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盞茶功夫,小敏沒找到,她母親被帶過來了。

一見著黑甲兵,婦人雙腿一軟,哆嗦嗦道,“小、敏昨晚就給胡哥了。”

黑甲兵知道她們私下時常用人換食物,也不以為意,只問,“有人看見你女兒昨晚拿了兩個白米飯糰。此事當真?”

婦人哪裡敢撒謊,抬頭看著一臉緊張的清秋,“就是這位姑娘給的。”

“昨兒小敏和我生氣,往風淵河跑去,說寧可投河也不願被賣。是這位姑娘追過去塞給她兩個飯糰才救了小敏一命。”

“白米很軟,特別的香。”婦人回想起來都要流口水。

人群頃刻炸了。

真的有米飯?

這地方竟然還能吃上白飯!

她們屋裡一定還有柴火,那天的光沒有看錯,一定是在用火煮飯!

要不是有黑甲兵攔著,謝晚意的屋子都要被翻個底朝天。

謝瑤環捂著捱了打的左臉,火辣辣的痛感讓她看過去的目光越發兇狠,“她哪兒來的米飯!她是偷的!從東谷偷的!”

黑甲兵才從屋裡出來,當然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懷疑這婦人都是謝瑤環有意安排的。

再加上他剛收了謝晚意的戒指,這會觀摩著戒指,裝聾作啞。

謝晚意盯著那婦人,“這兒天黑得早,你確定看到的人是清秋?確定她塞給你女兒的是飯糰?”

“我確定!”婦人拍著胸脯,可一對上謝晚意漆黑冰涼的目光就有些心慌。

謝晚意嗤笑,“胡說八道!我有白飯當然自己吃,犯得著給你們送?”

“再說,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的人送的?飯糰在哪?”

婦人一窒,答不上話,好半天才弱弱道,“我沒撒謊!”

“官爺才搜了屋子,你撒謊也沒選個好時候。”謝晚意眉眼間染了些怒氣。

婦人驚訝,搜不到?

謝瑤環不肯罷休,“讓我進去搜!”

謝晚意淡淡看了那黑甲兵一眼,對方不耐煩了,衝著謝瑤環怒喝,“人給你圍了,屋子也搜了。差不多得了!”

“惹怒老子,治你個動搖人心之罪!”

謝瑤環臉色鐵青,“你!我···你們敢動我?陛下一定不會饒了你們!”

黑甲兵大笑起來,“陛下?”

“還真是個瘋子。”

“收隊!”

黑甲兵一揮手,謝晚意剛要鬆口氣,一道陰沉的聲音響起,“謝大小姐沒說謊,小敏胃裡確實有白米飯。”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胡光來了。

他遙遙指著謝晚意,“屋子沒有,只能說明今天沒有。”

“想知道誰在說謊很簡單,隨便殺一個,把胃剖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這話光是聽著就讓人害怕。

可這個建議讓很多人眼睛亮起來,看過來的視線像一把把利刃,恨不得直接把她們剖開。

謝瑤環眼前一亮,“沒錯!謝晚意,你敢不敢?”

胡光意味深長道,“一個丫鬟而已,對你們這種貴人而言沒什麼。死一個丫鬟,你們還能屯些過冬的食物。”

“而且,我可以教你們怎麼醃製存放。”

謝晚意知道這兒人吃人,可親耳聽到這些字眼從他們口中像說一件小事般說出來,才知有多可怖。

窮鄉僻壤出刁民,半點沒錯。

謝晚意被胡光眼裡的興奮嚇到,轉而看著黑甲兵,“官爺不管?”

黑甲兵把戒指塞進衣襟,“這是另外的價錢。”

謝晚意微微蹙眉,又聽他道,“不過就算你給得起,老子也不會因為你動他,畢竟羅剎國的冬天更難熬,胡光會些拳腳,比你們都值錢。”

言畢,他竟真的帶人離開,默許之後可能發生的一切。

這讓謝晚意不由得心上一緊,如果錢財不能換來優勢,那就麻煩了。

胡光摸了摸下顎,視線越過謝晚意落在清秋身上,清秋早嚇得站不穩,看著從始至終擋在自己前面的謝晚意,想喚一句小姐又沒臉。

她們好不容易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卻被她一時心軟惹了這麼大麻煩。

清秋抹掉眼淚,開口,“我任你們處置,請、請不要為難我家小姐。”

謝晚意驟然回頭,一記冷冽目光砸過來,“你的主子還沒死,什麼叫由他們處置。”

“小姐,奴婢···”

簪雪及時捂住她的嘴,“她們冤枉小姐,你若被殺了,他們更不會放過小姐。”

清秋身子一緊,後知後覺自己差點又拖累主子。

她胃裡當然有白米!一旦被證實,她們根本不會有活路。

謝瑤環比胡光更蠢蠢欲動,還不忘煽動圍觀的人,“你們今兒不弄死她,明日她跟官爺疏通關係,保不齊就要殺你們做肉乾過冬!”

話音剛落,人群蜂擁而上。

念左念右立刻把謝晚意護在身後,抄起門前準備好的木棍和他們廝打起來。

光腳不怕穿鞋的,不過眨眼工夫,念左念右就被圍了起來,血腥味彌散,看得謝晚意心急如焚。

也是這一刻,她徹底體會到命賤如草是什麼滋味。

怎麼辦!念左念右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傷口反而激發了他們殺人的慾望。不能拖了···

要不要把地窖剩下的食物拿出來換念左念右一命?

謝瑤環趁這空檔逼過來,“佩兒去她屋子裡翻!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她從謝家偷的!”

清秋早嚇得魂飛魄散,跌坐在門前無法動彈。

簪雪咬牙堵著門,在佩兒過來時發了狠地把人推開。佩兒擼起袖子,兩人新仇舊怨一併發作起來。

胡光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盯著謝晚意,生怕錯過她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

剛剛,謝晚意扭頭了···屋子裡應該藏了東西,但是、她很好剋制了自己,導致胡光沒發現桌子下面的地板比其他處更乾淨些。

不過,胡光發現她和別的貴人主子不一樣,她好像很在意那兩個小廝的生死。

這就好辦了。

胡光咧起個殘忍的笑,邊活動手腕邊朝念左走去。

而此時,念左才好的腿傷又因遭到擊打而膝蓋打顫,背上多了兩道血淋淋的抓傷,咬牙把幾個近身攻擊的人推遠。

“哥!”

念右一條手臂也多了血口子,這一聲呼喊撕心裂肺,聽得謝晚意都手腳冰涼,來不及多想衝了過去。

“小姐!”簪雪跟在後頭,見胡光抽出腰間彎刀直劈謝晚意麵門,她失聲尖叫,臉白如紙。

謝晚意被刀刃冷光晃到眼睛才知害怕,下意識躬身護著小腹。

胡光有一瞬間,目光落在她小腹,遲疑了一下,可彎刀去勢已明,根本收不住。

罡風拂起謝晚意額前碎髮,死亡和血腥將她包圍,呼吸都停滯了。

“叮!”

一聲嗡鳴刺得人耳膜發痛。

一支羽剪穿過彎刀手柄處的空環,帶著巨大的衝擊力從謝晚意臉頰擦過,釘在木屋窗戶邊。

打鬥聲停下,窗戶框子轟的一聲碎成幾片。

那些人的目光因為這支羽箭發生地震般的顫動,下意識俯首跪地,就連胡光身上的狠戾都瞬間消失,屈膝下跪。

謝晚意喉嚨裡全是冰涼的空氣,漆黑的眸子裡倒映出一個身穿鎧甲,策馬而來的身影。

墨髮飛揚,眼似寒星濺血,目光銳利如刀,比方嶺的寒風更讓人生畏。

謝晚意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與他四目相對,剛要移目,便聽他寒聲呵斥,“放肆!都活得不耐煩了?”

“本將軍一而再告誡不許對婦孺動手,都當本將軍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