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沒人來救一下。

黑霧裹挾著這幾個權貴,在女兒國來使的言語中跟傀儡一樣下令把金城附近駐紮的大軍調往女兒國幫助平亂。

眼看著這些人機械般下令,接受命令的下僕表現的很詫異,立即跟這些權貴強調這會天都黑了,而且沒有各處的文書虎符,金城附近各衛營的將軍不會調動大軍出營。然後黑霧就分出一團裹挾上了僕人,在下僕的慘叫聲中,這些女兒國的來使們臉色不好看,沒想到奈陳調動大軍這麼困難,擔心今日晚上的事洩露了被扣留在這裡。她們立即決定把百官抓了去城外逼迫駐軍大將們移軍,和她們一起回去鎮壓女兒國的叛亂。

到了這份上了,可見這金城裡面不會有高人來救一下。

大夏心想自己既然遇到了就出手阻止,也不傷人性命,先把事態控制住,這些人留給金獅處理,就當給金獅交租了。

於是熊蜂周圍颳起一陣風吹散了黑霧,大風捲起周圍的窗簾把女兒國的來使們全部綁了起來。

胖嘟嘟毛茸茸的熊蜂拍打著翅膀嗡嗡嗡從燈上飛下來,飛到了那個放出黑煙的女官身邊,一翅膀扇在她的額頭上封印了她的法力,又跟個轟炸機一樣在一眾人驚呆了的目光中嗡嗡嗡飛出去了。

大夏早就發現屋子裡放了一盆花,有股子甜甜的味道,她的變化形態太逼真了,不止毫無破綻,甚至看到花居然走不動。都飛出去了還是不甘心,又回來一頭扎進花朵裡開始採蜜,吃的飽飽的熊蜂滾了一身花粉才在一群人的注視下嗡嗡嗡的飛走。

大夏因為剛才吸了一口蜜就覺得特別快樂,跟喝醉了一樣在空中忽上忽下到處飛舞,飛回到董家所在的城西小衚衕的時候身上的花粉已經在路上抖乾淨了,她到了門口看著月亮西斜才急匆匆的回去睡覺。

第二天金獅在大殿上盤腿坐著,閉目轉著手裡的念珠聽著丞相回話。

他聽了一半睜眼問:“一隻蜜蜂?”

“是,是一隻蜜蜂救了臣等。那蜜蜂比一般的蜂胖了很多,又肥又貪吃,飛著很費力……或許是夜裡採蜜才來到城裡,大師慈悲為懷,就放那蜜蜂離去吧。”那蜜蜂絕不是凡人,金獅見妖就超度的性格丞相也知道,就開口為那蜜蜂求情。

“她的事情不必再說,你細說女兒國來使的事情。”

“是。”

晚上夜深人靜,金獅走在小衚衕裡,在最西邊的一戶人家門口停住,對著兩扇門看了看。閉上眼睛撥弄著佛珠,等了一會里面沒什麼動靜,他手裡的佛珠撥弄的快了,兩枚珠子相撞,微小的聲音傳入室內,在大夏的耳朵邊炸開,讓她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臭和尚,都拒絕和你聊天了你怎麼還來勁了!

大夏對著室內輕輕的吹口氣,化成一陣清風從窗戶的縫隙裡散出來到了門口,在牆頭顯出身形,她坐在牆頭惡狠狠的問:“和尚,你怎麼又來了!”

“貧僧是為感謝尊神來的。”

“哦,禮物留下你人可以走了。”

金獅挑眉。

“你空手來的?誰家好人家空手謝人。”

金獅就想起自己的幾個師兄來,他們傳經的時候也是這幅嘴臉,拉長聲音問別人:“想讓我們白手傳經嗎?”

他沒來由的煩躁起來,聲音裡帶著冰渣子:“尊神想收什麼謝禮?”

大夏發現他這人的態度變差了,卻不當回事,就說:“禮不禮的太俗了,不過你答應我一件事咱們算扯平。”

她自顧自的往下說:“我覺得這裡大家的日子過的都輕鬆自在,鄰里和睦,我在這裡很開心,你是這裡的地主,我住一兩日還好,住的時間長了還要你這地主同意才行。你答應讓我住下嗎?”

“就這?”

“是啊!今天老闆娘很熱情的問我想找個什麼丈夫,要給我說媒呢。我又不是真的人,不可能成親生子,也不可能真的像人一樣過完一生,三五年就要換個身份,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在金城待著去西邊大山裡做個妖王睡上百年也是個不錯的主意,所以我想在這裡常住,你覺得呢?”

“可以。”

大夏很高興:“咱們這就說好了,放心,我不會在這裡觸犯你訂下的律法,更不會吃人掠人,你要是不在,我幫你看著點這裡不讓人來搗亂,就當是我交的租金了。”

金獅點點頭。

大夏就伸個懶腰打著哈欠:“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兒要去山裡採藥呢,老闆娘說要在下雪前多采藥,防著大雪封山沒有庫存。”

金獅低頭:“阿彌陀佛。”

大夏化成一陣風回去了。

金獅腳下升起雲朵,載著他飛到半空中,他坐下,卻不想再念經了。手指無意識的撥弄著念珠,想起這幾日的事情來,佛法東傳說起來容易,但是做起來就很難。彌勒佛派遣出的僧人確實是一群虔誠又仁愛的和尚,如果是以前他必然會幫一把,但是如今心境變了。

他又想起黃眉說過的話,說他要走火入魔了,他皺眉想著:真的要入魔了嗎?

他低頭看著大夏居住的小院,在排列整齊的街巷裡面好不起眼,但是酒神就在這裡住的很開心,這份愉悅不像是假的。

想起很多人說古神殘暴貪婪,他也見過一些,確實殘暴又貪婪,酒神跟他們格格不入,她是怎麼應對的?

他想現在下去再問問,又落到了小院前,在門口站定。

裡面沒動靜,他再次撥弄佛珠。

這次一陣強風吹著他,大夏怒氣衝衝的飛出來,大喊著:“臭和尚你不讓我睡覺我和你拼了!”

兩股光瞬間直衝雲霄,兩人在雲層上站定,大夏提著對方的衣領子一拳搗在他的臉上,對方卻問:“你早就成神了,為什麼還這麼在乎睡覺!”

“你見過哪個人日夜連續不睡覺的啊!”

“你又不是人!”

“我是人,是人!是人!”大夏搖晃著他的衣領子強調。

“你不是!”

“我說是就是!你以後別在晚上找我,再找我還揍你!”

大夏說完推開他化成一陣風飛回去了。

一拳而已,對於金獅來說這不算什麼。但是他鬧不明白大夏這態度,他覺得大夏整個人都奇奇怪怪,決定多觀察她!

過了半個月,北風吹起,晚上董大夫從隔壁鄰居家裡回來,對著妻子搖了搖頭,說道:“隔壁劉嬸子大限到了,估摸著就在今晚上。”

老闆娘就連連嘆氣,晚上大夏幫著收拾院子裡晾曬的藥材,大夏就問:“您怎麼一直嘆氣。”

“我這是為了隔壁鄰居嘆氣,她的命也太苦了,她丈夫不喜歡她,成婚後拋下她們母子出去經商,在外地又成家了,和別的女人生兒育女,對她和這個兒子不管不顧。她一個人拉扯兒子,天不亮就開始幹活,晚上半夜還不能睡,好不容易掙出這份家業又給兒子娶了媳婦,眼看著要享福了,人也要沒了。”

大夏跟著嘆氣,就說:“命是如此,希望她下輩子能入個好人家,夫妻美滿兒女俱全。”

老闆娘點頭:“這麼一想也成,這輩子實在是太苦了。”說完雙手合什唸唸有詞。

晚上大夏在睡夢中聽到窗外北風怒號,中間還夾雜偶爾著一陣鎖鏈碰撞的聲音。陰司來鬼了,她早年見過這些陰司的鬼差,忍不住嘆口氣,因為隔壁的女人去世了。

死者不願意離開,哀求著鬼差放她回去,她的兒媳有身孕了,她想看看孫子,保證孫兒出生了就隨著鬼差走。

其中一個鬼差說:“貪心不足!今日放你回去你還想看著孫兒長大,孫兒長大又盼著他娶妻生子,何時才是個頭啊。痴兒痴兒,勘不透只會哭求。”

鬼差扯了一把鎖鏈拖著她離開了,這時候隔壁爆發出哭聲,死者的兒子哭的極其悲傷,死者的魂魄大哭著不願意離開兒子,又無法反抗,一路嗚嗚咽咽被鬼差拖著離開了。

因為隔壁夜裡大哭,鄰居們紛紛起床,董大夫夫妻也帶著孩子去幫著支起靈棚辦白事。

生離死別這種事讓大夏共情,第二天大夏就顯得悶悶不樂,下午她被老闆娘差遣給同行藥店送藥,回來的時候路過城中湖泊,看到金獅就站在湖邊,面向湖水不知道在發呆還是在默唸經書。

來往的行人不少,都看不到他,大夏也裝看不見,低頭袖手縮脖子像個避開寒冬冷氣的行人一樣打算急匆匆走開。

金獅轉頭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著水面,聲音傳到大夏耳朵裡。

“我師父座下的羅剎女等會就來。”

大夏匆匆的說了一句多謝,收斂聲息藏起行跡消失在了人群裡。

過了一會一朵雲彩落地,一個美貌女子走下雲朵,她手持一柄鋼叉對著金獅行禮:“長老,我奉命來此,請您往東走一趟。”

金獅沒說話。

美貌女子看他沒什麼反應,又說了一邊:“長老,我奉命來次請您往東一趟。”

金獅仍然沒說話。

這美貌羅剎女表情變了幾下,躬身說:“我這就回去……”

“往東去?東邊有什麼?”

“東邊……”

“知道了,你回去吧。”

羅剎女看偷看了一下他的表情,退後幾步騰雲駕霧而去。

這時候湖水翻騰,紫石金睛獸從湖水裡鑽了出來,它到了岸邊,大半個身子還在水裡,但是碩大的腦袋已經在金獅身上蹭著撒嬌了。

金獅一邊摸著坐騎的腦袋一邊說:“東邊有惡戰啊!”

他覺得自己受到師父的寵愛是因為擅惡戰。

自己到底是弟子還是打手?

有了這個念頭後他又反問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真的要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