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咕咕”轉動,車身在黃泥土地上有些顛簸,車廂裡則擠著十六個孩子,六個男孩,十個女孩。

有女孩在哭哭啼啼;還有女孩邊揉眼睛邊喃喃著喊著“孃親,哥哥”之類的話。

顯然,在這個世界,男孩遠比女孩有用。所以家中若有一男一女的,便往往把女孩丟出去,當做“御供仙童”。若是沒有仙童這事,在今後家中遭遇困難,難以為繼,女孩還是會被賣掉的,人牙子便是最通常的途徑。至於人牙子會把女孩丟到哪兒,便是難以細說了

這也是此時車廂裡,女孩較多的原因。

李元看著身側一個哭泣的女孩。

女孩約莫八九歲大,身形瘦小的像只小松鼠,面色泛黃如蠟,此時哭的傷心無比。

李元推推她,在女孩詫異側頭時,他做了個鬼臉。

女孩愣了下,頓時不哭了,愕然地看著他。

李元露出笑,道:“我叫李羽。”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頓時讓女孩有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她擦了擦眼淚,道:“我叫小珍。”

李元哄了哄這孩子,又隨意的聊起天來,分別聊著自己是哪兒人,家裡有哪些人,自己又是怎麼上車的。

事實上,這些孩子大多是牧海小鎮周邊村子的,而叫小珍的女孩還和李元是一個漁村的,只不過住的較遠,平日裡不怎麼見。

“你你是黑牛叔家收養的那個.男孩啊?”小珍也認出了李元身份,只是在說到“男孩”的時候顯得很不自信。

李元道:“是啊,黑牛叔和五娘嬸都是好人。”

小珍道:“我爹說黑牛叔捕魚很厲害,又說你也很能幹呢,明明還小,卻已經能幫黑牛叔去鎮上賣魚

我一直以為你和我差不多大,沒想到你都這麼大了,看起來完全是大哥哥了。

而且,你怎麼一點都不難過呢?”

李元道:“旅途漫漫,總歸在往前,與其停下傷心,不如多看看眼前的風景。”

小珍沒聽懂他在說什麼,於是道:“哥哥還讀過書呀?”

李元看著面黃肌瘦的丫頭,笑了笑,然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思緒也微微飄開。

那倆口子,對他確實不錯。

不過,他臨走前也留了足夠的金銀,這可以讓黑牛與五娘過上好日子了。

他記得那名叫五孃的漁婦在蘆葦蕩前問他“是哪家孩子”的情景。

他記得五娘拉著他的手,將他帶回家,然後柔聲道:“以後在我們家過。”

他也記得黑牛和五娘去牧海鎮賣魚,黑牛帶著他去官府落戶,點頭哈腰地和官差說著話,之後看天色晚了,便當真如一家三口擠在同一張床上睡了一晚。

之後,他和黑牛與五娘生活在一起,也算是和諧。

可是啊.他卻沒有什麼留戀。

他的心已經淡了。

坐在這冰冷黑暗的“囚車”裡,他的心情也沒有什麼不好。

天地之間,任由往返,

去留無意,一盡心安。

便是在囚車裡,也如在奢華鄉,亦如在清風朗月間。

李元的平靜,很快影響了這一車的孩子。

再加上他壯碩,這一車孩子便都隱隱以他為主心骨了。

一個月後。

車廂裡的哭聲也沒了。

孩子們都尋到了伴兒,幾個幾個的簇擁在一起,或是小聲說著話,或是靠在車壁上無神地看著那不大的視窗。

小珍,還有個叫小虎的孩子則是一左一右地靠在李元身邊,不停地聊著。

小珍在說她幫家裡砍柴的故事,主打一個訴苦。

小虎在說他在湖裡游泳的故事,主打一個“老子牛逼”。

小珍說小虎吹牛,那湖裡明明有毒魚。

小虎臉一紅,卻又強硬地說他遊的地方沒有毒魚。

小珍說明明都有。

小虎說有毒魚又怎麼了?膽小鬼才不敢遊!

小珍吐舌頭,喊著:“吹牛,吹牛,不害臊!”

小虎怒道:“我沒吹牛!”

兩人隔著李元對話,一副要不是李元隔著,就要打起來的樣子。

忽地,李元神色一動,雙手如風,猛然伸展,手掌搭在兩個孩子的腦袋側,往自己方向摟來,同時口中喊道:“抱頭!”

小珍和小虎一愣,但還未等兩人發問,便只覺自己整個人隨著車廂高高飛了起來,失重感陡然一敲心絃,使得心臟嘭嘭狂跳起來。

“啊!!”

“啊啊!!”

孩子們下意識尖叫起來。

車外,拉車的馬兒也在嘶鳴。

緊接著,強烈的落地震感,以及一聲“轟”響,讓車廂裡的孩子裡七零八落地倒地,咕嚕嚕滾開,小腦袋東磕西碰,有的直接掛了彩。

而聽了李元的話,及時抱住腦袋的人,還好一點。

至於小珍和小虎則因為有李元摟著,所以完全沒事,只是驚魂未定地坐在原地,像是徹底傻了似的。

兩人看了一眼李元,卻見李元平靜無比。

而李元則在往車廂看去。

那兒,正傳來刀兵相接的廝殺聲。

以及一些諸如“狗皇帝”之類的怒罵之聲。

這廝殺持續了約莫半炷香時間,未幾,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開啟車廂,看到車廂裡孩子們驚懼地看著他,撓了撓腦袋。

這大漢還沒說話,卻被個綠衣俏麗女子一把推開了。

那俏麗女子撫掌,笑著道:“別害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狗皇帝捉你們去,並不是做什麼仙童,而是要將你們丟到火爐裡去煉丹!”

孩子們面色蒼白,個個兒嚇得不敢說話。

俏麗女子視線一掃,道:“我們是天蘅山義軍,先帶你們去安全的地方。”

說完,她視線驟然停在了李元臉上。

因為李元實在和周圍的孩子格格不入,所以就成了“掃視終結者”。

“你”俏麗女子看著他。

李元道:“我今年九歲”

旁邊小珍幫腔道:“我們是一個村的,羽哥哥確實是九歲。”

小虎也連連點頭。

俏麗女子轉念一想,不是童男這車子也不會收,看來確實便是九歲了,但她還是忍不住驚奇道:“你你怎麼生的這麼壯?你有沒有練過功?”

這邊還在說話,那邊已經在催促了,有人喊著:“郭沁,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名叫郭沁的俏麗女子又笑道了聲“都別怕”,然後關了車廂門。

不一會兒,車廂被重新抬起,上了馬車,繼而改道,轉向,往另一邊而去。

李元也是無語,不過他活久了,也不趕時間。

只是稍稍聯絡自己之前賣魚時的所見所聞,再結合那綠衣女子說的話,他便大概大概知道如今那名叫嬴末的天子是個什麼德性了。

不過五十多年的時光,嬴家居然就被折騰成這樣子了麼?

便是小真和嬴安花了幾乎一輩子去逆轉的世道,居然在不肖子孫手裡瞬間被揮霍了?

李元心底有了些冷意。

因為,若當今天子乃是嬴安那一脈,體內還是流著他的血的。

如今既然有義軍,他便順道去看看吧。

一來,義軍和官兵廝殺較多,如果出現超凡,在這裡遇到的可能性會更大。

二來,義軍這裡應該能有更多關於這個世界的訊息。

數日後。

天衡山,山頭。

旌旗飄動,八十六個被解救下來的孩子都站在旗幟下。

“想留下的留下,但說好了,留下也不是白留,得幹活!!

不想留的,我們會送你們去附近的小鎮,儘可能為你們尋一個返回的車隊,然後你們自尋出路。”

一個束著藍頭巾的劍客正對著孩子們說著。

孩子們都發著愣,但卻沒有人選擇返回。

他們再傻也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藍頭巾劍客見孩子們都不說話,道了聲:“很好!”

然後又道:“既然沒意見,那就都留下吧。先在村子裡做半年農活,之後我們會試試你們的武學天賦,天賦好的,便能來學武。”

說著,就有人上前,將這群孩子往後山領去。

後山有兩輛牛車,牛車會拉載著孩子們去到深山的一個山村,那裡也正是天衡山義軍的後方基地。

小珍和小虎隨在李元身後,又是瑟縮,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他們早就知道這什麼“仙童”不是什麼好事,如今不僅能逃得一命,還能透過幹活重新活下來,這已是不錯了。

更何況,這一路上,他們也已經收穫了新的朋友,也不算孤零零一個人。

可.李元走了兩步,忽地頓下腳步,看向那藍頭巾劍客道:“我練過一點武功。”

劍客掃了一眼他,也不說什麼,嘴巴努了努。

李元看去,卻見他努嘴的方向放了個簡陋的兵器架子,架子上正放著常用的刀劍。

“來砍我。”

劍客直接道。

李元也不廢話。

在之前的村子,他沒有立場,展露力量只會帶來麻煩,可現在他在義軍裡,那便是義軍的人。

他心中寧靜,隨遇而安。

借用義軍的身份,去試試如今的世界,去釣釣那可能的幕後存在,也未必不行。

心裡想著,他抬手往一把劍抓去,一把握緊劍柄,繼而手一抖,隨意將劍鞘抖開,然後往那藍頭巾劍客走去。

旁邊義軍的人,還有正在離去的孩子沒想到還能看到這一幕,個個兒紛紛側頭過來。

小珍和小虎擔憂地看著李元。

義軍那邊則有人在喊:“老王,人家還是孩子,別傷著。”

被稱為老王的藍頭巾劍客似乎也覺得有些好笑,他笑著看向那走來的少年模樣的男孩,正要說什麼,忽然之間,他便是心頭一梗,難再言語。

不是什麼兇悍如猛獸的氣息,也不是什麼多麼了不起的步法、動作。

但是

藍頭巾劍客心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念頭。

李元走到他面前,眼睛抬起。藍頭巾劍客陡然一驚,應激式地猛然拔劍,居然率先對著李元攻去。

義軍有人叫道:“老王,你幹什麼?還搶攻?”

話音落下,卻聽一聲劍鳴。

叮噹一響,藍頭巾劍客手中的劍已經被挑飛了,在半空旋了幾圈,斜落在地。

藍頭巾劍客恐懼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李元抬手抱拳道:“承讓。”

藍頭巾劍客喉結滾動,良久也抬手,道了句:“承讓。”

現場鴉雀無聲,這個結局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而就在這時,一聲大喝從遠飄來。

“好身手!”

卻見有人飛速奔踏,轉眼就擠入了人群。

那人面有虯髯,雙瞳明亮,頗顯幾分銳利,此時看向李元,道:“小兄弟,師從何門啊?”

藍頭巾劍客急忙退開,對這虯髯客恭敬道:“二當家!”

虯髯客一揮手,示意他退下,然後雙目灼灼盯著李元道:“我們試試?”

李元點點頭。

兩人拉開距離。

虯髯客身形緩蹲,起手,五指握劍,宛如虎狼盯著李元。

很顯然,他修行的劍法是有來路的。

李元看著他握劍的姿勢,只覺有幾分熟悉之感,他思緒稍稍飄來。

“在我面前還敢分神?”虯髯客大笑一聲,劍出如風,整個人恍如一隻陡然加速、衝向獵物的猛虎。

惡風嘯嘯,人還未至,勁風卻已颳起,整個兒形成一種撲面而來的兇戾氣息,覆籠李元。

很顯然,這天衡山二當家是殺過不少人的。

李元如後知後覺地回過神,身形一側,便躲過了虯髯客必殺的一擊,手中長劍一出,便“叮”一聲從側邊擊飛了虯髯客手中的劍。

他的動作輕鬆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層次。

就好像呼吸喝水。

可便是這般的輕鬆,卻已經擊敗了這位二當家。

若說之前是鴉雀無聲,現在.便是一陣兒帶著驚懼的安靜了。

還有人失聲喊道“怎麼可能”。

便是二當家也是怔住了,他看著自己的手,虎口居然裂開了,那握著劍柄的地方,全是鮮血,可見這少年隨手一劍力量有多大。

“你”

“你”

虯髯客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緊接著,他霍然抬頭,轉身衝過去,撿起劍,身形一旋,再度往李元衝去,口中吼道:“再來!”

李元收起劍,抬起手指。

好個虯髯客,卻見劍光如狂風,一重接著一重,壓的空氣都嗚嗚作響。

他,曾在戰場上,壓的敵人喘不過氣。

他,曾只是出現,便令敵人聞風膽喪。

天衡山二當家“撲天金鵬”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

便是在這天衡山中,眾人也只認為那大當家的謀劃與魅力。論武功,“撲天金鵬”郭溪稱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

可此時.

天衡山義軍,還有那群一同前來的孩子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

這是何等玄幻?

何等的.震撼?

所有人只覺神顫魂搖,看著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少年一步不退,面色平靜,只是抬著右手,並著雙指,便隨意地盪開那“撲天金鵬”狂風驟雨般的出劍。

劍光重重如小山明滅,可卻怎麼都突破不了少年的雙指。

啪!

啪啪啪啪!

啪啪!!

“撲天金鵬”郭溪奮力搶攻,但卻給人一種蚍蜉撼樹的感覺。

良久

郭溪拄劍,氣喘吁吁地看著那少年。

“爹!”人群裡,綠衣少女撲了出去,伸手撫向郭溪道,“你沒事吧?”

說完,她又抬頭看向那少年。

少年雙眸平靜,面帶笑容,郭沁之前以為他只是平靜而已,此時再看,卻發現這根本是深不可測。

“不可能。”

“這不可能.”

郭溪喃喃著,然後猛然抬頭看向李元,“這世上,不可能有你這麼強的人。”

李元看著他,經過交鋒,他已經明白眼前之人之前擺出起手式時,為什麼他會熟悉了,因為這劍法分明就是“改良過的謝家劍法”。

謝家劍法以快為主,這種快劍在低品次的時候很是實用。

而這虯髯客用出的劍法卻是去除了許多劍法中原有的小瑕疵,甚至將唯一的一個破綻給修復了,這個破綻便是——拔劍。

謝家劍法的拔劍不夠快,只是.有個人曾經見自己天天拔刀,曾經和自己聊過許多關於拔刀的事。那個也和自己聊過不少謝家劍法,那許多瑕疵還是他當時點出來的。

“謝瑜是你什麼人?”李元問。

“謝瑜?”郭溪面色一愣,旋即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然後又迅速起身,警惕地看著他,沉聲問,“尊駕是什麼人?以尊駕的實力,絕不可能被抓住關入囚車。”

他話音一落,一眾義軍紛紛警惕,手抓武器。

在他們看來,人多就是強。

因為這個時代已經不存在以一當百的傳說了。

就算這少年是敵人,也絕對逃不出天衡山。

李元只是看向郭溪,淡淡道:“你或許不知道你的劍法師出何門。

但這劍法與謝瑜絕對脫不開干係。

而我也與謝瑜有些聯絡。

這一次,我原本打算靠近天子,然後刺殺那無道昏君,只可惜被你們救了。”

他胸有成竹,在小傢伙們面前,這些戲碼是隨手拈來。

果然,他這話一出,眾人神色都有些緩和,有的面顯歉意,還有的露出敬意,但無論何種神色,卻都有著畏懼和尊重。

郭溪卻似沒那麼好騙,只是道:“尊駕真名可叫李羽?”

“不錯。”

“可江湖上沒聽過你這號人物。”

李元沒說什麼,只是看著他。

郭溪霍然起身,道:“尊駕請,屋裡說話。”

旋即又吩咐道:“小沁,泡茶!

彪子,去請大當家!”

綠衣少女,與不遠人群裡的彪形大漢頓時跑開了。

而李元看了眼一同前來的孩子們,道:“他們和我一路同來.”

郭溪道:“我義軍本就為殺狗皇帝而建,這些孩子都是受了狗皇帝的牽連,自是我們的兄弟同胞,我們會將他們當自己人。”

李元笑著對小珍和小虎擺擺手。

而兩個孩子正雙目發光地看著他。

小虎喊道:“哥!哥!我能不能跟著你學武!”

小珍也眼巴巴地看著他。

李元點點頭。

郭溪神色古怪,卻沒說什麼,武不可輕傳,哪見過這麼隨意點頭答應的?

兩人一同入屋,用茶。

郭溪觀察李元,卻見其從容淡定,要不是這世道根本沒有什麼老怪物,他真懷疑眼前之人是個“返老還童”的怪物了。

不過,他也沒問李元年齡,畢竟看起來,便是二十不到的樣子吧。

而“九歲”他也沒當真,這很顯然是對方為了混入“仙童車”而編的謊言。

片刻後.

郭溪與李元一番交談,神色緩和許多。

狗皇帝一系鷹犬的味道,他隔著牆都能聞出來。

而李元顯然不是。

除此之外,李元實力甚高,想來真是某個隱世之家的俠客、心懷正義,想要為民除害了。

於是,郭溪恭敬道:“李少俠,你說謝瑜和我的劍法有關係,我倒是頗為好奇。

我師門乃是天風門,這一門流傳不過七十多年,並不是什麼大門大派,但卻也有祖師爺。

祖師爺名諱我並不知曉,只知她老人家當年被稱為紅衣劍仙,卻不知會否就是你口中的謝瑜。”

李元道:“可有畫像?”

“在宗祠之中,我天衡山不少兄弟都是修的天風門劍法。”

“那勞煩郭當家帶我看看。”

“少俠客氣了。”

片刻。

兩人來到了一處小祠堂。

祠堂上的牌匾寫著“天風宗祠”四個字。

兩人踏入,卻見牆壁依次掛了六幅圖。

兩側四幅,三男一女。

正面兩幅,卻是兩個女子。

這兩幅,一幅高,一幅矮。

矮處的是個黃衣女子。

而高處的那幅圖卻是個嬌媚俏麗,頰生梨窩,好似精靈般的紅衣冰山美人。

女子挽劍,長髮如瀑,只是氣質高冷,眉眼冰寒,宛如一道出雲落雪的世外神峰,巍峨且一塵不染。

李元怔怔看著那女子,問了聲:“你家祖師爺現在何處?”

郭溪看他這神色,失聲道:“少俠認識我家祖師?”

李元道:“我家之中亦有懸掛此圖,故而認得.她便是謝瑜。”

“謝瑜.祖師叫謝瑜?”郭溪喃喃了會兒,然後道,“祖師.祖師墓冢便在此山深處。”

天衡山.

李元終於明白當時他為什麼尋不到謝瑜了。

這裡的位置,他大概知道。應該是在“雍州道”和“瀚州道”之間,而當時他一直在長眠江下游找,又怎麼能找到?

至於為什麼會在伏江道流露出關於謝瑜的訊息,李元猜想可能是謝瑜自己做的。

她刻意留下了線索,卻又離去。

‘就這麼恨我,臨死也不願再見我一面嗎?’

李元神色黯然,他道了句,“郭當家,能否帶我去看看?”

郭溪見他神色悲傷,心底又信了幾分,看來這位李少俠確與“天風門”有不小淵源。

正在這時,一個文士打扮、面色沉穩的男子從遠而來。

這正是天衡山的大當家——楊江。

楊江也是天風門弟子,三人一番聊天,這位大當家也知道了大概,便和郭溪一同,領著李元往深山而去。

山道漫漫,長且蜿蜒。

青山綠水之間,有孤冢立在寒山,其上刻字“天風門祖師,紅衣劍仙之墓”。

李元站在墓前,看了良久,才走到一邊,採了花兒,彎腰放在墓前,沉默無言。

楊江和郭溪見這少年竟如此傷心,心中頗為不解.

良久,楊江道:“李兄弟,時日偏晚,不若我們先下山吧。”

李元道:“請容我獨坐幾夜,為謝祖師守墓。”

楊江和郭溪都是一愣,卻都點了點頭,畢竟這也沒什麼。

兩人轉身走了幾步,又同時回頭,卻見那少年坐在墓前,雙眸迷離且複雜地看著在天風裡佇立了數十年的墓碑,好似在進行著無聲的對話。

楊江道:“李少俠,一會兒我讓郭姑娘給你來送餐。”

說完,他對旁邊的虯髯客使了個眼色。

郭沁,算是天衡山義軍中的小美女了,至今未有婚嫁,但若能和這位神秘強大的李少俠結成姻緣,也是一樁美事。

虯髯客呵呵笑著,撓了撓腦袋,想說什麼,見到李元那樣兒,一時語噎,卻又還是道:“李少俠,呵呵,我家閨女十八,呵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