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福王開出的“天價”報酬,若說不動心是假的。

只是……還得推辭一二。

沈獨故作受寵若驚道:“王爺,這太貴重了。”

“我救王爺也並非為了回報,王爺還是收回去吧。”

“無功不受祿,這份大禮顧某實在受不起。”

趙元佐滿臉笑容,眼中並未有任何失望,因為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若是沈獨如此輕易就答應了,那他反而要輕看他一眼了。

這點東西,他捨得起。

他也未嘗沒有藉此事試探的意思。

若沈獨只是一個貪獨錢財的人,他還是會招攬,但心裡總歸還是會低看幾分。

趙元佐笑道:“顧公子,收下吧。”

“莫非你認為本王一條命不值這麼多嗎?”

“何況既然本王給出來了,那就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趙元佐大笑道:“這天下誰人不知,本王最喜江湖俊傑,本王這些年不知贈出去多少禮物。”

“旁人尚且如此,何況你還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顧公子不收,那可就是不給本王面子了!”

“怎麼,你是不打算不給本王這個面子嗎?”

趙元佐故作生氣道。

沈獨拱手道:“顧某絕無此意,只是這兩樣東西,實在太貴重,顧某實在受之有愧。”

“既是如此,那就多謝王爺了。”

既然福王要演,他也不介意再謙虛一下。

“哈哈!”趙元佐朗聲笑了笑,似乎心情極好,伸手示意道:“來,嚐嚐這些飯菜,是否還合胃口。”

沈獨點了點頭,也沒有客氣。

他看的出來,這一桌飯菜可不簡單,至少也得一千兩銀子。

趙元佐一直都在與沈獨閒談,自始至終都沒有提一句招攬的話。

酒過三巡,沈獨滿意的擦了擦嘴。

他平日的生活也算不差,畢竟也是一州總捕,但與福王相比,真是差了許多。

若論享受,整個天下恐怕還真沒幾個人能比得過這位福王。

趙元佐端著酒杯淺嘗了一口,抬眼看向沈獨,忽然問道:“不知顧公子對於如今的天下如何看?”

沈獨眉頭一挑,搖頭道:“亂!”

“哦?”趙元佐饒有興趣道:“此話何意?”

沈獨沉聲道:“各國看似都是一副太平光景,可這也只是表面光景。”

“就說北面的燕國,世家門閥林立,土地侵佔嚴重,那些世家甚至養著私兵,百姓困頓,世家才是燕國禍亂的根本。”

“至於楚國,楚國貴族高高在上,階級分明,底層的百姓永遠看不見出路,時日一久,低層百姓必生怨言。”

“齊國不說也罷,他們自己的內亂都沒有解決。”

“至於乾國……”

沈獨話音一頓,卻是再沒有往下說。

趙元佐臉上卻是沒有了笑容,反而頗為鄭重。

沈獨的話,可謂是一針見血!

簡單的幾句話,卻是道出了各國的根本問題。

他現在倒是越發看重此子了。

尋常江湖人可沒有這番見解,或者說,他們根本不會去了解這些。

“乾國文人的權利太重了。”

趙元佐放下酒杯,平靜道:“乾國三冗,冗兵,冗官,冗費,文官壓制著武官,武將沒有半點話語權。”

“若燕楚兩國來攻,乾國必敗!”

乾國的軍備是什麼樣子,他再清楚不過,已經爛到了骨子裡。

整個軍隊吃空餉的情況比比皆是,軍中士卒甚至都不如江湖人。

燕楚兩國雖各有弊端,但他們的軍隊並沒有廢。

沈獨詫異的看了趙元佐一眼,倒是沒想到,這位福王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趙元佐自嘲一笑,平靜道:“這問題不是沒有人看出來。”

“可就算看出來了又如何,為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寧可裝傻。”

乾國要想改革弊端,就必須動文官士族的利益。

而改革本就是由官員來負責,讓他們革自己,可能嗎?

乾國如此,楚國如此,燕國亦如此!

就算燕國那位天榜第一的皇帝,也沒辦法。

他看的很清楚,各國誰如果能先解決自己的問題,那或許將有一統天下的可能。

趙元佐深深的看了沈獨一眼,起身道:“顧公子天賦非凡,本王想與顧公子交個朋友,不知顧公子是否願意?”

沈獨眼眸微眯,心中有些疑惑。

這與他想的有點不太一樣。

原本以為趙元佐會提出招攬,但只是交朋友?

沈獨沒有多想,迅速起身道:“王爺厚愛,豈有拒絕之禮。”

“能與王爺成為朋友,反倒是顧某高攀了。”

反正也只是口頭朋友。

“哈哈!”趙元佐笑道:“伱我君子之交,不論身份。”

“本王從不覺得自己的身份就高人一等。”

二人交談一陣,沈獨便提出了告辭。

目送著沈獨離去,趙元佐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可惜了!”

郭銘遲疑片刻,不解道:“王爺,您不是打算招攬此人嗎?”

“為何……”

他不明白,花費那麼大的代價,就真的只是感謝一番?

那天山雪蓮整個王府都沒有幾朵,可謂是不可多得的珍稀寶物。

就算真武劍派這等劍道大宗都不一定有。

“你不懂!”

趙元佐搖頭道:“剛剛本王才想明白了一件事。”

“從他口中說出各國弊端的那一刻,本王就意識到此人絕非泛泛之輩。”

“本王若是開口招攬,他大機率會拒絕,這樣一來,反倒惡了雙方關係。”

郭銘皺眉道:“王爺,恕在下直言,此人就算再有天賦,也不過是五氣朝元,若無人相助,就算再有天賦,又能走多遠?”

“何況您貴為王爺,他又豈會拒絕!”

趙元佐輕嘆一聲,搖頭笑道:“因為本王看出來了。”

“他與我是一樣的人!”

“此人有野心!”

“他不是一個甘於屈居人下之人,何況本王如今只是一個閒散王爺,給不了他太多。”

這些年他招攬過不少人,年輕俊傑,軍中翹楚,甚至名家大儒都有,但每當他談及此事,那些人不是避重就輕,就是誇誇其談。

很少有人能夠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而且直言不諱。

“今日與他結一個善緣,若將來本王起事之時,自可重新招攬!”

“何況本王與他不是朋友嗎?”

趙元佐輕聲笑了笑,沒再多談,問道:“魔教的人來了嗎?”

郭銘恭敬道:“我已將他們安排在了後宅別院。”

“走吧!”

“去見見我們未來的盟友。”

……

水月山莊之外,沈獨策馬而立,回首望了一眼,隨即策馬遠去。

雖然沒太搞明白福王為何最後又不招攬了,但於他而言,這本就是臨時起義,他也沒有什麼損失。

正如福王結交他一樣,他未嘗沒有結交福王的心思。

人總得給自己留條退路!

……

燕國,國都外,

一列全副武裝的龍騎禁軍緩緩前行。

黑色的龍旗在勁風中飄蕩。

馬蹄踩踏著大地,發出轟隆隆的沉悶聲響。

四周百姓紛紛躲避開來,滿臉憧憬的望著離去的龍騎禁軍。

雖然如今龍騎禁軍的威勢大不如前,但仍是皇家親衛,在燕國百姓心中,更是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這一列龍騎禁軍的人數並不多,只有百人左右。

龍騎禁軍除了是皇家親衛之外,更是欽差衛隊。

尋常官員,除非天子恩賜,一般情況下,也只有外巡的欽差才有資格配備。

在龍騎禁軍後方,則是跟隨著兩輛豪華馬車。

在馬車四周,則是幾個江湖人打扮的刀客,策馬護衛在馬車四周。

馬車的車簾被掀開,露出一張五十多歲的蒼老面孔。

高士行望著捲起的漫天煙塵,暗暗嘆了口氣。

都城與那臺州相隔數千裡,這一路趕過去,恐怕還沒到地方,他的命先得丟一半。

台州刺史一案,雖然已經呈送京城,但畢竟是一州刺史,身份不同,朝廷也要派人查證。

此次台州刺史身死一案,便是由御史臺,吏部清吏司一同負責。

只是此事還要上報內閣申批,所以才耽擱了些時日。

高士行搖了搖頭,自語道:“得罪誰不好,非要得罪三皇子。”

關於此間的事,他也曾有所耳聞。

得罪三皇子,就算是六扇門的人又如何,最後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如今早就不是六扇門橫行霸道的時候了。

怪就只能怪他命太賤,惹了不該惹的人。

不過一想到那位貴人允諾自己的事,他忽然又覺得幹勁滿滿了。

只要自己能完成交代的事,他這個六品御史也能往上升升了。

……

京中,六扇門,

崔京生看著眼前的密報,臉色陰沉。

“嘭!”

一掌將密報按在桌面上,崔京生便打算起身去找大都督。

“二哥,不用去了!”

“大都督如今又在為陛下守關,短時間內是不會出關的。”

忽然間,一道清冷的聲音自院外傳來,崔京生抬頭看去。

來人正是展紅綾。

展紅綾搖頭道:“二哥,外巡的御史已經離開了,你現在去也晚了,而且袁肅早已離開。”

崔京生臉色陰沉。

他特意將沈獨安排在了台州,為的就是避開京中之人。

只是不曾想,還是沒有躲開這一劫。

誰知道竟然會讓三皇子盯上。

也是沈獨做的太顯眼了,立功是好事,可他這功立的太快了,引人注目。

如今的六扇門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朝廷為了遏制六扇門,這些年往六扇門中安插了不少人手。

京中六扇門中,除了各個總捕頭以外,還有巡察使一職,隸屬巡察司管轄,負責清查各個州府六扇門。

那袁肅本是巡察使,此次卻突然接任台州總捕,京中又有御史前去查辦台州刺史一案,明顯是衝著沈獨去的。

崔京生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冷冷道:“若非大都督要為陛下守關,何至於讓他們如此肆無忌憚!”

一群尸位素餐之輩!

他恨不得直接將他們一掌全都拍死。

他沒想到沈獨剛做出點成績,這麼快就有人惦記上了。

也是沈獨那次將京中那些個勳貴得罪太狠,恐怕此次背後也少不了這些人推波助瀾。

崔京生沉聲道:“紅綾,你今日就離京!”

“沈獨如今實力太低,我怕那袁肅玩陰的。”

展紅綾點了點頭,安慰道:“放心吧!”

“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說完便起身匆匆離開。

……

南安府,

經過數日的奔波後,沈獨方才趕來此地。

此次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北冥神功》。

正所謂孤陰不長,孤陽不生,《紫血大法》雖然也不俗,但此功畢竟是魔道功法,也有著自身的弊端。

而北冥神功陰陽兼具,且相容天下武功,百毒不侵,強兇霸道,隨手攻擊剛猛無比,有莫大威力,又有真氣護體,還可吸收他人真氣功力。

若能融合三門神功,自己的實力必然大增,真氣也將遠勝常人。

而這門神功就藏在南安府的逐鹿書院。

這逐鹿書院雖是書院,但其中卻也教授人武學。

在這書院中的弟子,除了一些達官貴人的子弟,還有許多普通百姓的子弟。

說起來,這逐鹿書院也算是乾國太宗皇帝的嘗試。

乾國太宗皇帝想要打破門派豪族的壟斷,給底層百姓一條出路,所以特意頒佈了建造書院的政策。

但很顯然,那些人絕不願意見到底下的百姓出頭,超出他們的控制。

所以最後剩下來的也只有這座逐鹿書院。

近些年,這座書院也呈現出沒落之勢。

沈獨一襲青衫,牽著馬匹穿行於府城街道上。

這南安府比起益州府似乎要差上一點。

畢竟益州府乃是水陸要道,漕運發達,自然帶動了府城經濟,而且這其中未嘗沒有福王暗中推動的原因。

即便如此,這南安府也是頗為繁榮了。

沈獨在城中找了一間客棧安頓了下來,然後打聽了一番逐鹿書院的情況,又離開客棧,開始在城中各處踩點。

……

時值傍晚,夕陽西下。

沈獨坐在桌子旁研究著南安府城內地圖,這是他耗費半日描繪出的。

逐鹿書院雖然沒落,但到底曾經輝煌過,自己潛入其中,若是被人發現,必須得想好退路。

沈獨收起地圖,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現在就等天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