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片漆黑潮溼。

姚窕髒亂不堪,她已經記不清待在這個鬼地方第幾天了,早就習慣了刺鼻的黴味混著死老鼠的噁心氣味。

她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被餓醒,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她的視線逐漸清晰。

眼前挺立的站著一個身影。

那人身著玄服,銀白玉帶纏身,玉冠束髮,氣宇軒昂。

男人身影如同一道曙光照亮著蹲在陰暗處的她,灰濛濛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我沒有偷東西,寅禮哥哥你是最瞭解我的,一定是相信我的,對不對。”

章寅禮緩緩轉過身,眸色清冷隱隱約約透著肅然,嗓音中帶著壓迫,“人證物證俱在,別再狡辯。”

男人的聲音猶如一道尖銳刺骨的冰錐狠心地扎進她的心臟,無盡的寒意滲進她的五臟六腑。

這裡沒有人看守著,也沒有人送吃食過來,她自從關進這裡就未曾進食,嘴裡喊著章寅禮的名字,也沒有人回答。

姚窕見到章寅禮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猶如重現光明。她以為章寅禮是特意來放她出去的。

沒想到,章寅禮的一句話讓她如墜冰窟。

就連他都不相信,又有誰會相信。

姚窕拖著無力的身體,爬到章寅禮腳下,扯著他的衣角,壓抑著哭腔,她抬頭看著那張絕美的臉,用力的解釋,抱著一絲希望試圖讓眼前的男人相信她。

“那天茵如說想和我換班,所以那天我根本不在若水殿,怎麼會是我偷公主殿下的玉佩?”

“茵如親口說從未有過換班這一說,你和她親如姐妹,她為何要撒謊誣陷你。”他說的那麼冷淡。

章寅禮一副鐵了心的不會信她半個字的模樣,姚窕心如死灰。

她眼眶瞬間湧上熱淚,緊抓著男人衣角的手慢慢鬆開,喃喃道:“看在我們孩子的份上,你也不肯相信我嗎?”

是的,姚窕與眼前的男人有過肌膚之親,不久前還育有一子,章寅禮不許她往外說,所以這件事沒有幾個人知道。

他們的孩子叫聿安,他是那麼的稚小可愛,她才見過一面就被章寅禮抱走了。

章寅禮冰冷的眸子盯著髒亂不堪、毫無體面可言的姚窕,緩緩蹲下,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態重重地抬起她的下巴。

“我乃昭寧尚公主,你只是低微的宮人,我們怎麼會有孩子?我有一子,但那是我與公主之子聿安你怕不是得了痴心瘋說什麼胡話。”

章寅禮招了招手。

宮人魚貫而入。

姚窕被這陣仗嚇得緊縮身軀。

宮人手上端著白綾,還有宮人端著鋒利的利器和其他不認識的東西,看著都讓她不寒而慄、膽戰心驚。

她被幾個宮人壓制住,用布堵住她的嘴,上來就要脫她的衣服。

姚窕臉色慘白如紙,耳邊充斥著章寅禮剛才的話,如洪水般在她腦海裡翻江倒海。

聿安明明是她倖幸苦苦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怎麼就成了昭寧公主的孩子。

昭寧公主謝錦鈺,是先後之女,身份尊貴,體弱多病,不易有孕。

姚窕還記得第一次見公主的時候,那時她隨章寅禮來到宮裡,也是那一次,她才知道她愛慕的男人是公主的未婚夫婿,她為此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好幾天。

最後還是章寅禮摟著她,甜言蜜語許她山盟海誓,說此生此世唯她一人,才將她安撫下來。

可現在———

白綾勒住纖細的脖頸,強烈的窒息感夾雜著死亡的恐懼感,讓她無比絕望。

昔日種種在她腦海裡如同走馬觀花,回想她這一生,就如同算命先生說的一般,一生苦命、一無所有。

她生於鄉間,花容月貌,家中老大。父親病逝,弟弟早夭,母親想把她賣給克妻的員外做填房,換來彩禮改嫁。

那時遇見章寅禮,不僅逃掉了被賣的命運,還被他帶進宮裡每日吃飽穿暖,她以為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如今看來,命運只是換了個方式來折磨她罷了,她依舊是那山雞,被棄時任人宰割。

姚窕還不想死,她的身軀止不住的發抖,她想將不甘、悔恨、心痛化成怒吼,但白綾勒得她只能悶哼不止。

姚窕眼眶通紅,眼尾落下一滴淚來,模糊的視線裡,一雙漠然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最後那人決絕的轉身,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就這樣,姚窕漂浮在空中,她死了卻沒有往生,而是靈魂追隨著章寅禮,她很氣憤,因為死了靈魂還要禁錮在章寅禮的身邊。

她看見一位白衣勝雪的男子來尋章寅禮。

那男子容顏如畫,端坐在棋前,手起手落間流露著與生俱來的貴氣。

章寅禮恭敬的行禮,“殿下安。”

“事情還未查清,你便把人關起來,怕是不妥吧。”男子不怒自威,語氣多有責備。

“人已經死了。”他說的是如此的風輕雲淡。

章寅禮真的愛過她嗎?

如今細細想來,他不過是在利用她替不易有孕的昭寧公主擁有一個孩子罷了。

只是,為何偏偏是她?

不等姚窕仔細思考,只聽那邊———

“死啦?”一時沒拿穩,男子指間的棋子“啪”的落在地上,“慎修,你怎敢如此。”

慎修,章寅禮的表字,取慎其言、修其身之意。

“快帶我去看她!”關切的語氣和慌亂的動作,讓飄在空中的姚窕心頭一酸。

還未看到後來,姚窕意識便開始模糊,二人後面的話她已經聽不清了,還存有一絲意識的時候,她在想竟還能有人替她說話。這人模樣勝似昭寧公主,曾聽宮人提起過先後之妹所生四皇子同昭寧公主模樣最是相像。想必,這位大好人便是四皇子。

好痛………

她這是徹底的死亡了吧。

心愛之人看著她被活活勒死,聽起來真的很可悲也很可笑,姚窕心中蔓延出無盡的恨意,這恨意如同一片荒蕪的沙洲,姚窕身處其間絕望又痛苦,使她精神到身體毫無生機。

但是,剛才此舉,四皇子猶如沙漠裡的一汪泉水,給了瀕死的她一線生機。

泉水越行越遠。姚窕想抓住他,卻如同雲煙一般。雖一觸即散,但在彌留之際給了她對沙洲的一絲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