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

陽春三月開始暖和的季節,西北偏僻的永興縣林家村,昨晚上卻突然下了一場大雪。

遠遠看去,彎彎曲曲的小路被融化雪水開出一條黃色泥巴小道,黃泥坯平房坐落不一,參差不齊,露出積雪融化後的屋簷。

一旁掉了牆皮的外牆上,用紅色油漆寫著幾個大字。

團結就是力量!

村子裡炊煙裊裊,還沒發芽的泡桐樹上,偶爾傳來鳥叫聲,顯得雪後的整個村子異常安靜。

不遠處,女人行色匆匆,吱呀一聲推開一扇破破爛爛的木門,徑直朝著西面的屋子走去。

一進來,伸手推了一把躺在紅綠相間牡丹花被子下的女孩。

“賠錢貨,快醒醒,出大事兒了。”

“江家那個臭小子跟村裡的知青搞到一塊了,這會兒人都被綁到大槐樹底下了。”

推搡中,蘇櫻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面前的女人穿著破舊藏藍色襖子,齊耳短髮,缺水的面板髮紅粗糙,面色凝重。

蘇櫻腦子昏昏沉沉,有些疑惑。

“這是哪兒?”

這中年婦女身上穿的衣服怎麼年代感十足?

女人看她沒反應,皺眉暴躁抬手,狠狠在她額頭戳了下。

“你個沒出息的,這個節骨眼上別給我裝瘋賣傻,江家是咱們村的大戶,就算那小子跟知青搞在一起,你也得給我忍著。你媽死得早,你爸又是個沒出息的,我雖是後嫁給你爸的,但好歹給你爸生了個兒子,也養了你幾年,三百塊彩禮錢我已經拿了,那錢我要給我女兒秀秀買嫁妝,你要是忘恩負義想反悔,就算你那個沒出息的爹答應,老孃也不答應。”

“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就得聽我的,江家那小子他爹是村支書,幾個叔伯在城裡都有工作,等你嫁過去,將來你還能幫襯一下你弟弟,記住了沒?”

女人看蘇櫻還在發呆,不耐煩地推她一把,真是氣死個人,訂婚物件都跟人睡一起了,她還是一副死人臉。

蘇櫻頭昏腦漲,左右掃了眼,看到一旁破舊的木桌上放著竹編包裹的熱水壺,再看看自己身上蓋著紅綠相間牡丹的被子,腦子瞬間刺啦一聲響。

“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趕緊現在跟我去大槐樹底下看看,去了就說相信江小飛那小子,你們的婚事還能保住,嫁誰不都是嫁,與其嫁個窮的還不如嫁給富有的,至少你跟上不餓肚子,將來你弟弟還能跟著你沾光。”

“還有啊,這事兒今天在村裡鬧挺大,我覺得那個宋知青也不是省油的燈,到時候你腦袋放靈光一點,千萬不要腦子一熱就答應退婚的事兒,咱家可是收了人家五百塊錢彩禮呢。這年頭能拿出三百塊錢彩禮的人,還真不多。

我在這裡給你提個醒,他們要是真打算退婚,這三百塊錢我和你爹可不興退的,搞破鞋的人又不是你,你記住沒?

這三百塊錢將來要給你弟弟說媳婦呢。”

蘇櫻還沒反應過來,女人扯著她的衣服下床,沒等她穿好鞋子,拉著她就往村裡大槐樹跟前奔去。

兩人剛從門裡出來,蘇櫻夢遊似的,思緒還沒拉回來,一頭撞進一堵肉牆上,這人胸口硬邦邦,跟銅牆鐵壁一樣,撞得她一張臉火辣辣的疼,尤其是鼻子,酸澀的感覺讓她眼淚在眼眶打轉。

捂著鼻子一抬眸,就對上男人剛毅俊冷的臉,眉心劍目,鼻樑高挺,薄厚適中的嘴唇,小麥色健康的肌膚,再打量一眼,一八幾的大高個,寬肩窄腰大長腿,手裡拎著兩個油紙包,身穿一身乾淨平整藏藍色中山服,襯得身後的雪地越發白淨。

男人也打量她一眼,一米六的身高,扎著兩個麻花辮,穿著不符合她身高,帶著好多個補丁的破爛短棉襖,不知道是凍得還是病著,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蒼白無力,病懨懨的身上沒半點肉,一點福氣都沒,就被自己這麼輕輕撞了一下,好像要碎了一樣,眼淚居然都出來了,他要是個男的,才不會娶這麼瘦的丫頭片子。

蘇櫻臉頰微紅,沙啞的嗓子一句對不起還沒說出來,就被田翠芬拉跑了。

林家村村口。

江小飛和宋敏兩人衣衫不整被綁在大槐樹上,一旁都是圍觀的村民。

相比江小飛,宋敏的情況更糟糕,昨晚上一場大雪又降溫了,她扎著兩個麻花辮亂糟糟像雞窩一樣,上面還掛著麥秸稈,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背心,臉上還有巴掌印。

冷風吹過,她凍得瑟瑟發抖。

江小飛看到蘇櫻,想到這個蔫巴巴三棒槌打不出一個屁的女人,再偏頭看一眼因為自己綁在大樹上被人羞辱的宋敏,江小飛怒視著蘇櫻,咬牙吼道:“蘇櫻,是你跟村裡人報信的是不是?你個賤人,我不想娶你你就害我,老子告訴你,你想嫁給我門都沒有。”

“你想讓老子娶你,呸,老子偏不娶,你個惡毒的女人,我今天當著全村的人面跟你退婚。老子就跟宋知青睡了,老子就喜歡她,就想娶她,你能把我怎麼著?”

宋敏緊抿著嘴邊,一雙眸子恨意濃濃,惡狠狠瞪了眼蘇櫻。

江小飛怒目圓睜,一旁的村民指指點點。

“這宋敏也真是臭不要臉,之前還看見她跟男知青勾搭在一起,這才幾天,就跟村支書兒子搞一起了,真是狐狸精。”

“誰說不是呢?”

宋敏?

蘇櫻腦子轟的一聲,可算是反應過來眼前是什麼情況。

我去,她居然穿書了。

大槐樹、蘇秀秀、江小飛、宋敏、繼母田翠芬……

她差點忘記,她是一名旅行博主。

昨晚上熬夜看最近剛爆的小說《我在七零被大佬寵翻了》這本書。

長時間熬夜導致她睡眠不足,昨晚上熬到凌晨趴在電腦前小睡了一會兒,誰知道一睜眼就穿進書中性格溫和,被繼母打壓卻依舊任勞任怨的工具人女配身上。

故事裡,作者給蘇櫻安排了悲慘一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罵太狠,一睜眼居然穿到蘇櫻身上了。

讓她恐懼的是,蘇櫻被父親和繼母榨乾最後的價值,嫁給江小飛後不但沒過上啥好日子,還被家暴致死。

想到出門前田翠芬說的話,蘇櫻腦子很快清醒過來。

不,這婚不能結,要是真結了,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