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垂死之人

“吐出來了…老太太都吐出來了…”

眾人一陣欣喜,這都吐出來了,應該就沒事了吧?

趙芸笙在老太太的後背拍了拍,氣息雖比方才強了一些,但喉嚨裡的痰還沒吐乾淨。

“拿一根細一些的竹管子來。”

“趙姑娘,這是要做什麼?”

“老夫人喉嚨的痰還沒吐乾淨,豆汁是催不出來了。”

“可…可這…這怎好弄啊。”

柳氏一時慌了,這種事叫誰做?難不成要她這個兒媳來?實在噁心,她可做不了。

那些個丫鬟婆子個個將腦袋垂的低低的,深怕讓她們做這種噁心的事兒。

誰知趙芸笙叫人拿了竹管子來,捏開了老太太的嘴,將管子的一端伸了進去,老太太一點反應也沒有,再堵著怕是會有窒息的風險。

只見她竟毫不嫌棄,張口便咬住了竹管的另一端,眾人瞬間嫌棄的皺起眉頭,卻見她輕輕一吸,一口濃痰被吸入了管子裡,將管子裡的痰吐到痰盂裡,又濃又黃,噁心的叫人直作嘔,而趙芸笙卻這般反覆了幾次之後,才作罷。

旁邊的人忙遞了杯溫水給她,簌了口之後,她才說道。

“喉嚨裡的痰已經清了。”

正說著,韓老太太深深的吸了口氣,彷彿活了過來,眼皮子動了動,最終慢慢掀開。

“醒了,醒了…老太太醒了,感謝上蒼,感謝老天爺保佑,感謝菩薩。”

老夫人身邊的婆子雙手合十,將滿天神佛都謝了一遍。

趙芸笙冷嗤,謝什麼菩薩?謝她才是正經吧。

老夫人張了張口,只覺得喉嚨裡陣陣發熱漲疼,不太舒服。

柳氏立即端了杯溫茶。

“母親,您用一些。”

韓老太太只知道自己暈死了過去,並不知道後面的事,喝了口茶潤口,隨後張口便又要罵。

“你們怎麼還在這?還不滾…”

“母親。”

柳氏連忙攔下韓老太太,人家剛剛才救了你,你再不分青紅皂白的將人大罵一頓,實在是不講道理。

韓老太太瞪了柳氏一眼,又撇向地上的汙穢,自己嘴角還有些味,不免皺眉,柳氏忙將方才的一切簡單說了。

“母親,我看這位趙姑娘是真有幾分本事的,不如就讓她為崇兒瞧瞧吧,崇兒也是您的孫子啊,他打小是那麼的聰明伶俐…嗚嗚…”

說著,柳氏忍不住又掉起了淚來,兒為母親的心頭肉,看著孩子受罪,她能不心疼嗎?

韓老太太面上也有些掛不住,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實在不好無禮打罵,卻又不好意思拉下老臉來致謝,乾脆便扶著額,裝病。

“哎喲,我身子不適,罷了,這事我也不管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但是趙相府那邊實在不講道理,這說法我日後定是要去討的。”

管你跟誰討,最好與趙相府鬧的兩廂不快才好呢。

說罷,韓老太太便由婆子丫鬟們攙扶著入了後堂。

老太太一走,柳氏也顧不得其他,深怕耽誤一刻,抓了趙芸笙便往後院拽去。

“你快隨我去,只要你能治好崇兒,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趙芸笙沒應聲,她還得看到病人才敢下決斷。

高霜是外男,不適合去主家後宅,便在大廳與與韓老爺大眼瞪小眼。

方才鬧的不愉快,一時間兩人也不好有什麼交流。

韓老爺子如坐針氈,最後乾脆尋了個由頭走了,只叫管家將人招呼好了。

高霜放心不下趙芸笙便只能在前廳等著。

後宅裡,韓三公子的廂房,遠遠的便聞到很濃郁的中藥味,屋內門窗緊閉,不斷地傳出咳嗽的聲音,咳的急了,那一聲聲的,彷彿要將心兒肺兒都給咳出來一般。

“崇兒,可起身了?”

柳氏在門外敲了敲門,不多時,韓應崇的貼身小廝便來開了門,冷風灌了進去,引的韓三公子又是一陣強烈的咳嗽。

都已經開春了,裡面的人還裹著厚衣,屋內還放著銀屑炭的火盆。

少年清瘦,裹著厚袍子坐在窗邊看書,因為常年累月的疾病,臉頰格外清瘦,頭髮也有些稀疏乾枯,像一根快要枯竭了的竹竿兒,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的。

只是少年的脾性並沒有被病痛折磨的暴躁乖戾,反而透著幾分溫潤,見著紅著眼睛的母親,不免心疼。

“娘您怎麼又哭了?”

“娘沒哭,只是方才風沙眯了眼。”

柳氏上前,替韓應崇攏了攏衣袍,道。

“今日藥可吃了?”

“太苦了,實在不想吃了…”

日日吃藥,也不見好,還不如不吃了,他想自己的日子反正也不多了,何必還每日都喝那苦哈哈的藥呢?

“藥怎麼能不吃呢?來福,你怎麼伺候少爺的?自己去領板子。”

“娘,您別怪來福,我不想吃,他也沒法子逼我。”

說著,他看向柳氏身後的趙芸笙,忽然面上微微一紅,在那白皙的臉頰上格外明顯,就像飛上了兩抹紅霞。

這位,就是他即將過門的妻子嗎?

只可惜,自己是個將死之人,又改變不了父母長輩的想法,要委屈她後半輩子了。

“韓三公子。”

迎上他的視線,趙芸笙微微屈膝行了一禮,不為別的,只單單覺得他身上的氣質要比這府裡的所有人都好。

手裡拿著的那本是《地理志》,他的心裡是有溝壑的,對下人也寬容。

雖被病痛折磨,卻從未放棄自己。

這樣的人,就值得被尊重,也值得再給一次機會。

“委屈你了。”

趙芸笙微微一怔,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瞧我糊塗了,崇兒,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來為你治病的女大夫。”

“噢?大夫?”

倒是韓應崇驚訝的愣了一下,忽又想到自己的想法,頗覺不好意思,還好沒多話。

“娘…我還治得好嗎?”

這些年他都瞧了不少大夫了,都斷言他活不過三十。

柳氏沒接話,只是將期盼的眼神看向趙芸笙。

她這才上前,抓過韓應崇細白如骨的手腕,輕輕上脈搏,虛且浮,比方才老太太的脈還弱。

“垂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