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炸雷驚醒劉暮舟,兩隻瓷瓶已經放在了他桌上,可他還是使勁兒掐了自個兒一把,生疼,那就不是做夢了。

望著瓶子許久,少年自言自語一句:“毒死我好像並沒有什麼好處吧?”

確實,以他的處境,賊看見都得繞道走,生怕沾了晦氣。

劉暮舟深吸一口氣,猛地起身,一把抓起瓷瓶隨後推開門走到院子裡,望著陰鬱天幕,沉聲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正在此時,天空中竟然真的出現了兩束雷霆,肉眼可見的自兩個方向朝一處衝撞而去。

少年雙眼一眯,一咬牙,開啟瓶子一口吃下丹藥。但在他嚥下丹藥之時,天空中兩道雷霆彷彿受了什麼指引一般,竟然生生改變路線,在一瞬間便落在了蛟河之畔一處破碎院子中,正劈在少年頭頂!

而劉暮舟,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覺了。

與此同時,北邊天幕傳來一聲悽慘叫聲,像是有什麼巨物自雲海之中跌落蛟河。

風愈急,雨愈驟!

又是一道雷霆閃電,夜空驟亮,蛟河之畔的小院子裡已經沒了少年身影,唯獨一位少女靜靜站立,但狂風驚不起她一頭青絲,驟雨沾不溼她一寸肌膚。

杜湘兒往屋內望去,呢喃道:“福兮禍所依,福緣天註定。我也只能幫你至此,往後種種因果,皆與我無干。”

——

天色微亮,劉暮舟突然睜開眼睛,耳朵也動了動,稀裡糊塗的竟是聽見有人言語:“那龍背山我也是聽老人提起過,據說是一位劍仙斬了龍,龍骨化為大山,那位大仙便在山中開宗立派。宋家這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聽說朝廷要將宋杜兩家定為皇商,他們發達了!”

劉暮舟猛地起身,本能地推開窗戶,在院子裡仔細打量了一番,-卻只見大雨傾盆,沒有發現任何身影。

找尋了一番,再沿著聲音望去,視線卻落在了遠處渡口。可是這分明隔著一里地,劉暮舟卻能清楚瞧見聚在碼頭的人。還有一艘小舟,此刻正凌空而起,兩位女子面北而立,獨獨錦衣少年正望著河邊小院。

直到小舟鑽入雲海消失在了雨中,劉暮舟才輕輕放下窗戶,沉默片刻後,呢喃一句:“一路順風。”

再一轉頭,猛然間瞧見桌上透白瓷瓶,劉暮舟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趕忙低頭。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才發現,他身上只剩下幾條焦黑破布,此刻幾乎是渾身赤裸。

想到昨夜雷霆,少年臉皮一扯,呢喃道:“難不成是昨夜被雷劈了的緣故?”

倒是真的耳明目聰了許多,畢竟-隔了一里多地都看得見聽得清人在說什麼。

再看床頭那塊拇指大小的青玉,玉佩刻著古怪紋路,劉暮舟也不認識。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自破褥子底下取出一張魚皮,魚皮之上有與玉佩上類似的圖案。

將魚皮收了起來,再看向玉佩,他本來是不想用這個東西的,覺得若日後宋青麟因為這個被龍背山追究,還得還給他呢。可想起杜湘兒所說的欠賬一說,劉暮舟便深吸一口氣,一口咬破大拇指,將帶血的手指頭按在青玉之上。

別人都覺得宋青麟是欺負劉暮舟,但劉暮舟自己心裡清楚,宋青麟是變著法的幫自己還債。若非他時不時遞出看似沉重的拳頭,三百兩銀子,恐怕要劉暮舟用一生去還。

反正劉暮舟覺得,宋青麟從來就不欠他的。

在大拇指按到青玉的一瞬間,玉佩之上的古怪紋路突然間充滿了血色,但那血色一閃而逝。緊接著,劉暮舟便有了一種稀奇古怪的感覺,就好像玉佩是個大箱子,裡邊兒放著的一本書與兩隻白玉瓶,他只要想便能將其取出來。

如此奇異的物件兒,少年不由得便起了好奇之心。

心念一動,那本冊子便出現在了手中。劉暮舟是認字的,那個別人口中的老好人認識很多字,劉暮舟自然也學了很多字。

封面寫著煉氣術,翻開之後,第一頁便是一首詩。

“先天一口玄黃氣,煉得方脫凡人胎。若得氣旋九重天,歸一即可築靈臺。靈臺三變黃庭現,黃庭三煉神自來。凝神能觀天上景,神坐黃庭金丹成。無漏金丹需九轉,丹破自能生元嬰。”

念罷,少年又嘀咕,這也不押韻啊?

直到又翻一頁,這才明白。

煉氣共九重,九九歸一能鑄造靈臺。靈臺有石臺、金臺、玉臺三變,三變之後可建黃庭。黃庭同樣有三煉之說,三煉之後便是凝神,要煉兩萬八千心神入黃庭,便能破第五境觀景。但這個觀景寫的很晦澀,只說觀得天上景便可結金丹。而金丹修得九轉,便能破境元嬰。

最後一句,說元嬰之上,不可言傳。

翻到後面,還有每一境界對應的術法,可以煉製的丹藥、法器之類的。

這儼然便是給新入門的龍背山弟子準備的一份修行全書啊!

等劉暮舟合上書時,已經過去一個時辰。

轉頭一看,少年突然想到杜湘兒所說的,讓他去渡口等一個撐著紅傘的人。

又看了一眼手中冊子,劉暮舟深吸一口氣,轉頭開啟宋青麟給的包袱,幸好有一套不太扎眼的布衣。

換上新衣裳,可劉暮舟穿不慣靴子,便取出來了再不穿就會不合腳的布鞋。

最後,少年打了一盆水,望著那張稚嫩卻粗糙的臉,自言自語:“若是能做杜湘兒那樣的神仙,是不是就能將宋伯的名字寫回宋家族譜?是不是也能知道那年宋伯為什麼一趟卸春江回來之後,便一病不起了?”

有件事劉暮舟從未與旁人提起過,宋伯死之前,曾拉過一個人去卸春江,可他回來之後讓劉暮舟用偏方給他治病後便一病不起,宋伯好像知道自己會死。

少年自答:“起碼比現在要容易!”

於是乎,漲水的蛟河北岸渡口,一艘小船孤零零地停靠著,等一位撐著紅傘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