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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嫻!快醒醒!”
“你別嚇唬娘啊!”
一個女人在蘇文嫻頭頂上嚎啕大哭,吵得很。
緊接著她的人中被使勁掐按,疼得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眼前出現了一個滿臉掛淚的中年女人,梳著簡單的髮髻,穿著一件洗得泛白的粗布……唐裝?
中年女人身後站著四個人,離得最近的是一個頭發斑白的尖嘴猴腮老太太,見蘇文嫻醒了過來,尖嘴老太太臉上的神色略顯放鬆,但嘴上卻不饒人:“一點小事就要死要活的,你娘怎麼教你的?”
尖嘴老太太身後站著一個矮個子中年女人跟著說:“是啊,這可是大好事啊,阿嫻怎麼就想不開呢?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
嫁人?
蘇文嫻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她的視線又落在了站在這個小木屋門口的一對中年夫妻身上,這倆人看起來比其他人更有錢,因為他倆穿著簇新的綢緞唐裝,手裡還拎著四個紅紙包的紙盒,看著像是禮物盒。
禮物盒?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她明明是拎著一袋零食從超市裡走出來,滿腦子想著過一個煲劇吃零食的愉快週末,正過馬路的時候,忽然一輛剎不住車的大貨車將她從斑馬線上撞飛了出去。
然後她的世界顛倒過來,視野裡殷紅一片,她聽見有人喊:“快叫救護車!有個女孩被撞傷了!”
一片慌亂之中,救護車的鳴笛聲漸漸靠近。
而她已經昏了過去。
再睜開眼睛就出現在了這裡。
眼前這些人都穿著唐裝,像是演民國電視劇……
忽然,一個不屬於她的記憶如巨浪般拍上她的大腦,疼得她整個人往後仰,又倒在了那個自稱是她孃的中年女人的懷裡,女人大驚:“阿嫻!你怎麼了?”手忙腳亂地又要掐她的人中。
蘇文嫻卻顧不得這些了,她已經從這些記憶裡得知,她穿越了。
穿到一個和她同名的十六歲女孩身上。
只是這女孩生活在1950年的星城,此時華國剛剛建國,星城還沒有收回,仍然是葉倫國的殖民地。
1950年星城老百姓的風俗習慣還處於舊民國時代,不僅奉行著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甚至還可能被父母賣身為奴為妾。
蘇文嫻穿越的這個原身就是要被她奶奶嫁給門口那個穿綢緞衣服的中年男人當小妾,在原身的記憶裡,這個男人的小妾受不了磋磨,前幾天夜裡剛吊死在他家綢緞鋪門口。
早上發現的時候人都硬了,原身和她娘去山下抬水時還看到過。
在這種情況下,原身的奶奶還要讓原身嫁進這種人家去當妾,那不是去送死是什麼?
所以原身不願意,一氣之下撞了牆。
蘇文嫻摸了摸鈍痛的額頭,果然摸到了一絲血。
弄明白了前因後果,她再睜開眼睛看向除了原身娘之外的四個人,眼神裡就充滿了不善。
剛才勸她早晚得嫁人的那個矮個人中年女人是原身的嬸嬸,平日裡總使喚原身幹活。
原身性格懦弱,又不會拒絕別人,在這個家裡屬於被欺負的底層,但蘇文嫻可不是,看向嬸嬸便道:“嬸嬸既然覺得嫁給綢緞鋪當妾是大好事,那嬸嬸自己怎麼不去嫁呢?”
嬸嬸沒想到一向老實不反抗的阿嫻竟然張嘴懟她了,但她也是個能說會道的:“人家要的是你這樣長得漂亮、娶進門能生個大胖兒子的年輕靚女,要我一個不能生的中年女人幹什麼?”
“不過啊,嬸嬸若是年輕二十歲還沒嫁人的話,自然是願意嫁進去的,嫁進去就能穿上綾羅綢緞,誰不願意呀?”
為了穿件衣服嫁進一個剛磋磨死人的家裡當小妾,這話糊弄誰呢?
原身那種沒上過學的十六歲小女孩也知道這是個火坑!
蘇文嫻笑著道:“我聽人說生過孩子的婦人更容易懷孕,尤其是第一胎生男孩的,第二胎往往更容易生男孩,嬸嬸才三十六、七歲呢,第一胎生的又是男孩,娶了你這樣生過孩子的才容易再生一個男孩。”
嬸嬸臉色微變,沒想到阿嫻撞頭醒了之後倒是變得口齒伶俐了,不過她也還沒撕破那層和氣嬸嬸的皮:“你這個沒嫁人的女仔說這種話也不害臊,可別當著外人面說這些,人家會笑話你的。”
原身那個尖嘴奶奶不耐煩地對蘇文嫻道:“你別跟你嬸嬸說那些沒用的,人家指名要娶你,聘禮給的錢正好夠你寶信哥考警察學校的。”
寶信堂哥是叔叔和嬸嬸的孩子,同時也是蘇家兩房唯一的孫子,是奶奶的心肝肉,平常總欺負原身,但原身都忍著,還給他洗髒衣服什麼的。
不過,給原身的聘禮錢和蘇寶信考警察學校有什麼關係?
考試這種事情不是誰成績好誰上嗎?
沒等她問,尖嘴奶奶已經道:“考警察學校要賄賂考官2000元,這個錢不出就別想考上。”
原來是這樣。
考警察竟然不看體能和成績,反倒是靠賄賂。
這種在蘇文嫻那個年代絕對會上熱搜的事情,在這個1950年的星城,人們似乎對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
嬸嬸在旁邊勸道:“阿嫻,若是你寶信哥當了差佬之後我們兩家都會變得更好,這附近的人就不敢欺負我們了。”
奶奶道:“是啊,家裡出了個差佬誰還敢動我們?就算是附近那些混社團的爛仔也不敢隨意動我們了。”
“到時候你爹出門去擺寫字攤,那些社團爛仔也不敢再收他的規費了。”
這倆人一唱一和的,說得好像那個蘇寶信要考的不是最底層的軍裝警,而是警督級別的高官呢,還說什麼社團爛仔不敢收她爹的規費,怎麼可能?
就算是原身不懂行,但是蘇文嫻可是看過不少這年代的星城電影,這年代的黑-澀-會混混根本不怕底層差佬,反倒是差佬還得看混混的臉色,又沒槍又沒權的,拿砍刀的混混可比只拿個警棍的軍裝差佬厲害多了。
奶奶又對在蘇文嫻身邊的蘇母董阿芬道:“阿芬,我知道你擔心阿嫻嫁過去受欺負,但是等寶信當上差佬之後,就可以給阿嫻撐腰,綢緞莊金牙榮夫妻倆也不敢欺負孃家兄弟是警察的阿嫻啊。”
這時站在門口的綢緞莊老闆娘開口附和:“是啊,我們不僅給阿嫻穿綾羅綢緞,還給她吃肉,肯定養得白白胖胖的!”
但是看到過上吊小妾的蘇母顯然不為所動。
老闆娘嘆了一口氣,一副無奈的表情:“唉,外人都傳是我磋磨死那個妾,其實都是以訛傳訛,我還指望著她生個孩子給我們家傳香火,怎麼會磋磨她呢?她那是之前有個情郎,後來那個情郎不要她了,她想不開才上吊死的。臨死之前還不忘了噁心我一下,吊死在我家門口,她這是恩將仇報啊!”
“你們放心吧,只要阿嫻給我們家生個孩子,我把她供起來都行。”
綽號‘金牙榮’的綢緞莊老闆也開口附和,他一說話就露出了嘴裡的一顆金牙,“是啊,嫁到我們家吃香的喝辣的,我肯定會對阿嫻好的。”
說著,他的眼睛已經黏在蘇文嫻臉上、身上,露出一個鹹溼的笑。
這這對夫妻一張口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小妾被折磨得吊死在他家門口這麼慘的事竟能被他倆說成是小妾恩將仇報。
奶奶看向蘇母,聲音沉下去幾分:“阿芬,你快答應了吧?”
蘇母在這個家一向被婆母欺壓慣了,有些慌亂地低著頭,“我、我……”
“你大點聲說話,讓大家都能聽到。”奶奶訓斥道。
蘇母不敢直視婆母,但還是委婉地拒絕:“阿嫻才十六歲,她還小,我和她爹還想留她在家幾年。”
卻被嬸嬸笑著擊破她的藉口:“大嫂,我和你當初嫁進蘇家的時候也都才十六七歲,我生寶信的時候才十六歲,在我們那時候十六歲都能當娘了。”
“我知道你不捨得阿嫻,但你要知道女仔早晚得嫁人,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了,你和大伯到老了還得靠我們家寶信,寶信才是我們蘇家唯一的男仔,將來不管是你家還是我家,這香火還得靠寶信,只有寶信好了,我們兩家才是真的好。”
“所以,你得幫幫寶信啊。”
尖嘴奶奶點頭道:“你弟妹說得不錯,就是這麼回事,阿芬啊,你得分得清裡外。”
“這……”
這年代仍舊還遵循著養兒防老、重男輕女的老舊思想,嬸嬸提到養老和香火傳承,讓沒有兒子的蘇母有幾分遲疑。
蘇文嫻立刻道:“娘,平常日裡叔叔打嬸嬸的時候,寶信堂哥從來不管,連自己親孃捱打都不管的人,怎麼會管隔房的你和爹呢?”
叔叔一家就住在蘇文嫻家隔壁,小木屋的牆板又薄又漏風,連隔壁吃飯吧唧嘴的聲音都能聽見,更別提隔壁叔叔嬸嬸打架了,每次他倆打架都是蘇父和蘇母趕過去攔著的,蘇寶信一般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當做沒聽見。
這事確是真的。
蘇母一下子又被拉了回來,囁嚅道:“阿嫻嫁人這麼大的事我做不了主,還是等她爹回來做主吧。”
奶奶卻不樂意,大聲道:“我是蘇秉孝他親孃,我能做他的主,等他收攤回來天都黑了。寶信那邊明天就去考試了,急著用錢呢!”
“我做主了,把阿嫻嫁給金牙榮當小妾,他願意現在就給錢。”
這哪是嫁人,分明是賣身為奴。
蘇母趕緊求道:“娘,阿嫻還小,你看她這麼瘦,哪能現在就生出孩子呢?還是請他們再去找個身體更結實的吧?”
蘇老太太冷哼一聲,用手指著她的臉:“我說話不管用了?”
平常逆來順受的大兒媳婦今天屢次忤逆她,讓在家一向橫行慣了的蘇老太太大罵:“這麼多年,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連個孩子都沒有為我們蘇家生一個,沒休了你是看在我兒子蘇秉孝的面子上,你若是再忤逆我,當心我讓秉孝休了你!”
蘇文嫻聽到蘇老太太氣頭上罵的話,什麼叫連個孩子都沒生一個,難道她不是蘇母生的嗎?怎麼生個女還都不能被算作人了?
眼前這個情況,顯然很難用情理說通了,原身的奶奶一副不賣了她不罷休的樣子。
蘇文嫻已經在安靜地四處打量這屋裡能拿到手的兇器了。
蘇母聽到蘇老太太說這話,本來低著頭捱罵的她忽然抬起頭,“娘,別、別說……”
“別喊我娘!”
“這麼多年掖著藏著不告訴她,結果養出來一隻白眼狼,連為了寶信的前途去換個聘禮都不去做!”
蘇老太太指著蘇文嫻道:“我們蘇家養你十六年了,該是你報恩的時候了!”
“什麼意思?”
“你根本不是你孃親生的,你是你爹孃在逃難的路上撿的!如果沒有我們蘇家,你早就死了!”
“今天你是不嫁也得嫁,當是還了我們蘇家養育你這麼多年的恩情。”
這年代的人把養育之恩看得特別重,事實上也是很重,養恩比生恩大。
但問題是那得好好養,不是像把原身當個家生奴婢似的,四五歲就跟著蘇母身後做家務活,八九歲大了就開始跟著接繡片零活,一天總是幹個不停伺候全家老小。
拿這一套老觀念來束縛原身是可以讓她屈服,但是讓蘇文嫻因為這個事就嫁給金牙榮這種磋磨死人的鹹溼佬當妾,蘇老太太是做夢。
她連穿越這種事都能迅速接受,原身是不是親生的對她而言根本無所謂。
“我會報恩,但是要報給我爹孃,關蘇寶信什麼事?”
蘇文嫻道:“等我將來有錢了,我會好好孝敬爹孃,讓我爹孃過上好日子,這才叫報恩,蘇寶信是給我吃喝還是給我衣服穿了?憑什麼讓我犧牲自己去成全他?”
“你們要點臉吧!”
“你、你!”蘇老太太氣得伸手指著她,“我告訴你,今天你必須得嫁!”
對門口的金牙榮道:“你去找人將她領走,準備點繩子。”
文的不行要來武的了,這是要將蘇文嫻強行綁走!
金牙榮道:“不用找人,我一個人就能把她綁起來,她沒幾兩肉。”
旁邊的老闆娘看著丈夫向蘇文嫻走過去,以為能把她綁回家,竟開始跟蘇老太太壓價:“阿嫻這麼瘦哪能立刻生孩子呢?娶到家裡還得養幾年的話,又浪費那麼多糧食,我們還是有些虧本,兩千元聘禮太多,便宜點啦。”
蘇老太太立刻不樂意了,“阿嫻瘦是瘦了點,但是夠靚,整個木屋區那麼多女仔,我們家阿嫻可是最靚的女仔,要不是家裡缺人幹活,早就把她的親事定下了。”
“兩千元,一分不能少,一手交錢,一手領人走。”
好像蘇文嫻是個貨物。
當著她的面把她當成個貨物。
蘇文嫻見金牙榮要來抓自己,也沒反抗,最後問蘇老太太:“你確定,真的要如此嗎?”
蘇老太太道:“阿嫻你別怪奶奶心狠,我們蘇家好吃好喝養你到十六歲,這亂世,誰活著都不容易,等你寶信堂哥當上了差佬你才有好日子。”
蘇文嫻“哦”了一聲,不再對蘇老太太多說,轉頭對金牙榮道:“別綁我,我跟你走。”
金牙榮一把就能將她提起來,根本沒想到她還會不自量力去反抗,說了句:“行,你識趣點更好,以後跟著我讓你吃香的喝辣的,比住這破木屋裡好多了。”
蘇文嫻垂著頭,沒說話,一副認命的樣子。
但是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家唯一一把還算值兩個錢的生鏽菜刀正放在推拉木門後的舊木架子上,蘇文嫻早就確定好了位置,趁著金牙榮轉過身的空檔,眼疾手快地快步靠近木架子,伸手就將菜刀抄在手裡,回身就猛地往後竄了幾步!
這個小木屋不過10平方米大小,前後長還不到四米,蘇文嫻幾乎是一個竄身就到了蘇老太太跟前。
她一把薅住了蘇老太太紮成一團的髮髻,拽住往自己懷裡按,猛地給她面門一膝蓋!氣都沒換一口,連續咣咣咣幾膝蓋,對這惡老太太半點沒留情!
蘇老太太發出了痛苦的哀嚎聲,“哎喲哎喲!!”
再被蘇文嫻扯著頭髮拉高腦袋的時候,老太太的血已經順著鼻子流了出來,整個下頜一下子染紅了。
蘇文嫻另一隻手拿著菜刀就卡在了老太太脖頸大動脈上。
幾乎是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拿著一把生鏽的菜刀挾持住了要賣了她的老太太。
拽著老太太向後面沒人的架子床靠過去,讓她的後背靠在安全區裡。
“都別動,誰動一下我就割斷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