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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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破舊的大福船抵達了上海黃浦江邊的碼頭上。
此時此刻的黃浦江碼頭,正是一年之中最為繁忙時間。
因為還有十幾天,就是光復八年正月初一的春節了。
對於中國人來說,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上海這個外來人口占據百分之八九十的地方,到了春節的時候肯定是冷冷清清的。
雖然那些工廠的老闆們都不太願意在春節的時候放假。
但大明朝廷倒也不是真的一點都不關心百姓疾苦了。
至少春節還是有七天的全民假,在這七天的時間,除了值班的巡捕和軍隊之外。
其餘的衙門機構、大小工廠等,都同步放假。
而且還不會有什麼調休。
實打實的,就是七天。
有朝廷的規定。
那些扒皮們也不太敢違反,畢竟不放人家回家過年這事光聽起來就很有點不人道。
更何況。
在過年在這段時間,也做不成什麼生意。
所以在過年前,各大小工廠都是忙著趕工。
黃浦江也變得越發的繁忙了起來。
整個城市就開足馬力在運轉,似乎是要把因為長假損失的時間給補回來。
十六鋪的碼頭上面熙熙攘攘的全是忙碌不停的苦力——他們是這個城市最辛苦的勞動者,大包大包的貨物正是透過他們的肩膀搬上運下,流通四方。雖然被冠以苦力之名,但是在他們的臉上卻很難看到“苦”字兒。
反而都洋溢著喜氣,臨近年關,這些苦力的生意好的不行,工價也漲了三成,別看他們現在一個個破衣爛衫的樣子,等下了工,可個個都是一身考究的綢緞衣裳。
如果是單身漢,多半直奔四馬路的館子去吃頓好的……
事實上,大明各沿海港口的碼頭工人的收入都是不低的。
一個身強力壯的漢子,一個月總有三四十塊錢的收入,如果趕上春節前的一個月,還能翻上一倍。
這比在紡織廠當工人可強太多了。
而此時。
在歐洲遊歷過幾年,睜開眼看了看世界之後又在道樺大學攻學了法學系,拿到了律師拍照的前清靖海侯餘孽,現在改名叫做吳望海從福船上走了下來。
身邊跟著個穿著長袍,頭戴瓜皮帽五十出頭的男子。
此人正是當年靖海侯的弟弟施秉德,也是吳望海的爹,現在改名叫做吳柄德。
兩人身後,還跟著幾個扛著行禮的僕人。
“海兒,這些碼頭上扛大包小包的,都是小刀會子弟,小刀會和天地會關係匪淺,朱.當今聖上又是天地會總瓢把子,他們可不好招惹,以後不能隨隨便便砸了他們的飯碗。”
吳炳德手指著那些正在扛大包的苦力,低聲和自己的兒子交代道。
他們父子兩,這兩個前清餘孽,現在發了大財了。
他們本就捲走了不少靖海侯的財物,吳望海在廣州投資了報業,是【君子報】的大股東。
而吳炳德呢。
他可以說是走了狗屎運了。
當初他安排兒子出走之後,就帶著部分家產到了上海縣隱居,買了一百多畝黃浦江的地皮。
本來想的是收租養老的,順便做個前朝遺民,終身不仕大明之類的。
但沒想到啊。
天有不測風雲。
這人走起運來,可真的擋都擋不住。
沒想到新興的大明帝國一下子走上了資本主義的快車道,而上海又成了全大明經濟發展最快的城市。
本來是荒郊野外的土地。幾年之內居然成了熱鬧繁華的地方。
吳炳德也是個腦子活絡的主,當然抓牢了這場“改革開放”的機遇,把幾百畝田從佃戶手裡收回。
將一部分改建成了碼頭、貨棧,另一部分則高價賣給了上海縣衙,用於擴建市區了。
“父親,兒子不想接管碼頭!”
“什麼?你不接這個碼頭,那這碼頭要給誰?你知道這碼頭有多賺錢嗎?多少人眼紅啊!海兒,為父就你一個兒子,這一副家業,你不接,誰接?我告訴你啊,這碼頭是可以傳家的,日後子孫後代的富貴,都系在這裡了!”
吳炳德急道。
他在上海這些年,可太知道什麼叫做地段才是最重要的。
黃浦江邊的碼頭啊。
一眼看到底,只要這大明朝不發生什麼動盪,那就安安穩穩的賺錢買賣!
“父親,難道你忘了國仇家恨了嗎?”
“小聲點!”
老吳連忙止住兒子的話,然後指著不遠處另一個碼頭上停著的兩艘大型蒸汽帆船。“看看,那兩艘船上掛著團龍旗,一定有什麼大人物到上海了,這兩天錦衣衛的番子可活躍的緊!”
吳望海順著父親手指的方向看去。
吳家的碼頭只能停泊一些大福船、大廣船之類的帆船。
而遠處的上海港口公司的碼頭,則是可以停泊那種超大型的鐵甲船!
此時停泊在上海港的,就是兩艘三千多噸的大船。
就是大明號戰列艦和大明太平洋艦隊的一艘主力炮艦彈廣州號。
“勞民傷財!”
吳望海嘟囔一句,就和吳炳德大步走下了跳板。
一輛鑲金的四輪西洋馬車就停在碼頭上,車門已經開啟,一個穿著黑色綢緞面棉襖的車伕守在那裡,看到吳老爺和吳公子過來,趕緊殷勤地拉開車門。
“上車再說吧。”吳炳德拉著兒子進了車廂。
又讓扛行李的僕人上了另一輛裝貨物的馬車。
“振兒,算了吧。”
馬車輪子剛一滾起來,吳炳德就嘆了一聲,說道,“轉眼都光復8年。大明的天下都安如磐石了……國仇家恨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咱們該往前看。現在為父又撐起一份家業,有碼頭有房產還有幾條帆船,每年都有十幾萬元進賬,當年你大伯當滿清的靖海侯的時候。咱家都沒有那麼多收入。”
“那施家好幾百口人命就這麼算了?”
吳炳德搖搖頭,苦笑道:“不算了還能怎麼樣?這改朝換代什麼時候不殺個人頭滾滾的,老實說,現在滿清的勒保還在印度保有滿人的一支香火,他們滿人沒有被屠滅已經是運氣好的了,當年五胡亂華,什麼匈奴啊,鮮卑啊,羯人、氐人、羌人這些,你看看現在在哪裡?咱家當年當漢奸給滿清賣命,享了一百多年富貴,也差不多了,這都是命。民主共和什麼的,你也宣傳了好幾年了,有幾個人相信?”
“還是有幾個的……”吳炳德的臉色一黯。
其實真信的也就一個,就是學醫的孫汶,他已經在吳望海的資助下去了歐洲了。
其他參加憲政研究會的同學,在畢業以後都各奔東西,忙自己的事業去了。
至於《君子報》的杜如崇等人,本來就對共和制嗤之以鼻,認為是無君無父,不值一提。
“靠幾個人能成什麼事兒?振兒,我看你還是早點娶個老婆,再納幾房姨太太,生一堆兒孫,也讓為父享受幾年天倫之樂吧。”
“父親,兒子……兒子不想成家。”吳望海無奈的說道。
畢業一回家就催婚。
難道這也是傳統?
“不……不想成家?振兒,你該不是有病吧?”吳炳德大驚失色,他可就一個兒子啊,靖海侯施家也就他一根獨苗,這要是無法播種,那可怎麼辦啊,對得起漢奸祖宗嗎?
不會真的因為當漢奸遭報應了,要絕種了吧?
“我沒病……”
“那你不喜歡女人?”吳炳德的臉色有些古怪,“兒啊,那你就娶一個,給為父添個孫子,這總行了吧?”
“爹,你吳說什麼?兒子……還想幹大事!”
吳炳德臉色一沉,“振兒,你怎麼還在做夢啊!如今的大明已經是鐵桶江山,連俄羅斯帝國都打不過大明,你們幾個人還能成什麼事兒?趁著沒有鬧出什麼逆案,還是趕緊收手吧!”
“爹,兒子我自有分寸。”
“你打算怎麼幹?”
“兒子想先在大明各處轉轉,考察一下社會。”
“社會?什麼東西?”
“就是這天下,兒子要看看這大明天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
這大明天下現在是怎麼一會事。
老實說。
連大明皇帝朱道樺自己都不是特別清楚。
尤其是這傷害。
所以朱皇帝也來了一次“光復大帝微服私訪記”。
他脫掉了龍袍。
換了一身尋常的棉布袍,腰上掛著手槍、寶劍,身後跟著幾名化妝為女傭人的近衛兵團女兵,身旁的羅皇后也身穿普通長袍,頭上隨便插著一個木簪子,挽著朱皇帝的手臂,行走在上海的街道上。
就和普通的上海老闆出門差不多的派頭。
在過年之前的上海,正是最為熱鬧的時候。
各處的商店都已經張燈結綵,琳琅滿目的年貨堆滿了櫥櫃,都快要擺到街面上了。
由於有創東北,去西北,下南洋,東進新大陸幾條出路。
所以現在在大街上倒是沒有見到流浪漢、叫花子之類的——有的話,肯定會被衙門弄去以上那些地方當集體農莊的莊戶去了。
朱道樺是在昨天清晨的時候突然到上海的。
連上海市衙都不知道皇帝已經到了。
所以現在朱道樺一大清早,就帶著羅皇后還有幾名女大內高手——都是相撲好手,經常不穿衣服表演相撲給朱皇帝看的那種高高手出門了。
在上海周圍一看。
居然沒有了兩年前來到上海的那種混沌。
街道很乾淨,顯然是有專人經常打掃。
說明上海市政運轉正常——這是肯定的,上海是全國稅收最高的城市。
一個市上繳的中央稅,都快趕上廣東省了。
其次就是沒看到有“倒臥”的死人。現在可是大冬天,那些露宿街頭的叫花子,是很容易被凍死的。
不過現在連叫花子都沒看到。
所以也就不怎麼奇怪了。
朱皇帝在街道上走著,時不時還買點小玩意,好不愜意。
自從當了皇帝之後,朱老闆還極少有現在這麼放鬆的時候了。
不過對於朱皇帝而言。
他的帝國現在已經進入到了一個平穩發展的時期。
國內的工業化發展如火如荼,市場經濟的衝擊下,農村的小農經濟正在瓦解。
而東北、大西北、南洋、新大陸的鉅額的移民投資,其實也相當於大明帝國的“維穩經費”。
因為如果農村經濟結構被破壞,而農民們有沒有別的出路的話。
那大明帝國的工業化發展還能否在一個平穩的環境下執行,可就很難說了。
一群揹著書包的小孩子你追我趕的從一旁的小馬路上竄了出來。
那條小馬路上有一所新式小學,他們估計是那所小學的學生。
現在馬上就要放寒假了,這些小學生應該是剛剛參加完期末考試的。
這些小學生都是男孩子,有幾個一邊跑還在一邊喊著:“為了大明,為了皇帝,前進,前進……”
然後就是大家排成整齊的佇列,踏著佇列前進,走得還挺整齊的,很是有模有樣。
朱濟世讓一名女護衛去攔住一個孩子,問問他那口號是怎麼回事兒。
“大姐,這是先生教的,每天做操的時候都要喊,國文課上也教的。”
朱皇帝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宣教部是用心思在編教材的。
其實這是朱老闆剽竊了後世一戰時候的普魯士等國的差辦法。
其實在那個時代歐洲民族國家多多少少都有點軍國主義,課本上面總能找到這樣的內容。
法國人是為了皇帝前進,俄國人是為了沙皇前進,英國人是為了女王前進,普魯士人是為了國王前進。
不避諱的說。
這就是在洗腦。
現在的明軍從本質上來說並不是近代被民族主義武裝了頭腦的軍隊。
他們從本質上來說還是一群僱傭兵。
那麼什麼樣的軍隊,才算是近代化的軍隊呢?
當然是一群相信國家、民族的利益和自己息息相關,要用**的劍為**謀取土地的狂熱的民族主義者組成的軍隊了。
否則。
如果一戰的時候,歐洲的國王們還要靠金錢僱傭軍隊去作戰。
那再有錢的國家。
也支撐不起一場戰役死十幾萬,一場戰爭打下來,整個國家幾乎死傷超過一半的青壯年這樣的消耗的代價。
不過朱皇帝也沒辦法,現在歐洲已經有這麼苗頭了。
他如果不這麼做,以後就得面對一群被民族主義,可能還包括了極端種族主義武裝起來的白人軍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