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天門，長生者

摩訶寺，

與少林不同，摩訶寺在江湖上極為低調，向來隱居於深山。

即便是出世之人，也只有寥寥數人。

他們是一群真正的苦行僧。

雖然同為佛門，但他們所走的路卻與少林相反。

如今的江湖上，知曉摩訶寺的都是極少數。

在摩訶寺殿宇頂上，建有一座小閣，閣中懸掛著一隻古鐘。

此鍾名為“萬佛鐘”，傳言乃是佛祖親手打造之器，其上銘刻的佛經更是佛祖親手所述。

但此鍾整個摩訶寺中，從未一人能夠敲響。

即便是步入武道絕巔的法象強者，也難以自身之力撼動此鍾。

但今日，這口萬佛鐘忽然奏響，其音傳方圓百餘里。

鐘聲所過之處，如天雷直落！

摩訶寺數千年佛運，亦是微微一蕩。

佛殿之內的一尊尊佛光此刻綻放出璀璨佛光。

虛空中似有梵音誦唱之聲。

此鐘響起的那一刻，一位位盤膝坐於佛殿內的老僧齊齊睜開了雙眸。

他們眼中齊齊流露出一絲震驚。

萬佛鐘響了？

古老的預言莫非要成真了？

寺中菩提樹下，一位身穿白色僧衣的年輕僧衣猛然睜眼，抬頭望著上方的萬佛鐘。

“唉！”

一聲悠長的輕嘆聲傳來，佛殿之內緩緩走出一位極其蒼老的老僧，一身破舊僧衣，長眉垂落。

只是仔細去看，他的雙腿早已消失，只是以真氣凝聚出了雙腿，這才得以行走。

“萬佛鐘響，此為天人現世。”

“無塵，你也該出去走走了。”

“或許會有你的故人。”

無塵起身行了一個佛禮，沒有答話，只是平靜轉身離開。

每一步落下，他身上的佛蘊便暴漲一分，摩訶寺千載氣運似垂落而下，湧入無塵體內。

“噹！”

“噹！”

萬佛鐘響，三百佛殿內佛光盡放，遍佈山林之間。

氣運之說玄奧，自古有之。

每逢亂世，便有人秉氣運而成，平定亂世。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本就該是無塵的氣運。

只是因他來到了摩訶寺，這才讓摩訶寺氣運暴漲，如今也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阿彌陀佛！”

摩訶寺主持雙手合十，輕聲誦了聲佛號。

他很早就知道，無塵非是凡人，他乃天門之後的長生者，是超脫於凡塵俗世的真佛轉世。

世間的傳言也是真的。

他摩訶苦守至今，為的便是等待佛子降臨，如今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只是如今天人現世，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這位佛子又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

西楚，龍虎山。

道門祖庭之內，道祖神像綻放出璀璨神光。

道殿樓宇內，道祖神像懷抱的一柄寶劍輕顫，欲要掙脫而出。

“嗡嗡！”

這陡然的變故令龍虎山眾人心中頓時一驚。

“怎麼回事？”

“此劍怎麼會突然嗡鳴？”

“發生何事了？”

一位位龍虎山的門徒齊齊衝入殿內，震驚的望著眼前這一幕。

這神像擺放在此地不知多少年了，其手中的劍在許多人看來，就是一件裝飾品，為何會突然暴動？

天生異象，又是何原因？

許多人下意識的占卜起來，只是天象混亂，許多人占卜未得結果反而遭受反噬。

一個個在殿內吐血不止，更有人似瘋了一般，衝了出去。

“安靜！”

一聲暴喝傳來，隨著聲音落下，眾人的心神這才穩固了幾分。

來人是一位中年男子，身著紫色道袍，顯然身份非凡。

“此事我自會稟明天師！”

來人掃了眼眾人，沉聲道：“誰也不許再輕易占卜！”

“違者逐出龍虎山！”

他知道自己這些個師弟，若不是放幾句狠話，他們必然還會去占卜。

可此事又豈是尋常人能夠占卜出來的。

後山，茅屋之下，躺在竹椅上的老者緩緩坐起了身。

一身洗的破舊的道袍在勁風中獵獵作響。

山下的情況他早都知曉了。

道祖神劍異動，必是洞天福地中有異。

白色的鬍鬚飄飛，深邃的眸光望向天空，看向乾國方向。

此人正是龍虎山老天師，江湖上的一位武林神話。

龍虎山雖然極為低調，但誰也不敢忽視它。

當初來到西楚，西楚皇帝幾次相邀出山，但最終卻是連山門都未能踏進一步。

即使如此，西楚也從未踏足過這片禁地。

江湖上有傳言，說龍虎山是一座“活山”，它是會移動的，更稱龍虎山道士有著搬山之能。

具體如何，誰也不知道，但也因如此，才令其更添了一份神秘色彩。

往往未知的才更令人忌憚。

老天師嘆了一聲，微微皺眉，沉吟道：“沒想到在這凡塵俗世竟還有那群傢伙。”

“麻煩了啊！”

果然，他們當初就留下了後手。

“清風！”

老天師淡淡道：“傳通道門另外三宗，就說老夫請他們來龍虎山一敘，有要事相商。”

話音落下，山下一位道童轉身離去。

他的目光轉動，望向遠方倒騎青牛遠去的身影，久久不言。

……

南荒山，

洞天福地內，

恐怖的威壓瀰漫在天地之間，似一座座神山巨嶽從天而降，威勢無雙。

匯聚於四周的濃霧亦在緩緩退散。

所有人頓時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壓抑的氣息。

即便他們都已是法象強者，站在瞭如今的武道頂峰，此刻卻仍感覺心悸無比。

古屍睜眼！

當古屍睜開雙眸的那一刻，眾人背後汗毛倒豎，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悚之感。

他們這些人並不信鬼神，在他們看來，即便有所謂的鬼怪，也足以一拳打爆，但此刻卻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

闖入宮內的聖火童子與蔣明二人眼中滿是駭然，渾身輕顫。

那股氣息他們二人感觸最深，幾乎是首當其衝。

自他們踏入法象境以來，已經很少有如此恐懼的感覺了。

即便是先前沈獨一劍封殺彌勒教地笑，都未曾令他如此驚恐。

因為那種力量他能感知到，而此刻發生的一幕，卻讓他們感覺有種超出掌控的感覺。

聖火童子那一拳無論如何都無法再落下，全身的力量像是被禁錮了一般，在白衣身影前方似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任他如何用力，都難以寸進分毫。

白衣身影盤膝而坐，冷漠的眼神平靜的凝視著他，目中沒有絲毫波瀾。

似生似死！

明明他的身上沒有半點生命氣息，此刻卻給眾人一種活過來的感覺。

“砰砰！”

古怪的天雷抨擊之聲再度響起。

不過這一次聖火童子卻是聽的無比清楚，這聲音來源於……古屍！

這是心臟跳動的聲音！

“噗！”

聖火童子悶哼一聲，口吐鮮血，臉色慘白。

這股音震竟能直接轟擊他的元神。

此刻他的容貌已經恢復到了三十多歲的狀態。

但這絕不是他想要見到的，這並非他功法上的弊端被補全了，反而是生機在大量流逝。

他因為修煉功法以致身體成了這般古怪模樣，除非破功重修，否則終生難以改變。

“救命！”

聖火童子驚恐的轉頭望向宮殿之外，試圖尋求沈獨幾人的幫助。

他想要擺脫那股禁錮之力，但無論如何拼命，都無法打破。

“轟！”

烈火震盪，法象臨顯！

一尊沐浴在熊熊烈火中的身影剛一現身，便迅速潰散。

蔣明面色一變，怒吼道：“出手，弄死他！”

管他是人是鬼，想要自己的命，他又豈會束手就擒。

到了他們這個地步，一路走來不知經歷過多少廝殺，若是順命的話，早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他可不想如此不明不白的就死在這裡。

殷霄燕瞳孔微縮，心有餘悸道：“幸好剛剛沒闖進去。”

“那古屍不會是活的吧？”

梁淵面無表情，懶得理會殷霄燕這蠢人，忽然看向沈獨，沉聲道：“閣下可曾看出端倪？”

這古屍他看不透。

沒想到在這洞天福地中還真能有意外的收穫。

沈獨搖了搖頭，並未多說什麼。

這古屍不見得就是活的，只是因為自己等人的闖入，觸發了某些機制，或許這才讓其“活”了過來。

到了法象境，壽命本就遠超尋常人，其元神更是非凡，古籍記載，其有壽八百之人，若是此人真的早已踏足法象之後的境界，保留些許生機，並非什麼難事。

陡然間，盤膝而坐的白衣身影周身釋放出一陣璀璨白光。

白瑕的光芒遍佈整個大殿，甚至一瞬間擴散至宮殿之外，如溫暖朝陽遍灑大地。

只見他盤坐在蒲團之上的身軀玄光流轉，晶瑩如玉的無暇身軀之下，有玄奧的光澤流轉，似有一尊虛幻元神端坐其中。

那虛幻的元神此刻卻隱有幾分復甦的症狀。

他在從一種古怪的狀態中甦醒過來。

天地之力從四面八方流轉而來，似漩渦風暴般極速匯聚。

蔣明燃燒氣血，匯聚自己巔峰時期一擊的天殘腳開始瓦解，一寸寸消散，化為真氣溢散。

二人全身的氣血，真氣瘋狂外洩，猶如決堤的大壩一般。

反之，那道盤膝而坐的白衣身影其周身氣勢卻是漸漸變得旺盛起來，冰冷的雙目中似乎也多了一絲靈動的光澤。

僵硬的眼眸緩緩轉動，最終落在宮殿之外，看向沈獨。

沈獨微微皺眉。

他從這白衣男子的眼中看出了一絲覬覦。

在這覬覦之中，卻有隱藏著一絲厭惡。

這種古怪的情緒同時出現在了一個人身上，他很確信，自己並沒有感知錯。

陡然間，沈獨元神一震，似有一股詭異的元神力量滲透而來，侵襲他的元神。

沈獨臉色微變。

一瞬間他的元神就一種離體而出的感覺。

元神彷彿要被瓦解一般，破碎開來。

就在此時，元神之中無數魔氣浮現，在元神神宮之內，魔佛法象瞬間浮現，雙眸頓睜。

猩紅的雙眼俯瞰四周，似魔神俯瞰世間。

血海浮屠！

白骨浮動，血煞匯聚一方王座。

在這無盡血海中，一股破開一切的劍意陡然浮現。

無物不斬，無物不破！

斬天滅地！

一劍斬出，破滅一切，萬法臣服。

襲入元神的力量瞬間被劍意震碎。

沈獨急忙穩住心神，臉色陰沉。

剛剛那一幕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他絕不想再經歷一次。

白衣身影睫毛微顫，眸光轉動間，落在了聖火童子身上。

瞬息間，白衣男子的身軀化為白光迅速消散。

“不！”

聖火童子發出一聲驚恐而又不甘的怒吼。

他的身軀卻是開始快速修復，周身的氣勢更是極速暴漲。

在短短數息內，就跨越了法象境第二層次，直接邁入號令天地的地步，而且其氣勢隱隱還有增長之勢。

“轟！”

氣衝雲霄！

他的周身似有神光繚繞，噴薄出大片白色的光澤。

濃烈的威壓覆蓋而出！

蔣明的身軀徹底腐朽衰老，然後化為灰塵飄散殆盡。

“這是怎麼回事？！”

殷霄燕發出一聲驚呼，難掩吃驚之色。

“那古屍為何消失了？”

“不！”梁淵盯著宮殿之內，搖頭道：“他並沒有消失！”

“只是以一種獨特的方式轉移到了聖火童子身上罷了。”

武者逆天而行，力可搬山，此等手段已與古籍記載中的仙神手段無異。

可此人之手段，卻更加詭異，逆轉生死，莫非這古屍真的是仙人不成？

“嘭！”

宮殿之內陡然傳出一聲爆鳴。

白光震散！

滾滾氣浪從宮殿中宣洩而出，周遭的牆壁更是在頃刻間破碎，化為齏粉。

大地劇顫，像是巨龍翻身一般，引起一陣轟鳴。

遠方，一道道身影快速掠來，速度奇快。

為首之人正是手持大戟的魔相宗的魔尊姜武。

他剛一來此，目光便落在了聖火童子身上，驚疑不定。

這絕不是他認識的聖火童子！

究竟出了什麼事？

而在其身後緊隨而來的是白蓮教的曲華裳兩人。

她們是因為感知到沈獨身上的玉石在附近，這才特意趕了過來，原本是打算與沈獨匯合的。

白無山心中一驚，沉聲道：“此地是怎麼回事？”

那種可怕的壓迫感他一來便察覺到了。

即便是當初的教主，也未能給他這種感覺。

要知道，教主可是早就步入了天榜前十之列，若非如此，他們白蓮教也無法一直活躍於各國之間。

“咚！”

漫天煙塵中，聖火童子緩步而出。

烈火在其周身燃燒，組成了一件火焰的羽衣。

只是他此刻的神情冷漠無比，也不再是那副幼童模樣，而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

尤其是那雙眼眸，如塵雪一般，森白寒徹，令人不敢直視。

此刻給人的感覺像是站在雲端之上，俯瞰著一切。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嘴角忽然浮現一絲蔑視的笑容。

“凡人……”

他的目光在不斷變化，似在吸收聖火童子的記憶。

僅僅片刻，他臉上的神情再度恢復了那副冷漠。

他的眸子緩緩轉動，落在眾人身上，平靜道：“凡人，見了本尊為何不跪？”

淡漠的聲音似驚雷炸響！

姜武眉頭微皺。

他是剛剛趕來此地，尚不知發生了何事，不過想讓他下跪，未免太過狂妄了。

“哼！”姜武冷哼一聲，冷冷一笑，面露譏諷。

這天下能讓他下跪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梁淵同樣一臉不善。

剛剛的一幕的確令他心悸，可若是要讓他下跪，未免也想的太過簡單。

狂風驟起！

天空中風雲變色！

聖火童子周深衣袍翻飛，滿頭白髮狂舞，冰冷的面龐上浮現一絲殺意。

一群低賤凡人，竟也敢如此直視他！

吸收了這具身體殘存的元神記憶，讓他對於如今的俗世天地早已有了瞭解。

在此世，如今能敵他之人，又有幾人？

轟！！

恐怖的氣勢宣洩而出，向著周遭幾人覆蓋而去，更是引動了天地之力。

瞬間，殷霄燕與曲華裳這兩位白蓮教聖女便跪在了地上。

白無山與另一位白蓮教法象強者則是在努力強撐著，竭力抵抗著這股天地威壓。

白無山神色驚駭。

這還是聖火童子嗎？

那傢伙什麼時候有如此實力了？

姜武腳下一沉，大地深陷，周身氣勢湧動，化為磅礴風雲。

梁淵的情況也類似，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吃驚。

場中唯一平靜的，也只有沈獨了。

感受過魔刀中蘊含的刀意以及那破天般的劍意，此等氣勢威壓，幾乎沒有多少可比性。

“你，很不錯！”

“聖火童子”忽然出聲。

或許如今也不該再稱呼為聖火童子。

只是下一刻，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速度快如閃電，留下重重幻影，探手一掌向著沈獨擒來。

一掌遮天，強大的掌力貫穿虛空，浩浩蕩蕩的壓下。

沈獨面無表情，掌心中寒氣凝聚，剎那間凝聚出一柄寒氣四溢的長劍。

持劍！

輕輕向著前方斬出！

“破天式！”

一劍斬出，萬千劍意呼嘯而出。

“嘭！”

劍氣在他這一掌之下，層層崩碎，翻湧的劍氣瞬間被一掌壓下。

劍氣潰散！

“聖火童子”眼中浮現出一絲蔑視。

正好，藉此人立威，也宣告自己的出世。

伴隨著一聲驚天的轟鳴，沈獨被這一掌轟的倒了了出去，激盪起漫天煙塵。

幾人大驚失色！

這……

不等幾人回過神來，煙塵之中忽然爆發出沖天的魔氣。

魔氣宛如狼煙般直衝雲霄！

那如墨般的黑色魔氣十分的耀目。

在這魔氣當中，卻又有佛氣環繞！

就在這一瞬間，一抹恐怖的刀氣從中爆發而出，無盡魔氣翻湧，撕裂虛空。

一刀斬來，聖火童子被轟飛了出去。

一尊龐大的法象緩緩浮現……

魔佛法象臨世！

天地間的至邪之氣瘋狂匯聚。

只見滾滾魔氣之中，沈獨懸浮於空，黑髮狂舞，手執雪飲狂刀，緩緩伸手摘下了面具。

“果然，還是不太習慣用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