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之上。

渡船甲板。

太平公主等人站在欄杆處,朝著碼頭的方向望去。

左道看著折返回去的父子二人,想起這二人今日來時的模樣,心中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原本按照太平公主的想法,他們應該是前往城主府去拜會城主一番,而後便直接返京。

可是這連無雙居然強忍傷痛,一大早的堵在了客棧。

說是要攜子前來拜會公主殿下,此事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在其身側的太平公主眼中也是閃過一抹思索神色。

而後衝著左道詢問道:“左師傅,你觀這連城主實力如何?在天河城中,他豢養的供奉和死士又如何?”

她雖然是被養在皇宮之中的太平公主,但不代表她是傻子。

自從當日龍君祭典之後,她便能夠察覺出天河城中的不對勁。

只是這些年來傳言甚多,她無法辨別真假。

所以便想要詢問左道。

左道聞言,道:“連城主的實力,應該媲美武道大宗師層次,不過他所修的是道法,其中或許還有諸多神異手段也說不準。”

“至於他城主府豢養的那些供奉和死士,與京都之中猶如天壤之別。”

經過他這些日子觀察,城主府中豢養的死士,實力最高者也不過逼近小宗師層次。

至於那些供奉,則是一位大宗師都沒有。

若不是修道之人有些手段,恐怕昨夜早就被青剎那丫頭給殺光了。

與京都那邊相比,根本沒得比。

聽到左道開口,太平公主面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道:“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他們為何時常有造反和勾連的情報傳出。”

左道笑道:“說說而已,傳了這麼多年,時至今日才發現勾連,而且還是合作奪寶。”

“這一點,都指揮使想必心中一清二楚。”

“至於為什麼朝廷不去理會,那就不是我等能夠知道的事情了。”

太平公主微微點頭,心中顯然也認為如此才是正理。

畢竟整個大魏,想必也沒有什麼能夠瞞得過她的十三皇叔吧?

太平公主將目光轉向了老龜,眼中滿是好奇神色。

這老龜自從當日河面之上遇見,便一直追隨在左道身側從未離去。

目前她也看不出此人實力如何,即便是王大監都看不出分毫。

但她也能夠隱隱感覺得到,老龜應該比她身邊的王大監要強得多。

她猶豫了片刻,而後便道:“這位前輩,是要跟著左師傅一同前去京都?”

老龜聞言,當即開口道:“老朽只有這麼一個後輩,如今遇到,自然要讓其為我養老。”

太平公主微微點頭,道:“人間孝道,理應如此。”

左道深吸一口氣,道:“義父和公主殿下說的極是。”

太平公主:“……”

老龜:“……”

太平公主面色狐疑的看著左道,之前不是還不承認這位前輩是其義父嗎?

為何現在又改了口?

太平公主道:“若是前輩去了京都,想要為朝廷做事,不如讓左師傅為您在錦衣衛中討個一官半職的。”

“此番回去之後,左師傅最低也是一個指揮僉事了。”

“尋常的任命,左師傅也可以作主的。”

聽到這話,張龍趙虎等人面露喜色。

左道升官,最高興的卻不一定是左道,而是他們這些已經被打上了左道標籤的百戶。

左道的官位越高,他們在錦衣衛中便越舒服。

老龜聞言,笑著道:“還是算了,老頭子我閒雲野鶴的一輩子,可不願再受束縛。”

左道也是開口道:“殿下,他的性子,做不了官。”

太平公主聞言,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古怪神色。

就在這時,王大監匆匆走來,衝著場中眾人開口道:“殿下,出事了。”

太平公主微微皺眉,道:“出了何事?”

王大監面色有些難看,道:“跟隨我們一同返京的那位王百戶,死在了船艙裡。”

聽到王大監開口,場中眾人頓時面色一變。

那位王百戶是紮根天河城十幾年的釘子,如今又遭遇了這麼一場。

所以才會被帶著一同返回京都,讓其回京述職。

順便將這天河城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訴給都指揮使,甚至是皇帝聽。

而且今日一早,王富貴便喬裝打扮進了太平公主的隨行隊伍之中,上船之後,更是躲入了船艙。

無人接觸,又怎麼會死?

眾人面色有些難看,而後跟著王大監來到船艙之內。

只見在王富貴的房間中,王富貴此刻倒在房內,整個人形同枯槁,彷彿血肉都被什麼東西給吞噬了一般。

就像是一具皮包骨頭一樣,看起來頗為嚇人。

左道走上前去,仔細檢視一番,發現這王富貴身上的血肉全部都消散一空。

就好似是被什麼東西給吞吃掉了一樣,模樣極為嚇人。

左道冷聲道:“你們保護殿下,我在船上四處查探一番。”

聽到這話,王大監當即帶著張龍趙虎等人將太平公主帶到甲板之上。

因為甲板上的視野開闊,至少能夠一眼看清楚四周。

而那些船艙房間,頗為陰暗,很難讓人察覺。

即便時時刻刻釋放感知,但誰又能說得準是否有東西可以遮蔽感知靠近。

若是這太平公主真的出了什麼問題。

他們的九族怕是都要不保了。

等到眾人離去之後,左道看向身旁的老龜,開口道:“前輩,你覺得此事是何物在作祟?”

老龜聞言,面上不由的露出一抹思索神色。

他俯下身去,看了看王富貴的具體狀況,而後鼻子微微聳動,道:“我似乎嗅到了一些咒殺的味道。”

“有人將其獻祭給了妖邪,吞吃了他的血肉。”

聽到老龜所言,左道面上露出一抹震驚之色。

道:“還有這種法門?”

老龜微微點頭,道:“確實有這種法門,不過侷限性很大,而且看起來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這種咒殺的威力很弱,也只能夠對付這些肉體凡胎的武者了。”

左道眉頭緊皺,道:“能否從中探查到兇手所在?”

老龜搖了搖頭,道:“很難,咒殺一術留下的痕跡很薄弱,若是一萬餘年前,我還可以試一試,但是現在不行。”

“此番天地變化,我怕出手之後,會引得天災。”

聽到老龜所言,左道不由的嘆了口氣,面上滿是無奈神色。

若真是如此的話,恐怕這王百戶也算是白死了。

左道在船艙之中四處走動,隨意檢查了一番,而後便來到甲板之上。

王大監見到左道前來,當即開口道:“左大人,可曾查詢到了什麼?”

左道當即回道:“王百戶應該是被咒殺的。”

“咒殺?”

眾人面上皆是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隨即。

左道便將之前老龜告訴他的話語,盡數說出。

眾人聞言,面上滿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沒想到,這世間居然還有這種邪法,實在是讓他們大開眼界。

太平公主面色有些難看,道:“整個天河城,想要王百戶性命的,恐怕也只有那父子二人了。”

對於連無雙父子二人而言,王百戶就是一個極為重要的認證。

他的存在,使得連無雙父子二人如芒在背。

因為只要他前往京都,將所有的事情全盤說出,即便曹驤等人不想去理會天河城之事,也不得不去管。

在他們看來,這些年京都那邊對於天河城裝聾作啞。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現在的天地變化,再加上曹氏老祖宗壽元即將斷絕。

他們需要先安穩住大魏的江山社稷。

唯有整個大魏江山安穩下來,他們才能夠抽調出餘力,解決天河城的問題。

可若是王富貴去了,他們即便是想裝聾作啞都不行了。

否則,那時所有知情人都會開始質疑大魏,若是將這些東西傳播出去,大魏危矣。

眾人聽到太平公主所言,也是不由的長嘆一聲。

他們即便是知道又能如何,咒殺之術沒有留下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總不能讓他們掉轉船頭,帶著屍體去當面質問吧!

到了第二日清晨。

船隻在碼頭靠岸。

眾人走下船去,如今的碼頭上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有從天河城返回的民眾。

等到他們下船之後,船主倒是沒有立刻離去。

打算在碼頭這裡等一段時間,看看有沒有人去天河城,這樣也好讓其多賺一些錢財。

左道等人則是來到了之前他們居住的客棧。

留守的先天女婢頓時迎了上來。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客棧之中,負責看守眾人留下的馬匹。

畢竟不說別的,太平公主的那匹馬,可是皇上御賜,萬里挑一的寶馬,還是被太平公主從小養到大的。

若是那匹馬出了問題,到時即便太平公主的脾氣再好,怕是也要發怒。

見到眾人返回之後,店小二也是連忙迎了上來。

畢竟這幾位可是客棧的大客戶,而且還是那種花錢不眨眼的豪客。

他們自然是要做足了姿態。

王大監在踏上岸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而後開口道:“殿下,我們是休息片刻再走,還是直接返京。”

太平公主道:“在客棧之中休息一上午,吃過午飯再走。”

雖說他們在船上時,大部分時間都是休息的。

但是在水面上,和在陸地完全是兩個概念。

而那王百戶的屍體,也是被張龍趙虎幾人給帶了下來,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給埋了。

至於此人回去之後的撫卹,左道會為其儘量爭取的。

畢竟王百戶在天河城潛伏了十幾年,其家中老小,也應該被照顧的好一點。

當天中午,眾人用過飯後,便帶了些乾糧啟程,直奔京都而去。

眾人一路急行到了晚間,才在遠處隱隱看到了一些火光。

那是一處村落,正值晚飯之時,所以家家戶戶基本都冒起了炊煙。

王大監見狀,面上也是露出一抹笑意,道:“今日應該不用露宿野外了。”

身為忠僕,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太平公主受委屈。

不然之前在河邊追殺奪命書生時,也不會罕見的對左道發火。

王大監讓一先天女婢進入村落,而後與村中較為富庶的人家交涉,看看能否花錢借住一宿。

等到他們進入村子時,那先天女婢已經尋到了一處看起來頗為不錯的宅院,應當是這村落之中最富庶的。

而那家主人顯然也是看出了先天女婢的不凡之處,果斷的答應了下來。

並且提前吩咐下人,為他們準備了幾間客房。

王大監見狀,面上很是滿意。

他將其中最好的一間客房安排給了太平公主,他則是住在隔壁,先天女婢住在公主外間。

而左道等人則是在另一側,將太平公主給護在其中。

晚間。

太平公主甚至還在左道的指點之下,練習術法,練習武藝。

雖說她現在已經轉修道術,但是在她如今的階段。

武人的招式才是最簡單,而且最好用的。

在太平公主練劍之時,此處莊園主人的小兒子還特意前來觀看。

時不時的拍手叫好,眼神之中滿是羨慕神色。

甚至在太平公主練劍結束之後,還想要詢問能否拜師,學習武道。

太平公主對這個虎頭虎腦的傻小子很是喜歡。

倒是教了對方几手把式。

當即便引得那小傢伙要磕頭拜師,但卻很快被王大監給攔了下來。

而那莊園主家也是來到此處,將那小男孩給收拾了一通。

男主人低聲喝道:“伱這瓜娃子,你以後是要讀書考科舉的,你敢練武,我打斷你的腿。”

太平公主聞言,頓時皺眉道:“主人家,如今大魏可不止科舉一條路,朝廷還開了武考,我看你家小子資質不錯,若是兼修武道,日後即便科舉不行,也可試一試武考。”

男主人聞言,當即擺手道:“什麼武考,那不還是一群炮灰嗎?”

“如今大魏境內,妖邪四起,武考不就是挑人前去對抗妖邪的嗎?這該有多危險,還不如做一個文官,舒舒服服的在京都中做事。”

“我大兒子是沒指望,日後繼承家業做個富家翁,這小兒子必須要科考。”

“我給他請了最好的教書先生,還請了秀才為其親自啟蒙,他在京都做了官,我們家才能安生。”

聽到此人開口,太平公主不由的微微皺眉。

而一旁的左道同樣如此,他不是因為這些話,而是因為這話中代表的含義。

在他們離開京都之前,除了那些去過外地的人,或者是達到了一定級別的官員,才會知道妖邪四起之事。

而在京都附近的百姓,對於此事則是一概不知。

甚至有人說出,他們也只當是話本去看,因為他們未曾接觸過。

因為官府從未對此事宣揚,也不會讓京都附近的百姓知曉,他們擔心會引起恐慌。

可是現在看來,這小子不僅傳了出來,還傳遍了京都附近。

難道是京都之中出了些變故?

左道開口問道:“主人家,我大魏如今國力強盛,又怎麼會有妖邪現世,你怕是聽了假訊息?”

聞言,主人家湊在左道耳邊,低聲說道:“這可是從京都中傳出的訊息,絕對沒有一句假話。”

左道眼神詫異的道:“你又怎麼知曉,自己聽聞並非虛言?”

主人家開口道:“自然是從京都之中那些落榜的武人口中聽得,現在不止其他地方有妖怪,就連京都之中也有不少。”

“甚至在武考之時,聽說還有很厲害的武人失蹤。”

“傳聞中,他們都是被人抓去煉製延壽丹藥了。”

說到這裡,他警惕的看向四周,在確定沒有其他人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太平公主聞言,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有關於曹氏老祖宗的謠言。

她剛想要開口辯解,便被左道給攔了下來。

左道拿出一塊碎銀遞到對方手中,道:“我們也是剛來此處,準備前往京都之中謀個生路,若是老哥有知情的,還請告知。”

對方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碎銀,而後開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說與你們聽。”

“在前段時間,武考還未結束時,便有武人匆匆忙忙逃離了京都,路過村落時,還找地方借宿。”

“那時我家那口子心善,便讓其借宿家中,還打探了一些京都的訊息。”

“他親口所說,在武考之時,便有武人不斷失蹤,說是傳說中的那一位拿武人煉製延壽丹藥。”

“甚至還不惜放出了幾隻妖怪混淆視聽。”

說到這裡,他不由的嘆了口氣,道:“傳聞中,那一位可是開國之主,當年何其豪邁,沒想到今日為了延壽,居然能夠做出這種事情。”

“除此之外,聽那武人說,他舅舅家的二大爺的隔壁鄰居,在京都之中做官。”

“據說,之前被陛下封為國師的那位普渡慈航,是一隻大妖,是陛下為了制衡深宮之中的那位請來的。”

左道眼中瞳孔一縮,這特麼的是怎麼傳出來的?

這玩意兒也敢亂傳的?

他看著眼前人,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主人家理直氣壯的道:“不光我知道,我們村都知道,還有周邊的那些村,這都被編成書,給那些說書先生們賺了不少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