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多謝小軍師,多謝河州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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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殺狄狗!”
震耳欲聾的聲音,在將入黃昏的天色中,齊齊響徹天空。
樂青騎著馬,顧不得護衛的阻攔,便如一騎先鋒,怒吼著一馬當先。長刀所向,在漸暗的天色中,卻隱隱錚亮。
時間無多,僅從南門的幾個老瘦卒嘴裡,他便知道,如今河州戰事的絕境。
年輕時,他脾氣並不好。二十餘歲,便敢在街上仗刀殺人。若非是投了軍伍,將以戰功相贖,只怕族裡的人也保不住他。
但越在亂世裡入伍,他便越明白,這萬萬裡的河山,於他而言,有著何等的意義。
便如他收到自家主公的信。信裡有著那麼一句。
士不衛國,與豬犬何異。
“渝州軍,登城迎戰!”將要衝到北城關,樂青漲紅了臉,抬刀高喊。
嗚嗚嗚。
北狄人的攻城長號,並沒有將息。
不僅是先登的北狄人,連著城關前,兩扇巨大的河州大門,守備不足之下,隨著吊橋的鐵索一斷,北狄人已經衝過了凹坑陷阱,推著巨大的攻城械,轟隆隆地撞著城門。
數十個守軍,以長木相抵,被撞得一個接一個地翻倒。有人在泥地上抹了咳出的血,又撐著身子爬了起來,繼續拾了長木,怒吼著抵住城門。
“頂不住了!”
“竹刀車,推竹刀車!”
兩扇河州城門,從第一條裂縫開始,直至兩扇大門,被撞得越來越開。若非是以鐵澆築,只怕這兩扇門,都將被撞成齏粉。
衝城車停下,如狼似虎的北狄人,呼嘯著從城門的縫隙,如同潮水一般,便要衝進來。
“衝城車過不來,快,快將刀車塞入門縫!”
衝得最快的十幾個北狄人,見著竹刀車相擋,還想著停步。卻被後頭的友軍一推搡,迅速撞了竹刀車上。來回撞了幾輪,鮮血染紅竹刀,數不清的斷肢與屍醬,掛在了竹刀車上。
“把缺口都堵上!北狄狗若入河州,我等絕無生路!”最後僅有的幾個守軍都尉,用盡了力氣,在城上城下,鼓舞著已經疲憊不堪的守軍。
“將狄狗撞出去,立即閉門!”
僅短短時間,不知有多少吊卵兒郎,死在了城上城下。
東方敬被扶著站起來,目光往城關南面。直至,在終於看到,一員中原大將騎馬奔來,才止不住地握住拳頭。
“跛人東方敬,恭迎渝州軍!”
……
“殺!”
三萬餘的渝州軍,不負江山所願,終於趕到了河州。棄馬登城的樂青,一路所過,看著面前的守軍慘像,心頭裡湧起一股悲壯。
天知道這些人,是如何做到的。
“渝州軍接防,讓河州的忠勇好漢,好生休整!”
樂青眼睛赤紅,提刀割過手掌。
“某樂青立誓,若不死,便替諸位忠勇,守住河州!”
“登城!”
馳援而來的渝州大軍,不管是新兵老卒,都被河州守軍的氣節感染,迅速循著樂青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紛紛登城而戰。
原先還叫囂的北狄步卒,隨著渝州軍的加入,不斷將城關的缺口,慢慢堵了上去。一具又一具的登城狄人,屍體被打落到城壑之下。
連著兩扇巨大的城門,也被渝州軍接防,廝殺了好幾輪後,艱難地將兩座搖搖欲墜的城門,迅速閉上。
轟。
無數斷肢的血珠,隨著城門的關閉,四下彈飛。
一個渝州裨將,看了看面前的慘像,顫著手,想將一個退到邊上的守軍扶起,卻不曾想,剛伸了手,那守卒已經氣盡,再也不動。
裨將聲音悲怒,“稟報樂將軍,城門已經重新緊閉!某願立軍令狀,守不住城門,便自刎謝罪!”
不說這個裨將,哪怕是見慣了生死的樂青,在走上城頭之後,同樣是震撼無比。
他伸著頭,冒險出了內牆,只往城壑下一看,身子更是顫慄。那層層堆疊的屍體,不知堆了幾層,有北狄人,亦有許多守軍的。
一股發腥的腐氣,嗆得人鼻頭髮酸。
“西蜀小軍師,可在城頭?”
“我家小軍師便在那邊,一直等著將軍。”
樂青點頭,看了眼城關上的戰事,急急踏步,往另一邊的內牆而去。
只等見了東方敬,打了一番傳說中的跛人軍師。暗暗稱奇之後,樂青沒有絲毫猶豫,屈膝半跪。
“某樂青,馳援來遲,還請小軍師勿怪。”
“將軍已經是出我所料,早了一日趕到,何罪之有。”東方敬笑道,“樂將軍無需多禮,河州戰事在即,北狄人尚未退去。之後的防守,便勞煩樂將軍了。”
“離開內城之時,我家主公便在信裡說了,此番馳援,守城的兵事,我樂青,聽從小軍師的安排。”
“甚好。”東方敬鬆了口氣。這一次,樂青並非是軟綿綿的世家小將,關於這點,反而是讓他最舒心的。
“樂將軍,接下來,渝州軍依然以死守為主。”
東方敬相信,在河州後頭,渝州王肯定還會有援軍,分批趕到。還有輜重和糧草,也將慢慢輸送到前線。
只要穩住面前的戰事,那麼河州,大機率是守住了。
“另外,河州城內,尚有大疫殘留。原先的河州守軍,先退到城外安歇。等渝州王的疫藥和物資。”
“河州城中,可分出千人,清掃城中疫氣。”
三萬餘的大軍,兵力一下子充足。而且,這支渝州軍,可是士氣飽滿,器甲物資精良。
“小軍師放心。”樂青點頭,“在我等之後,最多五日的時間,輸送物資與輜重的民夫,便會趕到河州。”
“小軍師,不若你先去休息一番。我瞧著你,臉色很不好。”
東方敬搖了搖頭,“不急。這一輪北狄人攻勢兇猛,守住了這一輪,過後再講。樂將軍,戰事緊急,還請先去守關。”
“領命!”樂青重重抱拳。對於面前的小軍師,他有了一種別樣的敬拜。他明白,當初沒有這位小軍師入河州,那麼,整座邊關的城隘,早些時候,便已經救無可救了。
多走幾步,他終歸忍不住,又回了頭。
“我樂青是個粗人,算不得什麼人物。但我……要替河州之後的萬萬千千百姓,多謝小軍師,多謝死守不退的河州忠勇。”
坐在內牆裡,只聽著,東方敬平靜地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