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一時變得安靜無比。

直到梁鷹遠去,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面面相覷。

周坤臉色陰沉,冷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看來是要拿我們這些老傢伙來開刀啊。”

一個江湖小輩,坐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位置,如何能甘心。

從利益上來說,金衣捕頭在分舵中有著很大的自主權,更掌握著資源的分配。

如今沈獨上位,會分給他們資源嗎?

若是以前,他們定然會給沈獨一個下馬威,但如今的沈獨早已不是當初初來之時,可以隨意讓人拿捏。

這時,堂下一位紅衣捕頭起身拱手道:“大人,我等唯您等馬首是瞻。”

“就算那沈獨來了,最後還不是要用我們的人,大不了他說什麼,我們就暫時配合著,別給他挑毛病的機會。”

“我就不信,他還能將我們全都踢出去不成?”

眾人沉默。

這種事那沈獨又不是沒有做過。

如今南十二坊那邊,全都是由一群江湖混混來管理。

“唉。”一旁的呂成嘆道:“就怕這位上官不這樣想啊。”

“好了!”

呂成起身道:“各位都下去準備吧。”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呂成看了眼周坤,嘆息著搖了搖頭。

他知道周坤心有不甘,可再不甘又能如何。

只希望他別做出什麼蠢事的好。

他老了,也沒心氣再去爭鬥了,再幹個幾年,攢些家底,就打算調去下縣安享晚年。

周坤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

長興樓。

眾人陸續前來,等周坤前來後,方才一起步入樓內。

今日的長興樓格外安靜。

樓裡樓外全部都是黑衣捕快,持刀而立,面色肅殺。

見到這一幕,眾人心中頓時一緊。

眾人相視一眼,默默登樓。

梁鷹見到眾人前來,微微頷首,伸手示意道:“諸位請,大人已經在內恭候多時了。”

值守在門口的兩名黑衣捕快伸手推開了房門。

沈獨高坐於首位之上,一襲金色衣袍,氣勢巍峨,似蛟龍潛淵,隱隱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長桌之上,擺滿了精緻菜餚。

“見過大人!”

呂成率先拱手行禮。

眾人一愣,暗罵一聲,然後緊跟著行禮。

周坤冷著臉,沒有任何行動。

沈獨淡淡道:“諸位請坐吧。”

眾人神色各異的在周圍落座,面色緊張。

無論私底下如何說,真正直面沈獨時,方才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壓迫力。

那種彷彿從屍山血海中殺出的恐怖煞氣,令人心悸。

呂成坐下後又起身,自懷中取出一個錦盒呈上,輕聲道:“大人,初次見面,下官略備薄禮,還請笑納。”

眾人雙目一瞪,滿臉震驚的看著呂成,眼神中滿滿的錯愕。

這……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禮物?!

周坤一愣,眉間浮現一絲怒氣。

呂成這種行為,讓他瞧不起。

沈獨饒有興趣的看著呂成,頗為意外。

在這之前,關於季雲濤留下的這些人,他早就瞭解過了。

這些人都是季雲濤的心腹,他根本就沒打算用。

不過這呂成的表現倒是有點出人意料。

沈獨招了招手,示意梁鷹收下,目光看向眾人,平靜道:“本官長話短說。”

“本官蒙總捕大人看重,得以掌管東城八坊,我知道你們心中不服氣。”

“本官也不用你們服氣,就算你們不服氣,也不會對本官有什麼影響。”

“本官的行事風格你們也清楚,我希望諸位交出手中的權力,在後方安心養老,本官可以給你們一份體面。”

此話一出,整個房間內頓時鴉雀無聲。

眾人臉色大變,眼中皆是露出不滿之色。

養老?

在座的,除了呂成,就沒有一個超過四十歲的,對於武者而言,可謂是正值壯年。

讓他們去養老?

他們辛苦了數十年,這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享受過權利在握的滋味,如何肯輕易放手。

就算是呂成,也沒想到沈獨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沈大人,此事恐怕不妥吧?”

“伱這分明是排除異己,我等可未曾犯錯。”

這時,一直沉默的周坤突然出聲。

眾人紛紛轉頭看向周坤。

話音剛落,一名黑衣捕快步入房中,在梁鷹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

梁鷹臉色微變,快步走至沈獨身邊,低聲道:“大人,姚仲元帶人來了。”

“哦?”沈獨眉頭微挑,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周坤,擺手道:“讓他們進來吧。”

不多時,門外走進兩人,其中一人赫然是姚仲元,至於另一人,看起來五十多歲,一身海青色長袍,鬢角有兩縷白髮。

眾人紛紛起身行禮:“見過姚大人!”

沈獨坐在太師椅上,端著酒杯淺嘗,看也不看,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姚仲元眸中陰沉之色一閃而過,淡笑道:“沈大人,恭喜了。”

沈獨放下酒杯,眼斂微抬,淡淡道:“不知姚大人前來,有何貴幹?”

姚仲元淡笑道:“聽說沈大人今日在此設宴,前來討杯酒喝。”

“呵呵!”沈獨揶揄一笑,目光落向姚仲元身邊之人,問道:“這位是……”

不等沈獨開口,一旁的老者當即冷聲道:“點蒼,雲中雁,廖昆!”

聽見是點蒼派,眾人心中頓時一喜。

在季雲濤擔任上司時,他們就與點蒼的關係極好,雙方互有合作。

眾人看向周坤,心中暗喜,沒想到周大人竟然請來了這二人。

姚仲元掃視一週,輕笑道:“沈大人,今日這宴會似乎不怎麼愉快啊。”

“正好,本官有一件喜事宣佈!”

說著,姚仲元自懷中取出一份文書,大聲道:“周坤自入六扇門以來,矜矜業業,辦事得力,念及功勞,特擢升為金衣捕頭,負責東城寧安坊,秀雲坊,長寧坊三坊。”

眾人神色異樣。

這三座坊市原本該是由沈獨來負責的。

姚仲元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升任金衣捕頭又如何?

有的是辦法分化你的權利。

周坤端起酒杯一飲而下,微笑道:“沈大人,以後請多指教。”

沈獨眼眸微眯,幽幽道:“姚大人,你來晚了。”

“周坤涉嫌與魔教勾結,本官正要將其擒拿歸案。”

姚仲元臉色一冷,語氣冷了幾分:“沈獨,你此話何意?”

“這可是李總捕大人的命令!”

廖昆厲聲道:“沈大人,莫非你想要違抗上令不成。”

點蒼派一直控制著東城八坊,如今季雲濤死了,但這東城八坊卻不能丟,這可是點蒼派的錢袋子。

沈獨身軀微微前傾,凝視著廖昆,問道:“你是何人?”

廖昆眉頭微皺:“你……”

不等他說話,沈獨陡然抓起桌上酒壺,砸向廖昆。

當酒壺接近時,不等廖昆出手,便瞬間爆碎,酒水四濺。

酒水頓時灑了幾人一身。

廖昆勃然大怒。

沈獨再度恢復了那副慵懶模樣,冷冷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敢來管六扇門的閒事。”

“你點蒼派有幾個腦袋夠砍!”

廖昆正要發怒,姚仲元一把將其攔下。

姚仲元冷笑道:“沈大人,就算他與魔教勾結,那也該是押回六扇門審理。”

“莫非你想動私刑?沈大人如今可沒這個許可權吧?”

沈獨是厲害,但此次他也不是一個人來的。

出了季雲濤那一檔子事,他也怕這瘋子胡亂給他安一個罪名,就下殺手。

“行!”

沈獨淡笑一聲,整個人慵懶的躺在椅子上,淡淡道:“不過你可能得帶著屍體回去了。”

姚仲元目光一沉。

嘭——

突然間,一聲巨響在房內響起,周坤整個人不受控制的重重砸倒在地,臉色鐵青,嘴唇烏黑,口中吐血。

周坤怒瞪著雙眼,神色不甘的盯著沈獨,手臂顫抖著抬了幾次,終是沒有抬起來。

漸漸氣絕。

姚仲元眸中寒光爆射,臉色陰沉的似乎可以滴出水來,震怒道:“你……”

沈獨神色淡然,端起桌上酒杯,微微傾斜,酒水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美弧線,緩緩落地……

“你說你,沒事喝那毒酒做什麼。”

沈獨搖搖頭,隨手將酒杯丟在周坤的屍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