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及此處,天帝的話戛然而止。

玉瑤走入大殿內站定,強忍激動道:“玉瑤願意一試!”

天帝微微皺眉:“可如今的死囚海深處,神力濃郁灼人,別說是你,就連朕都不敢輕易進入。”

玉瑤徑直對著天帝跪了下去:“玉瑤的命本就是帝神給的,今日亦甘願為帝神奉獻一切,永無怨言!”

天帝略一沉思,終究沉沉點頭:“好,三日後前往死囚海。朕與你一同前往,祝你一臂之力。”

玉瑤叩謝,這才起身,帶著蘇棠退出了凌雲殿。

回去路上,玉瑤高興得不行,時哭時笑,就像個瘋子。等回了寢殿,她換上一條紅火的薄紗裙在內殿翩然起舞。

舞姿妖嬈絕色,卻透出一股淒涼。

等跳舞跳到了盡興,玉瑤又讓蘇棠拿酒來,非要拉著蘇棠喝醉仙酒。

蘇棠毫無怨言,又去桂花樹下挖出了五十年前釀好的醉仙酒,帶回寢殿陪玉瑤喝。

玉瑤坐在地上,斜倚在貴妃榻的角落,醉眼朦朧道:“我是帝神親手種養的蓮花,帝神是我的主人啊。”

蘇棠聽著玉瑤絮絮叨叨,說著自己對主人的思念,說著當年帝神是怎麼親自把那隻死洋蔥交給她。

一百多年了,玉瑤只要一喝醉酒,就會跟蘇棠說起自己和帝神元鈞的那段淵源,說的次數多了,蘇棠已經能倒背如流。

直到玉瑤發洩夠了,趴在貴妃榻上沉沉睡去,蘇棠這才把她攙扶到床上。一邊幫她擦身體,一邊譏嘲道:“帝神死的的時候,你不過就是個元嬰,你對他倒是用情至深。”

元嬰期只有朦朧的意識,她甚至還沒長出人形。

又經過幾萬年的修煉,玉瑤才逐漸化成人形,修出仙身。

蘇棠看著臉色酡紅的玉瑤,忍不住搖頭,從某方面來說,玉瑤也不過是個可憐人。

當夜夜裡,天帝即將帶玉瑤前往死囚海的訊息,早已傳遍三界。

天界仙君們整裝待發,眾人皆翹首以待帝神歸來。

蘇棠也睡不著。

自然,她睡不著可不是因為這什麼帝神要回來了。

帝神回不回來,跟她一定丁點關係都沒有。

她睡不著,純澈是因為她成功地給天澤上仙下了藥。

——嗜靈毒。

無色無味,卻是最兇險的毒藥。

這藥產自魔界,乃是魔族專門針對仙界之人研製的。

普通仙君種了此毒,輕則仙氣逆行,損壞修為;重則元神大傷,走火入魔。

這藥是她三個月前跟著玉瑤去魔界時,在一個魔界的黑魔醫那預訂的。

那黑魔醫說,中毒之後,對方在三日之內,必會筋脈逆行,生不如死。

蘇棠一邊幫玉瑤整理出行的行李,一邊胡思亂想。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報仇成功後,應該回不就城做點什麼營生。

如此一來,她就可以一邊做點小買賣,一邊陪在溫故的墳墓身邊。

……

蘇棠激動得好幾天沒睡,一邊暗中去天澤上仙的府邸附近打探訊息,生怕錯過天澤的毒發。

轉眼三日後。

這日清晨,蘇棠帶著流玉殿上下所有仙侍,恭送玉瑤仙子。

可玉瑤卻看向蘇棠,挑眉道:“你不去?”

蘇棠垂眸:“我留下打理流玉殿,仙子且放心去吧。”

玉瑤挑起一個惡劣的笑意:“可這一路舟車勞累,我身邊可不能沒人伺候。”

蘇棠皺了皺眉,正待拒絕,可玉瑤已經靠近她涼聲道:“死囚海靈氣強盛,可偏偏你這種草精韌性十足,正好用來幫我擋靈氣。”

蘇棠:“……”

玉瑤哼道:“還不快跟我來!”

蘇棠抿起嘴,眸光微閃,到底是跟了上去。

一個時辰後,仙界大軍浩浩蕩蕩地踏上了前往死囚海的路。

近來死囚海的異象,一天比一天猛烈。

從中瀰漫出的神氣,也一日比一日純粹濃郁。

兩個時辰後,眾仙抵達死囚海,將整個海域圍了個嚴嚴實實。

曾經漆黑絕望的死囚海,如今早已變了個模樣。

無數蝦蟹浮游縈繞其中,各種魚兒貝蚌不斷歡遊,呈現出無限的生命力。

一眾仙人潛入死囚海,前往海域的最中心。

可越往前,靈氣便越灼人。

越來越多的仙君仙子們堅持不住,紛紛停下了腳步。

到了最後,只剩下天帝和幾位仙階最高的幾位仙君,還在繼續往前走。

玉瑤本就是神的孩子,神力對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

可蘇棠不一樣。

她不過是個最下等的仙侍。

靈力低微,根本談不上有什麼道行。

可讓眾人意外的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仙侍,面對如此強勁的神力時,她竟……毫無反應。

玉瑤說得沒錯,她這種結縷草精,生命力極度旺盛,韌性極強,在再艱難的環境裡都能生存下來。

連玉瑤都被靈氣灼得有些難捱,她伸手攥緊蘇棠的手,鄙夷道:“你果然是根賤草。”

蘇棠對玉瑤的諷刺置若罔聞,扶著玉瑤繼續朝前走。

自然了,她當然不全是為了保護玉瑤。

蘇棠不斷冷眼看著前方的天澤上仙。

她還為了天澤。

嗜靈毒會在今日發作,她正好可以親眼看著天澤痛不欲生的樣子。

就如同當初溫故,是那般痛苦地躺在她的懷中。

渾身是血,生生疼死。

蘇棠心底的恨意愈演愈烈,卻壓根沒有注意到,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隨著這幾位天界大佬,進入了神棺的結界。

穿過結界,只見一副巨大的棺槨懸掛在黑暗的虛空海水之中。

無比灼燙的神力不斷從棺槨中湧出。

饒是天帝,都有些招架不住。

來時那麼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此時站在這裡的,卻一共沒超過七人。

天帝強壓住靈臺的不適,沉聲道:“擺陣作法!”

可身側的天澤,卻不知是何緣故,臉色越來越難看。

眾人開始一齊作法,打算將玉瑤送入棺槨之內,讓她一探究竟。

可天澤卻遲遲不動。

天帝看向天澤:“天澤,你這是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

天澤強壓住在體內亂竄的仙氣,勉強道:“無妨。”

他緩緩走到天帝身邊,也開始作法。

無比強大的仙氣凝聚成了一股純粹的明亮靈力,齊齊地朝著漂浮著的棺槨而去。

玉瑤運功飛身,將身體落入這股靈力之間。

而蘇棠則站在最角落,沉沉地看著天澤的變化。

天澤的臉色越來越慘白,表情越來越扭曲,可見他體內的毒,已經開始發作了!

再加上此時眾人都在運功做法,倘若她現在對天澤發起攻擊,沒準真的能徹底殺了他。

蘇棠心底猛得躥出一股戾氣,說時遲那時快,她竟真的從手中變幻出一把凌冰匕首,飛身直直地朝著天澤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