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蠻戰事結束,王庭被破之後,沈獨便領著諸多六扇門成員悄然回京。

有些事他並非不懂。

如今他做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事自有軍方去解決。

只是北蠻與乾國西楚不同,他們終是外族,而且地處草原,也就註定燕軍只能劫掠一番而歸。

至於以後草原的統治,那就是朝廷文武百官該關心之事了。

其實留著北蠻,也未必不是一件壞事。

若無外敵在側,這個看似蒸蒸日上的帝國可能用不了幾十年,就會再次腐朽下去。

重歸一統的天下,將再陷入一場內亂之中。

在沈獨距離燕京城不遠時,京中忽然傳來了一封密信。

看完手中密信,沈獨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見沈獨握著密信久久不言,一旁的梁鷹好奇道:“大人,可是有什麼大事?”

燕人與北蠻有著世仇,這幾乎是刻在骨子裡的。

任何一個燕人平生的夢想便是踏破北蠻王庭,一血血債。

只是他心中頗為不忿。

明明這一切都是侯爺所做,若無侯爺,邊境早就被攻破了。

如今王庭被攻破,那些人卻要來分一份功勞,而他們更不是不得迴歸京城。

沈獨暼了他一眼,淡笑道:“怎麼,是不是也要給本侯來一場黃袍加身的戲碼?”

梁鷹臉色驟變,急忙翻身下馬,顫聲道:“侯爺恕罪!”

“下官……不敢。”

遲疑片刻,梁鷹口邊的話語變為了“不敢”。

是“不敢”,而非“不想”。

“呵!”

沈獨輕笑一聲,淡淡道:“起來吧!”

他知道,如今有這想法的絕不止梁鷹一人。

燕帝閉關二十多載,久不現身,指望底下的官吏對其有多大的忠心自然不現實。

何況許多人就連燕帝的面都未曾見過,何談忠心。

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若是他成功登位,那這些人便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不僅是他們,就連他們的親朋好友都將因此而受益。

大燕的權利必將重新分配。

“你不是想知道京中來的訊息嗎?”

沈獨看了眼手中密信,笑道:“信中讓我們入京後前往東宮……”

“參加封王大典!”

“什麼?!”梁鷹猛的抬起頭,神色震驚。

封王?

給誰?

幾乎瞬間,梁鷹腦中冒出一個答案。

如今整個大燕,有誰有資格封王?

四周眾人亦是滿臉震驚,爾後便是一陣狂喜。

封王!

大燕自立國以來,很少有皇室以外的人得封王位。

即便是曾經與陛下關係最為密切的大都督項南天,也只是封了一個侯位。

只是項南天很少談及此事,所以許多人並不知曉此事。

何況此次還是封王大典,這意味著是要昭示天下的,意義非凡。

說句不客氣的話,一旦封了王,若是某一日造反,更簡單。

“走吧!”

沈獨心中其實也極為意外。

如此決定,必然是燕帝的命令。

那位燕帝真的就不怕自己起了心思?

以自己的功績,若是獲封國公,自然正常,但是這王位,在燕國很少有此先例。

就算不封分王位,天下人也不會多說什麼,因為誰都知道大燕的勳爵最高也就是國公了。

沈獨搖搖頭,也懶得多想。

不過真若是得了這王位,他這一身氣運必然大漲。

如今燕國幾乎一統天下,氣運何等龐大,一位異姓王,自然會承載極大的氣運。

他如今已感受到了氣運龐大的好處。

……

燕京城,

今日格外熱鬧,大街小巷都圍滿了百姓。

雖然此次封王之事沒有刻意洩露,但也未曾保密,所以一部分人早已得到了訊息。

訊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在京中流傳開來。

他們今日來此,就是為了見證封王大典!

酒樓各處,坐滿了江湖人。

聽著四周眾人的議論,眼中無不有羨慕。

“唉,這才短短几年時間,沒想到他竟已走到了此等地步。”

“誰說不是啊!”

“不過我看將來這燕國皇室與這位平南侯之間,必有一戰。”

眾人小聲的議論著。

對於此話,四周眾人並沒有出言反駁。

顯然,他們也是如此認為的,這樣的事,自古以來還少嗎?

當初的齊國不就是嗎?

當初齊國的君主可並非如今這一脈,而是被人篡奪了皇位,真正的皇室一脈幾乎殺個乾淨。

沈獨如此功績,穩得了一時,又怎麼可能穩得了一世。

一個王爺之人,又豈能餵飽他?

“哼!”

“燕人自作自受!”

有人憤怒的低聲怒罵。

在此地的不僅有燕人,更有乾人與西楚之人。

他們如今國滅,成了一個亡國之人,只能流浪四方。

在他們看來,即便將來燕國一統天下,他們也不會承認自己是燕人。

類似有如此想法的人並不少。

仍有不少人固守著自己的身份,甚至心懷復國之念。

他們無不期待著天門開啟,燕國衰弱,他們好重拾河山。

四周眾人很有默契的忽視了這群人,權當看不見。

已有取死之道!

事到如今,若是還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將來可是會吃大虧的。

真當六扇門的那些夜鷹密探不存在?

說不定那些夜鷹密探就在他們之中高喊復國的口號呢。

忽然間,一人出聲大喊道:“來了!”

城門之外,一列騎兵開道。

在這一列騎兵之後,才是六扇門的捕快。

四周百姓有秩序的分開,竭力眺望著,試圖從人群中找到沈獨的身影。

攻破北蠻王庭,斬殺北蠻新汗王,威名流傳大燕,就連販夫走卒都早已知曉。

在老燕人心中,這便是最高的榮耀,任何功績,都無法與此事相較。

待沈獨策馬入城之後,四周的氛圍瞬間達到了一個頂峰。

沈獨目光掠過四周,嘴角微揚,暗道:“這燕帝不簡單啊。”

如此一番封賞,既彰顯了大氣,拉攏了自己,也給了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眾目睽睽之下,封賞王位,可謂是榮寵之至,若是自己真扯了大旗,黃袍加身,恐怕反而會失去民心。

沒有了民心,這氣運自會削弱許多。

至少燕國的那一部分氣運將不再歸屬自己所有。

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響起。

隨即,城牆之上擂鼓奏響,聲音如雷。

氣衝雲霄!

擂鼓之下,眾多老燕人紛紛肅立一旁,神色前所未有的莊重。

這鼓聲多數年輕人不懂得,但生活在燕京城內的老燕人卻是印象深刻。

這是徵兵的鼓聲。

當戰爭的號角吹響,登天鼓敲響,凡是燕人,將不分地域,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拿起武器廝殺。

事實上,大燕立國之初,與北蠻的戰爭是處在下風的。

北蠻當初被驅逐,有種種因素,在草原休養生息之後,北蠻又變得比兵強馬壯,爾後開始南下。

一代代燕人先祖以血肉將北蠻攔在邊境之外。

所以聽聞此號角聲,眾多老燕人這才神情肅穆。

東宮門前,

一眾官員在內閣首輔嚴子卿的帶領下,恭敬立在門前。

嚴子卿神色略顯複雜。

這便是當日他所接聖旨的內容。

封王!

他不明白,陛下究竟是如何想的。

二十多載的時間,而他對於陛下的記憶似乎還停留在曾經。

一切極為陌生!

封王也就罷了,還是在先太子的東宮門前。

這座東宮雖日日有人打理,但仍舊缺了幾分人氣。

“唉!”

嚴子卿輕聲嘆了口氣,聽著耳邊的號角之聲,目光卻是眺望向了街道之上。

此時,在靠近東宮的一座酒樓靠窗戶的雅間裡,坐著三個人。

三人都是一副尋常行商的打扮,一老者獨坐,而另外二人則是站在窗邊,俯瞰著遠方景象。

桌上,幾盤小菜尋常,唯獨一壺酒卻格外醇香,酒香四溢。

酒樓內不知多少的江湖漢子強壓著肚中的酒蟲。

若非看那三人都不是好惹之輩,估計早已上前討要。

三人正是海外海天閣之人,自南乾遠渡而來。

老者望著下方景象,淡淡道:“這燕國的確有幾分非凡之象。”

“若是假以時日,或許真有望一統天下。”

站在身後的二人神色冷漠,白承明冷聲道:“此人倒是好大的排場!”

“封王?”

“憑他也配!”

話語中充斥著不滿。

非是嫉妒,而是純粹的不滿,似乎這個封王,於他而言,是一件極大的侮辱一般。

老者微微搖頭,轉頭看向下方,平靜道:“我對於此人倒是有些感興趣。”

三人的談話並不被雅座外眾人所知。

話音剛落,東宮所在街道之外有一行人緩緩行來。

為首兩人高舉黑色龍旗,之後才是六扇門眾人。

待六扇門眾人分立兩旁之後,沈獨才騎著馬緩緩而來,神色平淡,未有半分封王的喜悅。

這一刻,群臣神色複雜。

若說心中沒點想法自然是可假的,可如今沈獨威望甚高,他們若是敢說半句不好的話語,估計第二日府邸大門口便會被垃圾堆滿。

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人暗中襲擊,生活在燕京城中的老燕人是做得出這種事的。

畢竟,天子腳下誰家還沒有幾個厲害親戚,鬧到刑部,也不過是各打一棒。

隨著沈獨前來,眾多官員立即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壓力。

非是武聖強者的威壓,只是單純的氣勢。

自邊關久經殺戮養成的勢。

屬於上位者的勢!

眾官員相視一眼,不情不願的跪了下來。

嚴子卿則是高舉聖旨,宣讀旨意。

這份聖旨由嚴子卿這位內閣首輔宣讀出來,更見其份量。

一番長篇大論結束,簡單講述了一番沈獨所立功績之後,方才宣讀冊封王位之事。

不出眾人意料,沈獨的封號由平西侯變為了平南王。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四周的百姓率先高呼起來。

聲勢震天,浩大無比!

宛如浪潮般,不斷高漲,似山呼海嘯……

就連原本不曾開口之人,此刻在這情緒的感染之下也情不自禁的高聲呼喊了起來。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微微一愣。

他們還沒喊呢,而且封王典禮並未結束。

按理來說,沈獨如今可不算真正的平南王。

一尊異姓王,這在燕國乃是頭一等的大事。

不遠處手捧王服與大印的兩位太監頗有些不知所措。

嚴子卿心中亦是無奈。

流程全亂了!

這恐怕是大燕歷史上舉辦的最浩大,也最糊塗的封王大典了。

這一刻,他方才最直觀的感受到,沈獨在百姓心中的威望。

聽著耳畔的呼嘯之聲,沈獨眼眸微眯,冷漠的臉上也罕見的露出一絲笑容。

這感覺似乎……挺不錯的。

怪不得有許多人會追求權利。

“果然,權利會使人墮落啊。”

沈獨感慨了一句,看了眼跪在地,頗有些不知所措的眾多文武百官,忽然在想,此刻若是來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皇位,能者居之!”不知又該是何等場景?

不過對於皇位,他心中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興趣。

若是真坐上那個位置,他反而該發愁了。

一國之事,太過繁瑣,他可不想在這些事上耗費太多的心力。

酒樓之上,白承明神色玩味,揶揄道:“看來他很得意。”

忽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之色,冷笑道:“不過我最喜歡的就是讓人從天上跌落谷底。”

若是想要動手,他們有太多的機會。

可他並不想,他要在其最得意之時將他擊敗。

白承明拱手道:“長老,我去了!”

老者微微頷首,並未言語,只是端起酒壺,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世間最頂尖的酒不過百年,而他手中這壺,卻已封存千載。

白承明一步跨出,身影倏忽消失在原地,不見他如何離開客棧,再出現時已來到了街道之上。

強橫的氣勢洶洶而出!

周遭眾人瞬間大驚。

無數兵甲士卒拔劍出鞘,冷眼瞧著來人,眼中殺意浮現。

在封王大典之上鬧事,不僅是對平南王的挑剔,更是對燕國的挑釁!

白承明看了眼那些士卒,眼中浮現一絲不屑。

他並未有所行動,只是緩緩踏步走來,便將四周眾人排開。

沈獨眉頭微皺。

目光落向來人,眼中浮現冷意。

不過他並未在此人的身上感受到天門的氣息。

並非天人?

而且這氣息隱隱有幾分古怪。

白承明輕笑一聲,淡淡道:“平南侯?”

“還是平南王?”

“世人都道你天賦無雙,豈不知天外有天的道理。”

“窺得井中天地,便以為見了天地。”

“愚昧無知罷了!”

白承明看著沈獨笑了笑,笑容收斂,冷聲道:“沈獨是吧?”

“跟我回去吧!”

“少做些無謂的掙扎。”

沈獨眉鋒微揚,似笑非笑的看著白承明。

許久無人敢如此跟他說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