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妄之災

晨起微亮，城門緊閉，那群看管的官兵不知所蹤。

“爹，我聞到了，燕徑庭他們偷藏了吃的！”

蘇景被凍醒，跑去解手的途中，聞到一股濃郁的肉湯香味。

他餓得兩眼發昏，冒著綠光的眼睛，一下子就鎖定了角落的位置。

害得他們一家被流放的燕徑庭，他們竟然偷藏了吃食！

蘇淨遠舔著乾裂的唇，面露兇光：“果真？！”

“爹我騙你幹什麼！是真的，我聞到了，你看燕徑庭他們縮在角落，都不敢過來，一看就是偷藏了怕被發現！”

燕徑庭給舅父蘇懷仁上藥。

舅母葉元霜抱著“鐵製的器具”保溫桶，盛滿的湯麵，小心地餵給病重的老祖母吃。

老太太病得失去意識，本能地吞嚥食物下，只喝得進些湯水。

小阿容縮在他身側，乖乖地抱著醫療箱。

茫茫風雪聲中，燕徑庭敏銳地聽見腳步聲，以最快的速度，將醫療箱等會引人注意的物件，用東西遮擋住。

“藏！還藏！我們都看見了！”蘇景眼神一直死盯著，立馬就發現了不對勁。

“爹我沒看錯，燕徑庭他們偷藏了東西！”

蘇景故意揚高了嗓音，引來一眾目光。

燕徑庭沉著臉，藏在袖子底下的手，輕微顫抖。

他武功被廢，耳目也沒有以往敏銳，人快走至跟前了，他才發覺……

無論蘇景如何挑釁，燕徑庭擋在最前，無動於衷，如狼兇惡的眼神，叫蘇淨遠父子二人，一時不敢上去強搜。

就在這時，城門“嘎呀——”長長一聲推開。

“你們聚集在一塊想幹嘛？！造反啊！”

官兵甩著長鞭，凶神惡煞走來。

蘇淨遠眼珠子滴溜一轉，計上心頭，他諂媚地小跑過去，在官兵的耳旁低語了些什麼。

起初那官兵面色不耐，隨後赫然而怒。

“你們幾個過來，東西留在原地！”

官兵手一指，朝向的正是燕徑庭幾人所在位置。

舅母葉元霜臉色發白。

幾個官兵粗魯地將他們推開，放置在雪地上的物品，很快被翻了個底朝天。

可惜，除了幾件破爛衣裳，和一個破舊的銅盆，他們什麼也沒找到。

蘇淨遠父子二人的表情，從幸災樂禍，轉變成了不可置信。

蘇景紅著脖頸，大喊：“不可能，我明明看到燕徑庭偷藏了東西！他賊心不死，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密謀什麼！”

官兵的臉色很難堪，原本他們能在京城裡，舒舒服服過個好年，卻無緣無故被派來押送這些被貶的階下囚。

這人還是當今皇帝最忌憚的叔叔武成王。

如今這武成王已落魄，再無翻身之地，上頭還有意無意暗示，最好能叫武成王，死在半道上。

“啪！”

凌空劃過的長鞭，精準抽中滿身狼狽的燕徑庭，他跌倒在雪地，衣服破了個口子，血流不止。

“說！你把東西藏哪了！一等罪臣，還敢私藏物件，是不是要造反！”

官兵只是象徵性惡狠狠地盤問了句，長鞭如雨般抽落，燕徑庭反手握住鞭子，緊接著他抓不住的更多鞭子抽了過來。

“不…不要打了……”老祖母渾渾噩噩醒來，親眼目睹躺在血泊中的外孫，虛弱出聲阻攔，卻無濟於事。

葉元霜嚇愣在了原地，小阿容哭得稀里嘩啦，又被葉元霜捂住了嘴。

不能哭！

這場無妄之災，持續到燕徑庭活生生被鞭子抽暈過去。

寒天雪地裡，衣物碎片蓋不住那血流斑駁的鞭傷，原本就半瘸的傷腿，僵直壞死了一般。

“最後一次警告，如若再發現有人敢私藏東西，可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官兵狠辣的話，夾著風雪濃重的血腥味，一同消失在城門。

原本是想讓這些流放罪民進城避風雪，前面官道因雪崩被堵，要等風雪停了才能繼續趕路。

現在嘛，最好全凍死算了。

到時候再上報：罪民熬不住雪路艱難，死在了半道上。誰也不會探究虛實。

葉元霜滿眼絕望。

北地漫漫，他們到不了，四個大人，三個病重傷亡，僅剩她一人如何苦撐得住。

可憐她的幼子……

忽然，葉元霜想到什麼。

“阿容，孃親送你去神仙姐姐那吧，這裡太冷了，孃親要照顧祖母他們，沒辦法顧及你。”

她低喃，垂落的眼神，絕望無盡。

丈夫的傷口已經化膿，老祖母奄奄一息，外甥又鞭傷加身，昏迷不醒。

這漫長的雪季，沒有遮風避雪之地，她怕自己一閉眼，就凍死在了雪夜裡。

把幼兒送走，求得一線生機……

小阿容哭得太狠，傷了寒風，說不出話了。

葉元霜避著人群，裝作收拾東西，撿起毫不起眼的爛銅盆，將小蘇容放了進去。

一秒…兩秒…一分鐘過去了，小蘇容呆坐在銅盆裡，絲毫沒有消失的跡象。

葉元霜傻愣住。

銅盆失效了！

…

江時醒是被接連不斷的哐當聲驚醒的。

那爛銅盆朝外猛吐了幾口，原本應該被阿容帶走的東西，又傳了回來。

醫療箱、保溫桶、以及之前她一氣丟掉的雜物……

不等她思索明白，吃個早餐的時間，銅盆又吐了一塊爛布出來。

她撿起一看，又是一封血書。

不同於上次蒼勁有力的字跡，這次的字型明顯清秀很多，篇幅也只有短短兩行字。

“難搞，看不懂啊……”

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江時醒沉思默想。

深染大片的血跡，顫抖的字型筆跡，昭示了寫下這封血書的人的內心。

醫療箱有被用過的痕跡，原本擺放整齊的藥品，像是被人著急凌亂地丟進箱子，又傳了回來。

莫不是被人發現了……？

看來她必須弄懂血書的意思，才能儘自己所能，幫到對面的人了。

江時醒想起昨天夜裡發的帖子，忙開啟手機，看著被轟炸的私信，懵了一瞬。

她的帖子竟然被頂到了熱門？！

［P1：貼主在哪裡編寫的字型啊，想博人眼球，好歹也考究一下歷史吧？］

［P2：貼主小學生？］

［P5：要不是讀過幾年書，差點就信了你這什麼古文字了。］

［P568：這字什麼意思？估計也就貼主自己知道吧？還拿出來發貼問，笑掉大牙。］

［P1305：貼主你字寫得好好看啊！］

江時醒：……

幾千條評論，多半是嘲諷她博人眼球，少部分看熱鬧的。

翻來翻去，沒一條評論是解讀文字意義的。

她的私信被網友圍攻了。

她在最新的評論下回復：［沒有編造，真的是古文字。］

這條評論很快淹沒在評論區裡。

叮咚！叮咚！

私信接連彈出十幾條資訊，來自同一個使用者發出。

【ゞ雲霆o蕶薍.dě.愛：貼主我看到你上線了，快回復我！】

【ゞ雲霆o蕶薍.dě.愛：急躁/別裝死！快回復我資訊！】

【ゞ雲霆o蕶薍.dě.愛：抓狂/JPGX10】

中二的網名，加上轟炸的簡訊。

江時醒好奇點進去，沒管最新刷屏的訊息，翻到了最上面。

【你為什麼會有古金文？！】

【你是誰？！古金字你從哪裡得到的？！】

【整整一大行？！後面是不是還有？！】

江時醒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對面情緒的疑問與憤怒。

他每一句話後都要加上“？！”這兩個符號。

古金文字……

古金文字？！

江時醒渾噩的腦袋，猛然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