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厘坐在文港樂團的休息室,試著活動左手手腕。

慶幸沒傷及骨頭,只是輕微的紅腫和疼痛。

陳斯揚快步走來,遞給她一瓶冰飲,“先冰敷下,晚些還是得去醫院看看。”

“嗯。”

連厘接過,摁在腕子上。冰冷貼著肌膚,緩和了火辣辣的痛感。

“我以為你們都去給阮寧開生日趴了,沒有人在,開門就沒留意。害你受傷了,抱歉啊。”陳斯揚摸著後腦勺,愧疚道。

他盯著連厘膚若凝脂的手腕須臾,目光挪到她臉上,問:“阮寧他們沒叫你嗎?”

“她又不是我生的,過生日為什麼要叫我?”

連厘的嗓音清甜淡柔,語速輕緩,聽不出半點惡意。

陳斯揚卻面露窘迫,完全不知如何作答。

他腦子不由自主想起關於她的流言。

連厘作為樂團首席大提琴手,除了有高超的演奏水平,還有張骨相絕佳的美人臉。

聽說她背後有京圈資本。

樂團就是資本為連厘開的,專門用來給她消磨時間。

樂團的人經常酸溜溜地說,他們不過是大佬花錢供連厘消遣的玩物罷了。

沒叫她參加生日聚會,明顯在排擠她。

陳斯揚打心底裡瞧不起金絲雀,但表面還是客套邀請。

“他們可能忘了。我知道地點,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連厘神色不變,話也說得輕:“生日沒什麼好過的,葬禮才有意思。”

陳斯揚被她的話噎住,頓覺後脊發涼。

簡單冰敷了下,連厘按原計劃離開樂團。乘電梯時,她開啟手機,螢幕上是和靳言庭總助的聊天記錄。

「連小姐,晚上有局,我派人去接您」

「不用,我打車。麻煩把地址發我」

「位置」

瑞空居,坐落於二環內的四合院,紅牆灰瓦,雅緻私密。

庭院栽植穠豔昳麗的海棠花,風一吹,花瓣紛揚,滿院的馥郁芬芳。

琵琶聲如珠落玉盤,婉轉飄至耳畔,連厘腳步未停,不緊不慢地跨過門檻。

東廂房格調古韻,一側巨大的屏風隔斷了裡屋。她迅速探究一番。紫檀百寶嵌屏風,黃梨木傢俱,偏櫃上擺著瓷器書畫的古玩藝術品。

整間屋子裝設清雅,古香古色,還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原來鬧哄哄的場子,在連厘進屋的時候安靜了片刻。

室內皆是四九城公子千金,聞聲紛紛將目光投過去。

“厘妹比先前出落美了,真真兒是大大美人。”有人嬉笑打趣。

“那是。靳先生把連厘照顧得無微不至,各方面都出挑。北棠巷動遷工程可以啟動,連厘可是大功臣啊!”

這話既奉承,又耐人尋味。

然,主位的男人恍若未聞,神情沒有絲毫波瀾。

多年時間,連厘已然習慣被眾人目光的包圍,可面對靳言庭還是會有數秒的緊張感。

他脫了外套,身上穿著考究白襯衫搭西服馬甲,很是俊美矜貴。

見連厘沒第一時間過來,靳言庭視線平靜地落在她臉上,嗓音溫沉。

“小厘,過來。”

連厘走過去,低眉斂目,喚了聲:“哥。”

遂落落大方地坐在靳言庭旁邊。

京城這個權力之都,貴胄雲集。凌駕於金字塔頂端的,是根基深厚的世家門閥。

靳言庭作為靳家大公子,自出生身體流淌的血液便註定了他的可望不可及。

能讓靳言庭特殊對待的姑娘可不多。

場子裡的人頗覺納罕,看向連厘的目光多有打量和品度意味。

女生五官大氣又精緻,天生麗質,就算衣著簡單、妝容清淡,於這滿室浮華里仍然光彩奪目。

不過……容貌再好,能有權勢好?

身畔的高位者才是決定她不平凡的重要因素。

連厘忽視那些審視,悄無聲息地揉了揉手腕。

“手怎麼了。”靳言庭注意到她的動作,語氣是稀疏平常的自然。

溫熱的氣息從耳邊掠過,撩起三分癢,連厘指尖微蜷,垂下眸子說:

“嗑了下門,沒什麼大礙。”

靳言庭瞧她一會兒,未作聲。

須臾,有人請靳言庭前往娛樂區摸幾把骨牌。

他不喜打牌。

秉著禮數週全,連厘眉眼輕輕彎起,笑著說我來。

靳言庭掀眸,掃了眼牌桌的情況。東西南北均擺著整整齊齊的牌碼,小姑娘位於南區,熟練地摸牌、出牌,不時啟唇閒聊幾句,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笑意。

她打牌沒什麼章法,全憑本能,運氣卻意外的好。

再爛的牌在她手裡也能逆風翻盤。

第三局牌結束,洗牌的間隙,連厘下意識回頭望向主位。

空空如也。

靳言庭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

今晚電視臺領導做東,在瑞空居正廳招待貴客。

有侍者見平日姿態頗高的高層迎上前,沒有半點威風勁,所有氣勢都融在笑容褶子裡,甘願做小伏低。

不免心生好奇,何方大人物能讓大佬們奉為座上賓。

富麗堂皇的會客正廳,卻只見幾位領導醉的不省人事。

那位貴客全然不見身影。

西廂房的門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

孟定凱忙起身,霎時間,所有人都站起來看向陡然出現的男人。

他身高極優越,黑色衫衣松著兩顆紐扣,盡顯慵懶,最為吸睛的是那張無可指摘的皮囊。

可惜男人氣場太強大,目光瞥一眼便悻悻收回。

靳識越剛坐下,就有人過來遞煙點火。他修長五指夾著香菸,滿屋濃烈的香水味燻得頭疼,擺擺手。

“出去。”

“別那麼沒情趣嘛。”孟定凱摟住女伴的肩膀,眯眼笑道,“就算是談合作,也要爽快地談啊。”

“那要不你爽完了再談?”

靳識越說著還看了眼腕錶,“一分鐘後我再進來。”

孟定凱臉色驟變,只是沒兩秒又緩和下來:“生意場上和氣生財,不揭人短。”

他眼神示意,女伴立刻聽話地走出去。

靳識越彈了下菸灰,痞笑:“還以為你病已經治好了。”

孟定凱沒想到他越說越來勁,可又不能發怒,咬牙說:“這是L25競標的資料。”

靳識越接過檔案,漫不經心翻閱,紙頁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煙在他指骨分明的手裡,撣了一下,又撣一下,始終沒有送到嘴邊吸一口。

孟定凱:“您提前離開軍區,莫不是就為了一片兒地?”

靳識越撩眼皮,目光不經意掠過窗欞,掃見一對糾纏不清的男女。

女孩客氣禮讓,男人不依不饒。

移開視線三秒,那張精緻的臉跟記憶裡的某張臉逐漸重合。

靳識越又看了過去。

嘖,還真是他大哥那個夜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