,此樹大半都已被點燃,甚至火苗都蹦到隔壁樹上了,雖然看著照如白晝,愈發明亮,但火勢越來越大,已有些灼燒窒息之感了,更有燃燒著的樹枝墜落,江朔也不禁擔心不要砸到樹下躺著的二人,江朔也知此事要儘快解決,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片幾百年的古松林毀於大火。
他向前躍去,長劍舞成一道光網,追著老者圍成一道光網,老人卻不戀戰,只是向前縱躍逃命,江朔與人相鬥,從來都是別人比他高大,只有今次他與這小老兒相鬥,對方卻比他矮了許多,體格也瘦小的多,他脫去寬大厚重的衣物,行動更加迅捷,且又靈巧了不少,在樹枝之間蕩躍,眼看就又要逃入黑暗松林之中了。
恰在此時,見眼前一道白練如電急至,端頭繫著一個金球鈴鈴作響,正砸在老者後背,老人一聲悶哼墜下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