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備了宴席,招待了範谷汪雲。看著滿桌子的菜餚,兩個內城的二世主,又一下子相擁而泣。

“吃完了宴,我便派人送你們入蜀州。婉婉那邊,知道你們入蜀,定然要高興的。”

實話說,範谷汪雲帶來“赤身渡江”的訊息,已經算一場大功了。而且本性不壞,若是有向上之志,入將官堂學習一番,徐牧也是支援的。

當然,這需要兩人的選擇。

當初的邊關故人,已經不多了。

“司虎,你也坐下用宴。”

蹲在角落,摳著手指委屈巴巴的司虎,聽到徐牧這一句後,驚喜地站起身子,一下子跑了過來。

三條邊關好漢,開始搶著宴席桌上的菜餚,大殺四方。

……

滄州,江岸的龍頭船塢。

一個皮甲營兵,約莫是要出恭,剛走到角落裡。趁著夜色,忽然間身子輕盈一掠,掠入瘋長的棘草之中。

夜色開始蔓延,漫過了皇宮外的御道。

在寢殿裡,袁安心神不寧,兩個西域的美女,剛像花蛇一樣纏來——

“滾,滾滾!”

袁安咬牙。生死之際,他已經沒有了尋歡的念頭。不管怎麼看,等龍子誕下來,自己的那位皇后,似乎是不會饒過他了。

將侍寢的女子趕走,袁安才抱著頭,痛哭著蹲在寢殿的角落裡。

“朕是大紀皇帝,滿天下的忠義人,為何還不來救朕!朕、朕還要再寫一份血詔。”

“陛下。”一道聲音,忽然在旁傳來。

只等袁安錯愕抬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在他的面前,站著一個太監模樣的人。

“餘公公?”

“並非是宮人。”太監撕下臉皮,露出一張白淨的臉。

“聽說,陛下在滄州受苦,所以這次潛入滄州,便是要帶陛下出去。陛下莫慌,在下的易容之術,天下無雙。”

袁安臉色狂喜,“敢問尊駕,是哪一路的忠義臣子?”

來人笑了笑,“不瞞陛下,是萊州的大將軍嚴松。嚴將軍說了,只要陛下去了萊州,他便會率領大軍,掀翻偽帝,恭迎陛下入宮。”

“甚、甚好!”

“陛下放心,等我幫著易容之後,陛下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滄州了。”

“等我去了萊州,定要封嚴松為異姓王!大朝宰相!”

來人面色平靜,任著袁安自說自話。一雙手,不時在袁安的臉龐上,撫上了一種油脂膏。

“陛下閉眼。”

約莫忙活了一個時辰,其間還有太監入殿探查,被殺死藏在了角落。

“陛下,還請躬身行走,緊跟著我,我帶陛下出宮。”

“忠臣,朕終歸還有忠臣良將!”

“陛下收聲。”

兩人小心出了寢宮,小心地繞著御道,循著宮門的方向,準備出宮,再離開滄州。

卻不料,還沒到中門之時。

那位潛入皇宮的人,一下子停了腳步,皺起了眉頭。

“愛卿,怎的?”

“被發現了,陛下退後。”

來人咬了咬牙。

袁安疑惑地抬頭,只一看,便臉色發白起來。在他的前方不遠,那位黑衣快劍,正沉默地立在一尊石獅子上,衣角飛揚。

“聽聞蘇皇后,手底有一天下高手,某願領教!”

一條人影,從袁安身邊,迅速掠了出去。

快劍阿七沉默轉身,在夜色之中,依然是一副無悲無喜的模樣。

鐺。

半空之中,粒粒的火星迸濺,驚得袁安踩著腳步不斷退後,最終趔趄倒地。

撞劍聲越來越響,袁安抱起了頭。

不知多久,那條人影,才重新掠回了袁安身邊。

“愛卿,可是打贏了?”

人影不答,喉頭不斷髮出“嗝”的聲音,只等強撐著開口,嘔出一大灘的鮮血——

整個人衣裳盡爛,赤著的身子佈滿了血痕,隨即,在袁安的面前,斷成了幾截。

袁安怔了怔,驚得失聲大叫。

阿七回了劍,沉默地昂起頭,一雙深邃的眼眸子,盯著袁安的方向。四周圍間,開始傳來御林軍呼喊的聲音。

“朕、朕這就回殿!”

袁安悲慟大哭,撕掉了臉上的易容,顫著身子往寢宮跑去。

在另一處的瓦頂,陳廬握著兩根天王鞭,看著地面上的碎屍,面色之間,滿是凝重之色。

……

萊州,大將軍府,一道人影急急走入。

“父親,路飛影死了。”

正在練弓的嚴松,頓了頓,手裡的箭矢直射而去,正中靶心。

“路飛影擅長易容之術,我原先以為,這次是有機會的,可惜了我一員好家將。”

嚴鬆放下弓箭,皺住了眉頭。

“衝兒,你懂我的意思麼?”

“自然懂。父親想擄來袁安,再逼迫他禪位。如此一來,父親便會名正言順,成為大紀的皇帝。”

嚴松嘆了口氣,“這天下間,不論做什麼事情,還是要講大義名分的。先前在內城,我當真是急了一些。”

“但父親,擄來袁安的事情,已經失算了……另外,那個方濡,讓父親交回兵權,已經派人來了幾次了。”

“什麼兵權?他的兵權?”嚴松搖頭,“不對,這是我嚴松的兵權。不若,讓偽帝去營中問一下,這些我一手操練的萊州銳士,是服他這個偽帝,還是服我這位老將軍。”

“可惜啊,萬事不能盡美。我若是直接取而代之,最大的名分,也不過一個萊州王。”

“那父親,現在怎麼做?”

“衝兒,我準備寫一封昭文。昭告天下,便說妖后兇殘無道,我嚴松即將起大軍,迎陛下回萊州。”

“父親,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偽帝那邊,應當要反目成仇了。”

嚴松笑了起來。

“軍權在握,這個偽帝,無非是早死晚死,沒有什麼作用了。當然,他也可以試著,說什麼護駕勤王,誅殺叛逆嚴松。但我尋思著,一個剛登基的偽帝,不說嫡系,連家將也沒有,誰會理他?樹倒猢猻散了。”

“這一步棋,偽帝方濡,原本就是必死之局。他早些時候,若是有遠見的話,便不該稱帝,學學西蜀的徐布衣,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走得快了,終歸要摔下來。”

“我嚴松東拒青州,南抗左師仁,這副天下名將的氣勢,早該讓很多萊州將士,誠心拜服了。”

“再給我二十年,穩紮穩打,或能一統天下。”

作為老來子的袁衝,只聽到自家父親的這一句,無端端的,心底有了一絲悲痛。

“莫急,還有時間。這中原的帝位,只能袁家人來坐。”

嚴松披上袍子,滿頭的白髮,開始在風中飛舞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