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漢擔憂的看著楊合,注意到小兒滿身是汗。

“阿合,你要是身體不適,先一步回家吧。”

“爹,沒事的,我陪你送完貨再休息。”

楊合苦笑著回應,強忍著不理會擦身而過的長舌鬼,兩個月建立的世界觀已經徹底粉碎。

令他絕望的是,自己無法關閉靈視。

意味著必須習慣與無數鬼生活在一起,想要消耗靈視,似乎只能指望剛取得的蓮生蓮。

楊合知道並非探究俗物的時候,將蓮子貼身收入懷中。

“阿合,把騾子給我。”楊老漢確認楊合沒有發燒,外加小兒一再要求,也就答應下來。

楊合知道自己有必要去一趟武館。

至少要確定。

武人到底是什麼玩意,否則寢食難安。

“好的,爹。”

“正巧可以帶你見見我熟知的金教頭。”

楊老漢主動牽過騾子,兩人穿過門庭若市的街道,把捆好的時蔬送至相應酒樓商家。

忙活大半天,倆人來到武館前止步。

牌匾赫然寫著【黑水堂】。

武館傳來陣陣喝聲,幾十名孩童在院落打磨身體,由赤裸上身的中年教頭負責指導。

教頭見到父子倆,眉頭微皺面露不耐。

楊老漢連忙拉著楊合拐進一旁巷弄。

“阿合,我們菜賈平日裡莫走武館正門,切記謹言慎行,武館忌諱偷學,免得招來麻煩。”

“知道了。”

楊合距離武人太遠,靈視暫時沒有察覺到異樣。

表面來看,武人似乎沒有鬼的特徵?

他心頭暗道:“會不會此方世界體質特殊,武人可以消化鬼肉,不會受到影響?”

若是如此,習武說不定是尋求自保的途徑。

咚咚咚。

楊老漢敲響後門,不一會兒便有夥計開啟。

時蔬被搬進武館,楊老漢也不急著離開,與夥計攀談起來。

外地人能在沛白混出頭,全靠面面俱到,楊老漢深知其道,與黑水武館的夥計打成一片。

良久後,楊老漢等待的正主到來。

腳步由遠至近,一皮包骨頭的老人從裡屋拄拐走出。

“楊三。”

“見過金教頭。”

楊合聽楊老漢提到過,老者是黑水堂的金松教頭。

金松七十有餘,原本是鏢局的武人,已退隱江湖多年,偶爾在黑水堂指點幼童賺些銀錢。

楊老漢能得到黑水堂的生意,也是因為結識金松。

“呃。”

楊合目睹金松垂死的模樣,不禁嚇了一跳。

他知道武人在年長後,難免氣血衰敗,但沒想到,金松猶如重病纏身,行路都已經踉蹌。

“楊三,為何比往日稍晚一些?遇到麻煩了?”

“金教頭,這不是恰逢初春的涼山菸草販賣嘛。”

楊老漢把碎銀連帶菸草一同塞給金松,後者滿意的點點頭,隨即把目光看向楊合。

“你兒子?”

“老家剛來的小子,也不懂規矩,還不見過金教頭。”

“見過金教頭。”

楊老漢想到楊合那孱弱的身子骨,默默掂量著盈餘的銀錢。

他一咬牙說道:“金教頭您看,能不能多收一個門生,讓小兒跟著你習武練練身子骨。”

金松擺手說道:“難,早幾年幹嘛去了。”

他一摸楊合的脊背,“強身健體可以,入門武人太危險,習武講究的便是童子功。”

兩人閒聊著,絲毫沒有注意到楊合僵硬的表情。

在金松接觸楊合的剎那,靈視已經察覺到古怪。

準確來說,是對方體內的古怪。

楊合揉揉眼睛,只見金松斜靠牆壁,大概在腸胃的位置,隱隱有鬼影蜷縮在裡面。

鬼影身形佝僂,面板如同乾枯的樹皮瘦骨嶙峋,四肢彎曲,模仿著未出世的嬰孩一動不動。

“餓,餓了……”

楊合頭皮發麻,很快意識到武人都有相同特徵。

腸胃藏著一隻餓鬼。

或許因為餓鬼無度的索取,不過片刻,金松已經面露疲態,告別楊老漢準備返回裡屋。

楊合不想錯過了解此方世界的機會,忍不住問道:“金教頭,習武是不是需要多寶魚?”

楊老漢使著眼色,示意楊合不可孟浪。

“嘿嘿,倒是機靈。”金松毫不在意的拍拍楊老漢肩膀。

他以為楊合不死心,笑著解釋道:“各地不同,嘉良水鄉的武學是偏向陰柔的水勁,所以我們透過服用多寶魚肉入門。”

楊合嘴巴微張,面板冒出雞皮疙瘩。

難怪餓鬼死前無比興奮。

餓鬼一旦淪為大藥,就能在武人的體內新生,可以源源不斷的索取宿主養分。

金松感嘆道:“別看老夫氣血衰敗,年輕時可是虎背熊腰,一頓少說吃掉十斤熟肉,哈,外人都把武人當作餓死鬼投胎。”

楊合啞然失語,荒謬到乾笑起來。

什麼氣血衰敗,分明是無法滿足體內餓鬼的食慾,估計金松用不了多久就得活活餓死。

金松提醒道:“千萬不要自己嘗試服用多寶魚,沒有內功的輔助,普通人會虛不受補的。”

楊合再也無法直視虛不受補四字。

分明是普通人的身體無法容納餓鬼。

隨著金教頭講述習武事項,楊閤眼前字跡再次湧動。

【餓鬼道(武人)】

【一旦掌握,餓鬼化作容納陰氣的丹田,期間必須滿足餓鬼的一切食慾。飽腹時餓鬼反補肉身,飢餓時餓鬼吞噬氣血。】

楊合倒吸一口涼氣。

按照他的認知,人有多少種死法,就有多少類鬼。

光是餓鬼都衍生出武學這種詭異莫名的修行體系,很難想象此方世界到底水有多深。

“咳咳咳。”金松劇烈咳嗽幾聲,“見笑,雖然熬過冬季,但手腳卻已經不聽使喚。”

楊老漢連忙說道:“我們父子便不打攪金教頭了。”

“慢走不送。”

兩人走出黑水堂。

楊老漢面露自責,“都怪爹沒用,耽誤你習武了,我到別處的武館問問,總能入門的。”

“別!”

“習武不能強求,經營菜賈的生意才是正理。”

楊合目前還摸不透餓鬼道,況且自家也不夠富裕,撐不住體內餓鬼無節制的索求食物。

尋求自保的力量,不如指望那顆蓮子。

楊合下意識接觸蓮子,眼前再次顯露字跡。

【俗物:蓮生蓮】

【關聯典故:〈鬼芙蕖〉,是否消耗1點靈視進入典故世界】

“俗物肯定與鬼有關,典故世界是指某隻鬼的來歷?”

思索間,兩人來到在城西租賃的土屋,就近的居民皆是外地而來,相對來說冷清一些。

“阿合你休息一會兒,我準備一下飯菜。”

“爹,我幫你劈柴。”

“你風寒就莫要惹得大汗淋漓。”

楊老漢停頓幾息,卻不見楊合回應,忍不住探頭出去。

結果發現楊合正盯著屋簷,便沒有在意。

楊合捂住胸口平復心境,在常人不可見的視角里,屋簷有粘稠的液體滴落,散發著腥臭。

光聞味道,他就知道粘液來自餓鬼。

而且還是早市口那一隻多寶魚誕生的餓鬼!

“是湊巧?難道餓鬼當時已經察覺我在看它?!!”

楊合捏緊蓮子,無論如何必須得探究俗物的作用,心存僥倖只有死路一條,況且……

土屋外的巷弄裡,有十幾只無頭鬼路過。

無頭鬼皮肉臃腫,雙手摸索找尋著丟失的腦袋,脖頸斷口處的漆黑血管中,有淒厲的哀嚎傳來。

況且,處處都是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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