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尋春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他頭脹欲裂,渾身都不怎麼舒服,迷迷糊糊想接,伸手在枕邊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手機。

什麼情況?

費勁吧啦睜開眼,還沒等他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吵得人心煩的來電聲戛然而止。

一道低沉又沙啞的聲音落在耳畔:“說。”

!!!

鬱尋春被嚇得一個激靈,瞬間清醒,猛地一下從床上彈坐起來。

動作太大,酸脹和麻痛從尾椎躥到天靈蓋,疼得他齜牙咧嘴,面目扭曲。

床上的男人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遲他一步坐起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對望半天,最後還是男人先掀開被子下床,套上浴袍後,應著手機去了陽臺。

老實說,對方確實是有著一張不輸給任何娛樂圈男星的臉,短髮利落,肌肉線條流暢,就連握著手機的手指也骨節分明。

但鬱尋春實在沒心思欣賞美男。

因為這個美男從脖頸到前胸,都有一圈曖昧的痕跡,特別是當他背對著鬱尋春的時候,那線條緊繃的背上抓痕深深淺淺,瞎子都知道是怎麼來的。

換平時看到這一幕,鬱尋春都能笑著調侃一句幹挺猛。

但當酒店房間裡只有他們兩人時,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想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沒眼看這一地狼藉的衣服趕緊裹著浴袍往浴室走,腿剛邁開動作便是一僵。

有什麼東西出來了。

那一瞬間,鬱尋春只想鯊人。

鬱尋春你平時不喝酒,一喝酒就玩挺大啊?

這人要是有病,你就等死吧!

掃了眼陽臺打電話的男人,更是將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來罵了一遍,長得人模狗樣的東西,床品實在垃圾。

吧唧——

他沒穿拖鞋,光腳踩到什麼滑唧唧的東西,低頭一看是打著結的小雨傘。

鬱尋春:“?”

這不他媽有套嗎!

到此刻,鬱尋春的記憶終於回籠。

確實是有這玩意兒的,是他最後纏著人不讓用,說不爽。

鬱尋春:“……”

砰——

他一頭撞在洗手間門上。

瘋球了,禁慾二十年,一開葷就玩這麼大是吧!!!

鬱尋春在門上猛磕了幾下,門板敲得砰砰響,引得陽臺打電話的男人不由往他這邊看了眼。

後腦勺上寫滿了當事人對自己酒後失德行徑的懊惱。

宴青川笑出了聲。

-

在浴缸裡泡了半晌,鬱尋春逐漸冷靜下來,他仰著頭靠在浴缸邊沿,盯著頭頂的白熾燈。

昨天鬱尋春所在的片場發生了一場意外,道具組失誤在拍攝現場引起了一陣大火。

最近天氣乾燥,火勢蔓延得很快,他好不容易僥倖從火場裡跑出來,結果被正好趕來的簡司州遇上,還沒等他開口讓他們趕緊找人滅火,那個人就按著他的肩膀,問他為什麼只顧自己不管鬱池夏。

不知道的,還以為鬱池夏才是他男朋友呢。

關鍵是鬱尋春根本就不知道鬱池夏跟他在一處。

他一張臉被燻得黝黑,身上衣服和頭髮都被火舌舔過,但整個片場都沒人問他一句有沒有事,全部都急匆匆地去救鬱池夏。

結果人早就在起火之初就跑出去了,不僅一點傷沒受,就連臉都比鬱尋春乾淨,然後怎麼著,被所有人圍在中間噓寒問暖不說,還怕他受驚,專門給他叫了救護車。

反倒是鬱尋春,根本沒有被任何人想起來。

幸好他也沒什麼事,自己早早驅車回酒店洗了個澡。

大概是心情不佳,疲憊的鬱尋春洗完澡後倒頭就睡,於是他做了一個非常荒唐的夢。

他夢到這個世界是本小說,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是這本小說的主人公,是個人見人愛的萬人迷。

而他就是萬人迷的對照組,爹不疼娘不愛,不受所有人待見的萬人嫌。

他的男友簡司州,是會和鬱池夏終成眷屬的另一個男主角,就連一直覺得他不夠優秀,嫌棄他比不上鬱池夏的親媽,最終也會被鬱池夏攻略,接納這個存在即是提醒她鬱父不忠的私生子。

而他這個簡司州現在的男朋友,未來的丈夫,兩人愛情路上的絆腳石,自然是無惡不作,然後眾叛親離,一無所有,活成一隻過街老鼠。

一覺睡醒,鬱尋春小小的腦袋大大的問號。

就離譜,這眾叛親離的前提,是不是得有個親?

就他現在有家跟沒家沒什麼區別的樣子,眾什麼叛,親什麼離?

他才不信什麼狗屁夢。

權當自己因為不爽眾人的區別對待,在夢裡找理由為他們的行為開脫,畢竟鬱尋春已經數不清類似的事是第幾次發生了。

但因為這個夢,鬱尋春的心情宛如狗屎。

晚上找了個夜店,讓經理給他找了一堆帥哥美女開趴體,素的那種。

他沒有什麼能掏心掏肺的朋友,也不需要,畢竟他還沒發現世上有什麼事是不能用錢解決的,什麼孤獨煩惱沒人喜歡,只要有錢,還怕找不到人陪?

好笑。

然後也確實有不少人對他發出深入交流的訊號。

畢竟他帥氣,多金。

但有一說一,亂搞不安全,而且那些男模特還沒他長得帥,鬱尋春沒這個性趣。

至於怎麼和外面那人滾到床上去的……

鬱尋春頭疼得不行,喝多了之後,所有記憶都是一段一段的,東記得一點,西記得一點。

皺著眉半天,突然想起幾個畫面。

一個是他摸著不知道誰的臉說:“你是經理新給我找的男模?還挺帥。”

一個是他攥著不知道誰的褲腿不放感嘆:“比簡司州那個狗東西帥多了,你賣身嗎,要不要和我做/愛?”

旁邊不知道誰光聽聲音就感覺點頭哈腰的:“喝多了,絕對喝多了。”

鬱尋春滿頭黑線地沉入水底。

喝多了。

真的喝多了。

正無語著,浴室門被叩了下,高大的人影模模糊糊地印在長虹玻璃上。

“還沒洗完,要洗等會兒。”一開口,鬱尋春就發現自己聲音啞得厲害,不由“操”了一聲。

宴青川:“我準備叫餐,你吃不吃?”

吃個屁!

鬱尋春原本是想從浴缸裡起來,一動作,骨頭裡的痠軟勁就冒出來,疼得他齜牙咧嘴。

宴青川聽到動靜:“你還好嗎?”

他聲音聽著倒是神清氣爽,鬱尋春磨了磨牙:“沒死。”想了想,他又問,“喂,你沒病吧?”

聽他這樣問,宴青川倒是想起昨晚的一些事,他輕笑了下,“沒有。”

說完又問:“給你點粥?”

鬱尋春肚子也適時嘰咕了一聲,咬牙吐出一個惡狠狠地:“行。”

宴青川離開後,鬱尋春又在浴缸裡挺了會兒屍,聽到外面有細微送餐的動靜,才爬起來。

男人坐在窗邊,酒店普通的浴袍都被他穿出高定感覺。

他單手捏著咖啡杯,陽光落在他身上,賞心悅目地跟美術院校裡的藝術品雕塑一樣。

確實養眼。

看到他過去,男人還非常紳士地幫他拉開了餐邊椅。

鬱尋春不高興地嘖了下嘴。

他情緒外露,宴青川道:“你好像對我很不滿?”

鬱尋春:“我把那玩意兒留你那裡一晚上,我看你滿不滿意。”

宴青川凝滯了一瞬:“……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被鬱尋春纏了一晚上,折騰到天亮,最後兩人都幾乎是昏睡過去的,實在沒顧上。

“怪不得人家說,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鬱尋春捏著瓷勺,不爽地戳著碗裡的粥。

宴青川差點被嘴裡的咖啡嗆到。

他悶咳兩聲,靠著椅背低低笑出聲。

鬱尋春目光不善,宴青川邊咳邊笑:“抱歉抱歉。”

“我給你約個體檢,檢查完把報告發給我。”鬱尋春說著手機往宴青川面前一推,上面是他的微信二維碼,“先加個好友。”

男人眉眼冷峻,不說話坐在那裡臉上就跟帶著一層霜似的。

但脾氣卻意外的好,被鬱尋春沒好氣地懟來對去也沒見生氣。

……才怪。

他手上掃著碼,嘴裡倒是一點虧不吃:“這會兒怕我有病了。”

鬱尋春黑著臉沒吭聲,這事兒他還真不能把火撒人家身上,因為他記得他最後好像要求了好幾次不帶那玩意兒,但男人一直沒同意。

他開始甩鍋:“我那會兒意識不清,根本不能對我的言行負責,你既然不願意,你就堅持到底啊,半路松嘴算怎麼回事!”

宴青川解釋:“你放心,我沒病,我當時不同意就是怕你有病,結果你就在那兒又哭又鬧說你第一次,怪我嫌棄你,掛我一身眼淚鼻涕,我實在拗不過你選擇了相信你。”

“你當時還說了一句話你不記得了?”男人看著他,“你說‘快點,我沒病,你是不是不行’,你說哪個男人聽得了這種話?”

他唇邊帶著一絲淺笑,略帶戲謔的表情讓鬱尋春想起了曾經某個流行的網路熱梗——當我這樣回答閣下又該如何應對。

鬱尋春裂了。

舀了一勺粥在半空停滯半天,哐當落進碗裡。

“怎麼可能!!!”

他嗓子劈叉,遠在酒店樓下樹梢上的麻雀,都好似被他這聲驚嚎給驚地撲騰開。

“你說我——”又哭又鬧?

鬱尋春伸出兩指在兩人中間比來比去,滿臉的不敢置信最後匯成一句鏗鏘有力的:“不可能,你休想騙我。”

說完他腦子裡就閃過一點碎片式的畫面。

對上宴青川漆黑的眼,鬱尋春默默移開視線,喝了口咖啡:“絕對不可能。”

他所有情緒都掛在臉上,心虛也很明顯。

宴青川端起咖啡,掩住了唇邊的笑。

鬱尋春背對著他,握拳狠敲了自己腦門幾下。

糊塗啊鬱尋春,幾杯酒啊把你喝成這樣!

他無意識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宴青川道:“你以為只是酒的問題?”

鬱尋春轉頭:“什麼意思?”

宴青川按了按太陽穴,細看之下能發現他臉上也有一絲疲態。

不僅是鬱尋春覺得自己被掏空,同樣折騰了一晚上的宴青川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問:“你知道我們昨晚做了幾次?”

鬱尋春一臉茫然。

男人比了個手勢。

鬱尋春睜大眼,這個次數他居然沒有精盡人亡,他也挺天賦異稟的。

不是……他瞪著男人:“你居然還數,你好變態。”

“這是重點嗎朋友?”宴青川無奈,“重點是這個次數不正常,你被人下藥了。”

鬱尋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