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拘捕萬法不拘

四月初八，下午六點。

人潮洶湧的街道里，秦澤聽到了一聲槍響。

周圍的人群，明顯被這聲槍響所驚擾，身體抖了一下。

但很快，大家又覺得這一切合情合理。

路人的屍體滲出了鮮血。在小吃街裡，放學的學生吃著烤苕皮，烤豆乾，也有人手裡拿著棉花糖，炸豆腐。

血腥味和撲鼻的食物香氣混合在一起。

有人跨過屍體，朝著烤肉鋪走去。也有人和另一半說著晚上看什麼電影。

砰。

又是一聲槍響，一名少女倒在了地上。

周圍的人們表情定格了一下，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就會發現每個人都恐懼無比。

但只是一瞬間，意識底層的很多邏輯彷彿都在被篡改。

唯有與少女一起的那個年輕人，呆立在原地。

二人本是情侶，如今他喜歡的女孩，忽然間就死去。

恐懼悲傷升騰，但很快恐懼被某種詭異而扭曲的力量抹平。

他只剩下悲傷，可這種悲傷也沒有持續太久。

內心忽然間變得空蕩蕩的。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秦澤，也明顯感覺到……有某種力量在嘗試消除自己的邏輯。

“我不需要注意，我不需要好奇，我只想需要繼續和以往一樣就好。”

“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都是正常無比的。”

各種被汙染的念頭試圖進入無垢之體。

但來自於日曆的力量，自然不會輕易被另一本日曆瓦解。

何況，秦澤不僅僅只有日曆。

“散。”

人偶小喬忽然發出了一個“散”字音。

這一瞬間，秦澤感覺到自己的大腦不再有那些低語。小喬也明顯變瘦了一點。

他沒有朝著屍體的方向跑去，而是忍住了調查慾望，儘可能的將自己隱藏起來。

躲在了某個拐角裡後，秦澤立刻拿出手機。

“都有誰在，立刻回覆。”

“我正在目睹殺人現場，有個傢伙似乎掌握了某種力量。能夠讓他的行為被眾人合理接受。”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這個人絕對在犯罪，他絕對是一個黑歷者，他的能力很可怕，我的意識一次次告訴我，他的行為是和合理的。”

“靠著宜帶來的力量，我能夠暫時抵禦一陣子，但也不敢保證是不是一直會這麼清醒！”

“別匿名了都！手裡事情不緊急的，也都趕緊停下！我現在的位置在萬達廣場後面的小吃街！”

說著秦澤發出了定位資訊。

公司的群組裡，也很快有人回回復：

“可能是職能，是史學家？簡一一，你認為呢？”

發出訊息的是藍彧。

簡一一說道：

“也有可能是諸事皆宜搭配萬法不拘。不過不管是哪種可能，小澤，你現在都得趕緊分散注意力。”

“你正在對抗一種被汙染的精神力量，普通人還好，他們只會被篡改唸頭，但你作為舊曆者，在抵抗這種力量的過程裡，可能會被日曆腐蝕。”

藍彧接過話：“秦澤有無垢之體體質，透過趨宜換來的，應該暫時安全，不過確實不要試圖正面對抗那種力量。”

其餘人沒有說話，因為杜克程晚霍橋還有匿名的廚子醫生會計，都無法解決這個層面的問題。

簡一一：“以及，你不要把影片發過來，我們不需要看現場，也不能看現場。”

“假如真是我猜測的諸事皆宜萬法不拘，那麼只要看到，就會接受目標的行為，對我們也一樣。”

秦澤：“也就是說，現在的情況是，你們如果來了，也會被那種扭曲的思想同化？”

藍彧：“是的，如果真是簡一一說的那個情況，那這次目標是天選之人，他的一切行為，都是合理的，甚至都是正確的。”

藍彧補充道：

“他就算想殺了伱，你都不會覺得不對勁，保不齊還會主動伸脖子。”

“諸事皆宜與萬法不拘的組合，這麼可怕？”

秦澤詫異於日曆的力量。

絕對的自由，絕對的權柄，絕對的主宰，會為人生帶來救贖還是墮落？

這個問題的答案因人而異。

秦澤確信，自己看到的這個人，絕對是沉淪於權力中，墮落了。

他沒等群員回答，立刻又傳送訊息道：

“那這一天結束之後呢？諸事皆宜只會持續一天吧。”

簡一一回應：“是的，只持續一天。第二天他就不再是天選之人。但他做過的事情，也不會被追究。”

“他在這過程裡，不管是得到了愛情也好，金錢也罷……扭曲的力量都會讓一切變得合情合理。”

“他犯下的罪惡，也都會在扭曲的力量下，轉接給其他人。”

秦澤壓制住對日曆力量的忌憚，說道：

“那現在該怎麼辦？難不成要放走他麼？”

秦澤不太想接受這樣的結果。不過他也沒有衝動。

誠然，他現在擁有“無垢之體”，配合人偶小喬，可以抵抗一會兒萬法不拘。

但對方是諸事皆宜，對方要做的事情，一切都會順利。

自己只是抵抗都顯得極為勉強，更別提抓捕。

可其他人，連抓捕的念頭都無法生出。

藍彧很快回復：

“急什麼？我已經在前往公司的路上了。”

“現在的情況，你最好保持著內心的清明，同時也跟我們保持聯絡。”

“但不要事無鉅細的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更不要試圖找到目標。”

“任何對‘諸事皆宜’‘萬法不拘’有害的念頭，都可能導致你現在對抗的汙染被嚴重放大。”

“這很困難，你需要一方面保持對這件事的關注，但又不能過分關注，且不能對目標產生傷害念頭。”

“否則你一定會被對方發覺，就連我們也會被順帶波及。”

“呀，小玉，你現在很有領袖氣質啊。”簡一一回復。

藍彧強忍住罵人的衝動：

“簡一一，少特麼亂說話，聽好了，這件事我來做。你我都清楚，這件事的解決方法，需要動用舊曆之物。”

頓了頓，簡一一知道秦澤大概是個好奇寶寶，順便科普了一下：

“這是一種從舊曆之境帶回到現實的強大物品，有著扭曲級別的力量。”

“這些物品被安放在公司辦公大樓的保險屋裡。”

藍彧接過話說道：

“我很快就會抵達公司。”

簡一一：“你打算使用叛逆印章？”

藍彧：“只有叛逆印章，才能強化某種思想，才能夠讓我對某些東西產生堅定不移的念頭。不被汙染所侵蝕。”

在這裡，簡一一還私聊了秦澤，簡單解釋了一下叛逆印章。

舊曆之物·叛逆印章。

能夠在短時間內，強化某種或者好幾種念頭。

比如，遵紀守法，比如提高道德標準，內心給自己的暗示，會在印章生效期間，變得極為強烈。

這個過程裡，誰也無法削弱或者扭轉其“遵紀守法”“提高道德標準”的念頭。

比如打下印章前，在正式的紙質檔案裡，寫下遵紀守法，嫉惡如仇。

那麼一旦完成蓋章，印章生效期間，就會變成一個行走在人間的執法者，對一切邪惡之物，違法分子，都非常痛惡。

秦澤沒想到，公司居然還有這麼神奇的物品。

不過仔細想想，這可是官方組織，有幾件乃至很多件強大的舊曆之物都是正常的。

簡一一說道：

“但是印章失效以後，會在接下來的幾天，會導致你失去某些念頭。”

“強調法律，在接下來的幾天，就會變得目無法紀。強調道德，就會在接下來幾天，變得道德淪喪。”

“小玉，這不值得。”

秦澤訝然，舊曆之物的邪門程度超乎想象啊。

藍彧說道：“我當然清楚叛逆印章的負面效果。”

“所以接下來幾天，簡一一，你要使用畫卷將我禁錮，並讓我處於深度睡眠狀態。”

“這次的計劃，是我先給自己打上印章，強化我對現有世界的律法認同感。”

“然後由我出手，解決目標。最後，你再將我解決。讓我進入幾天睡眠狀態。等到負面效果消失，再讓我醒來。”

“需要注意的事項是，千萬不要和目標對視，交流，我會第一時間讓目標處於強昏睡狀態。”

“不要在今天結束前，弄醒目標，否則諸事皆宜可能導致我們功虧一簣。”

簡一一其實認可藍彧的辦法，但還是做出提醒：

“你的日曆還沒有進入休眠期吧？在你睡眠的這幾天裡，你的日曆還是會正常的重新整理出宜忌。”

“小玉，假如刷出某些恰好與你當前狀態吻合的忌諱，你連反抗都做不到。”

組織裡其他人都沒有說話。秦澤也看得頗為緊張。

藍彧說道：

“這些廢話就別說了。”

“我們是官方人員，如果我們都不維護群眾的安全，如果我們都畏首畏尾，那麼這個世界還能指望誰？”

“你去秦澤所在的地方，我們在那裡碰頭。”

簡一一沒有扭捏：

“好，你想好了就行，我會全力支援你。”

行動展開。

秦澤看著組裡的對話，心裡有了幾分別樣的感受。

這就是被守護的感覺。

他以前一直很好奇，日曆存在不是一天兩天，為什麼之前也不覺得，存在詭異的世界裡，有什麼不對勁。

原來是有很多人，在豁出性命保護自己。

公司的義務，我不履行，公司的福利，我全部享有。

身為臨時工的秦澤，忽然有些佩服起藍彧這些履行著義務的人。

“這真是那個在綜藝節裡被罵哭的明星？他是怎麼演一個草包小鮮肉演的那麼像的？明明是一個不要命的狠人啊。”

又一次，秦澤想到了簡一一說到的熱愛生活。

搖了搖頭，秦澤排空腦海裡的雜念。默默等待著藍彧和簡一一到來。

第三聲槍響很快傳來。

秦澤不敢多看。

他只知道，又一個無辜的人被奪走了生命。

而明天，不會有人記得這件事，人們只會被扭曲的力量影響，認為這個人是合理死亡。

第四聲槍響來得晚了些。聽著女孩的慘叫聲，秦澤的雙拳緊握。

他沒有被這些情緒影響，但邏輯底層的憤怒是有的。

他只是一遍遍對自己說：

“明天我就會掌握職能，我就能夠成為真正的舊曆者，秦澤，不要愚蠢的逞強，不要讓自己成為別人的苦難。”

不要因為一時的憤怒，而破壞藍彧和簡一一的行動。

秦澤很快冷靜下來。

誠然，一個故事裡，主角可以靠著自己的天賦，將一切問題從頭到腳解決。

但現實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職責，一旦僭越，可能導致整個環節出問題。

秦澤很安分，強行讓自己沒有產生任何傷害天選之人的念頭。但又保持著對事件的關注。

而簡一一和藍彧的效率也極為驚人。

從抵達公司調出舊曆之物，蓋上叛逆印章，再到趕往現場，總共只有了半小時。

在第五聲槍響後的第四分鐘——

藍彧登場。

帶著口罩更換了髮型的藍彧，僅僅變換了眼神，就和那個小鮮肉藍玉截然不同。

沒有人會認出來，這個戴口罩的男人，就是當紅頂流。

藍彧第一時間來到了第五個死者的身旁。

“罪惡連結。”

罪犯的能力之一，罪惡連結。

這讓藍彧很快看到了仇恨鏈條，因為時間只有五分鐘，所以鏈條還沒有徹底斷裂。

“心境扮演。”

演員的能力之一，心境扮演。

透過罪惡的鏈條，藍彧捕捉到了一部分目標的氣息。

再透過這種氣息，試圖扮演目標，來揣測目標想法。

但這種扮演被幹擾了。

打了叛逆印章的藍彧，雖然不會被消除底層思維邏輯，可他的行為還是會和秦澤一樣，被幹擾。

藍彧沒有衝動。

“罪惡溯源。”

現場一共有五聲槍響。

單一的罪惡，無法讓罪惡溯源變得清晰，但幾處罪惡連在一起，讓罪惡溯源的痕跡，就變得明顯起來。

這一刻，藍彧的腦海裡，多了一些“垃圾記憶”。

這倒不是藍彧被精神入侵，而是“罪犯”這個職業，能夠在解析犯罪的時候，得到犯罪技能和技巧。

會以記憶的形式，灌入腦中。

“比起Mr·普雷爾，這個萬法不拘的白痴，犯罪手法太拙劣了。這種犯罪記憶完全是垃圾記憶。”

藍彧嫌棄的搖頭，同時，目光鎖定了十數米外的一個人。

那個人正是彭雲，本次連環犯罪事件的兇手。

“虧我還用了這麼多能力，原來我把事情搞複雜了。”

和Mr·普雷爾不同，彭雲根本沒有想過要逃跑，沒有想過要掩蓋犯罪。

以至於，藍彧只是施展了罪惡連結，罪惡溯源，就輕易找到了隱藏在人群裡的“萬法不拘”。

這一方面源於彭雲的愚蠢，但更多的，還是被日曆腐蝕的效果。

從最開始的“只是娛樂一天”到“攫取快樂放縱慾望”，再到“追求極致的刺激”彭雲只用了十幾個小時。

一方面源於內心的不堅定，另一方面，犯罪本身會導致日曆出現低語，這些低語會加速他的墮落，影響他的正常思維。

就在彭雲準備換個地方，來一場大破壞的時候，藍彧已經出現在了彭雲的背後。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也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更不會試圖去欣賞目標的恐懼。

藍彧講究一個快準狠——瞬間將足以讓一個人癱瘓的麻醉藥劑，刺入了彭雲的脖子裡。

整個過程，藍彧表現得像是一個冷靜的犯罪大師。

又像是一個隱匿在敵人背後發出致命一擊的刺客。

明明是極為危險的目標，但戰鬥才一開始就已經結束。

一針結束。

秦澤遠遠凝望，將一切看在眼裡。

彭雲殺人，周圍的人沒有反應，可藍彧制止犯罪，反而引起了恐慌。

目睹了全過程的秦澤，再次意識到詭異對尋常人帶來的顛覆。

簡一一也已經來到了藍彧身旁。他同樣做了偽裝，戴上了一張面具。

周圍的人已然陷入恐慌，二人也不多理會。

因為，起風了。

妖風驟起，讓所有人下意識擋住雙眼。

在妖風的中心，藍彧說道：

“秦澤很不錯，沒有壞事，他是一個對自己情緒把控能力很強的人。任務進行得異常順利。”

“是啊，我也覺得小澤很有天分。”簡一一點點頭。

藍彧依舊是那面癱臉：

“希望他不要像這個傢伙一樣，墮落至此。”

“這是我們要做的，我們得教好他。他應該會成為一個不錯的舊曆者。”

簡一一微笑，但面具擋住了笑容。

藍彧平靜點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我就拜託你了。還有，你不要耽誤修行，我會最短時間超過你的！”

“沒問題，祝你好夢，小玉。”

秦澤不知道風眼之中的二人在說什麼，但看著這熟悉的風，露出了笑容。

不多時，這古怪的風便已散去，這場黑歷者引發的事件，也得到了解決。

四月初八，迎來職能的最後一天，總算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