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小看了,但陳堪心裡已經沒了那份自以為是的驕傲。

他頷首應下,拱手道:“多謝!”

尋了個角落坐下,陳堪開始閉目養神。

他相信麥琪,作為此地真正的主人,麥琪說他們已經掌握了白蓮教的行蹤,那就是一定掌握了。

因為那些白蓮教徒和陳堪一樣,他們在山裡,同樣比不過當地的土司,哪怕他們在蜀中也經常滿山亂竄。

一夜無話,天微微亮時,陳堪睜開了眼睛。

麥琪和馬寶兒,以及擺夷少族長都已經整裝待發,見陳堪清醒過來,麥琪問道:“你還能走嗎?”

陳堪點點頭:“可以!”

他知道麥琪為何會有此一問,因為他的腳上已經滲出了血跡。

一晚上連翻幾座山,陳堪細皮嫩肉的腳早就已經不堪重負。

要是放在以前,陳堪早就叫苦連天了,但現在,他覺得他還能再翻幾座山。

麥琪搖了搖頭,隨後翻身跨上了大王的背上,驅趕著大王來到陳堪面前。沒好氣的說道:“上來吧,真不知你們漢人是怎麼想的,不行就不行,非要逞什麼強。”

陳堪咧嘴一笑,也沒和麥琪客氣腳一抬便坐上了寬闊的虎背。

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和麥琪騎老虎了,至於男女授受不親,這個時候誰還去管那些酸腐的教條?

“根據兒郎們打探回來的訊息,你口中的那些白蓮教徒正在往兔耳關方向移動,不過他們的人數不多,約莫四五百人的樣子。”

麥琪一邊控制著老虎,一邊為陳堪說著他們麾下的土人打探回來的訊息。

陳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明白了白蓮教的意圖,化整為零各自逃竄。

這樣確實能最大限度的逃脫朝廷軍隊的追捕。

可惜的是,他們很可能沒算到,追捕他們的根本就不是朝廷的軍隊,而是雲南當地的土人。

麥琪繼續說道:“我們的打算是全面搜山,同時封鎖他們所有的退路,將他們逼迫至兔耳關,再配合兔耳關的守軍將他們一網打盡。”

對於麥琪等人的打算,陳堪沒有什麼異議,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若是在山裡交戰,且不說山裡根本不具備交戰的條件,就算是所有的土司一擁而上,也未必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山中可以隱藏身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況且山裡又不缺食物,若是在山裡和他們玩持久戰,那這場爭鬥不知道得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得到一個結果。

那不是陳堪想要的結果。

陳堪還等著拿佛子的人頭回望月寨去祭祀那些死難的無辜者。

......

正在往一條小路亡命逃竄的聖女也知道了追兵是當地土司,而非朝廷軍隊的訊息。

她鐵青著臉,朝負責打探訊息的那個白蓮教徒問道:“你不是說雲南的土司並不受官府的調遣嗎?”

那男子臉色也很不好看,他可以保證,他的資訊是絕對沒問題的。

但他確實沒辦法解釋為何這些土司會陰魂不散的追殺他們。

他們和這些土司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鬼知道他們為什麼會聽陳堪的話。

他將目光看向了獨臂男子。

感受到男子有些悲憤的目光,獨臂男子有些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聖女眉頭微皺,就算是屠殺瞭望月寨的土人,也不該有這麼多土人進山來追殺他們啊,那些土人跟瘋狗似的,咬到一口就不肯鬆口,這絕對是有人在背後謀劃指揮。

她選擇在計劃失敗後隱入山林,便是考慮到在官道上他們肯定跑不過朝廷的騎兵。

卻是沒料到算漏了這些瘋狗似的土人。

難道說這些土人都是那人派出來的?

不可能啊,據說這些土人連沐晟的面子都不買,又怎會甘願受那人的驅使?

聖女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看向一旁的男子道:“按照原計劃實行吧,咱們的目標太大了,分頭走。”

獨臂男子咧了咧嘴角,淡淡的點了點頭:“好!”

聖女預備了很多種逃生的方案,其中最壞的結果便是犧牲所有的白蓮教徒來掩護他們逃走。

而現在,雖然那些土人還沒追上來,但她本能的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搞不好就要全軍覆沒了。

隨著聖女一聲令下,在場的白蓮教徒瞬間分散成十餘支小隊。

除了其中兩三支,其他的隊伍全部掉頭,朝著不同的方向開始逃竄。

看著人越來越少,聖女的心裡在滴血,雖然去送死的大多數都是西佛子麾下的教徒。

但西佛子現在已經歸西了,她只需要去蜀中整頓一番,這些人便會成為她力量的一部分。

現在卻不得不讓他們去送死。

這都是即將吃進嘴裡的肉啊,她怎麼能不心疼?

來時她心高氣傲,機關算盡,本以為此行萬無一失,誰料最後卻落得這麼個下場。

斷尾求生,何其痛也?

但現在不是悲傷之時,追兵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追上來,他們必須儘快逃出大山。

獨臂男子一把扯下籠罩在嘴上的口罩,用怪異的語氣喊道:“跟我走!”

他帶的那支隊伍任務最重,因為他要給聖女斷後。

而聖女所帶的那支隊伍,則是拐道走進了一條小路。

她的功課做得很足,哪裡有什麼道路通往哪裡,她早已讓人打探了一遍。

一炷香之後,一個侏儒帶著一個少女出現在了原地。

“天不亡我啊,哈哈哈哈哈......”

侏儒男子有些癲狂的大笑了一陣,引得一旁的少女滿臉驚恐之色。

本以為大仇得報之時,起碼也是要回到蜀中之後了。

沒成想雲南的土司發瘋了,竟然把那婊子輦得像喪家之犬似的,這對於他來說,難道不是天賜良機嗎?

他如何能不高興,不顛狂?

尋了一個方向之後,他帶著少女鑽進了林子。

在這樣的山林之中,他才是真正的如魚得水。

那些土司在他眼中,不過是土雞瓦溝罷了,只要他想,他隨時能將那些土人遠遠的甩在身後,哪怕他身受重傷。

因為,他本身就是一隻猴子。

幾個蕩身之間,他已經帶著少女來到了一支送死小隊的必經之路上。

小隊只有二十餘人,為首那白蓮教徒臉上滿是陰鬱之色。

麾下的白蓮教徒臉上的表情也很難看。

因為聖女這是要讓他們去送死啊。

換成誰來,誰的心情能好?

“要是佛子在的話,咱們又何必去為那娘們兒賣命?”

“老大,佛子究竟去哪裡了,你倒是給句準話啊?”

麾下的白蓮教徒忽然煩躁起來,為首那人沒好氣道:“你們問我,我去問誰。”

“就算佛子要回蜀中,也該給弟兄們打個招呼啊。”

“現在倒好,一個女人反倒爬到咱們頭上來了,咱們可是來幫她的,她反倒要弟兄們去送死,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隊伍裡的抱怨聲越來越多,為首那人沉聲道:“不許胡說。”

隊伍裡頓時傳出一聲驚呼:“都什麼時候了,老大你還在維護那婊子?”

為首那人怒斥道:“聖女的身份乃是聖母親自承認的,老子能怎麼辦,佛子突然離去,那肯定是有急事,你們喊什麼喊,都給老子把嘴閉上。”

提到聖母,隊伍中不忿的聲音忽然一滯,他們倒也不敢繼續抱怨,只是臉上的表情更難看了一些。

佛子一聲不吭的失蹤了,讓許多從蜀過來的白蓮教徒都很心慌。

雖然聖女的解釋也算合理,但他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若非他們相信自家佛子的武力,只怕早就懷疑佛子已經遇害了。

當然,最關鍵的是,他們沒有理由懷疑聖女會謀害佛子,畢竟就連聖女都是佛子一手扶持起來的,聖女手上的力量也不足以讓佛子無聲無息的消失。

簡單來說,他們雖然不服氣一個女人站在他們頭上拉屎撒尿,但他們仍然信任她。

他們的對話讓躲在暗處的佛子聽了個清清楚楚。

一時間他只覺得有些憂心,這些蠢貨,難道就沒懷疑過老子已經遇害了嗎?

他覺得他必須得現身了,再不現身的話,這些蠢貨可能就要死光光了。

“咳咳!”

佛子輕輕咳嗽一聲,頓時引起了那送死小隊的注意。

“誰?”

“滾出來!”

送死小隊頓時警惕起來。

佛子緩緩的從樹幹上滑下,陰惻惻的說道:“老子滾出來了,怎麼,你們有什麼意見?”

“佛子?”

為首那人有些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他們日思夜想的佛子。

至於佛子身旁的少女,則是被眾人華麗麗的無視了,一個土人女子而已,完全不值得他們多看一眼,哪怕這個土人女子出身的寨子在昨天被他們屠戮了一遍。

“是我!”

佛子半蹲著,雙手拄地,看起來像極了猿猴,這是他最喜歡的姿勢。

見到這個姿勢,那人忍不住眼眶一熱,問道:“佛子,聖女不是說您回蜀中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佛子皺了皺眉,搖頭道:“這你就不用管了,把弟兄們集合起來,我帶你們逃出包圍圈。”

敗給那獨臂男子,差點死在他手上的事情,佛子決定爛在肚子裡。

單挑沒打過,還被人家埋了,說出去實在是太丟臉了。

想他堂堂白蓮教西佛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奇恥大辱?

當然,一碼歸一碼,仇還是必須要報的。

只是他的話一出口,便看見那男子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佛子蹙眉道:“怎麼了?”

那男子搖搖頭,拱手道:“佛子,您走了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咱們敗了,那人在我們的圍殺之下活了下來,聖鷹...聖鷹被聖女拿走了。”

這些事情佛子當然知曉,他問這句話的目的只是單純的想測試一下眼前這些人對他還有幾分衷心罷了。

現在看來,那婊子的手腕也不怎麼樣啊,都一天一夜了,還沒讓所有的白蓮教徒歸心。

他淡淡的笑道:“無妨。”

說完,雙手合攏,雙手的大拇指併攏對在嘴上,片刻後,一陣低沉的聲音便傳了出去。

聖女逃跑的路線雖然是提前規劃好的,但是在連綿不絕的群山之中,她依舊需要一個座標,唯有如此,才能在無數條道路之中選擇出正確的那條。

而那個座標,正是在山間盤旋的蒼鷹。

蒼鷹識途,能為她指明正確的方向。

但走到一處峽谷邊時,蒼鷹卻是盤旋在上空不斷的轉圈,似乎是遇到了什麼讓它迷茫的事情。

“怎麼回事?”

女子看著在天空之中不斷轉圈圈的蒼鷹,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若是這隻老鷹不再給她帶路,她如何能逃出這茫茫群山之中?

負責守衛聖女安全的小隊也是有點懵逼,他們都是聖女從江南帶過來的,對於這隻存在於傳說中的聖鷹瞭解得也不是很清楚。

難道是聖鷹也迷路了?

他們同時看向了隊伍之中的一個男子,這一路走來,都是他在用口哨控制著聖鷹給眾人領路,現在聖鷹突然失控了,除了是被他做了手腳意外,他們想不出其他的解釋了。

而那男子見狀,臉上則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從懷中掏出口哨,放進口中吹響,但聖鷹卻並未嚮往常一般俯衝下來,而是不斷的在半空之中打轉。

“發生了什麼事情?”

面對聖女的詰問,男子躬身道:“回聖女,除了屬下之外,還有其他人在控制聖鷹。”

聖女問道:“是誰?”

男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話音一轉道:“聖鷹乃是佛子養大的,能夠控制聖鷹的哨子佛子做了三個,其中一個在咱們手上,另外兩個在蜀中。”

“你的意思是,是佛子在控制聖鷹?”

聖女忽然驚聲道:“這不可能!”

男子搖頭道:“屬下也覺得不可能,但除了佛子之外,沒有人能不靠哨音的情況下控制聖鷹。”

聖女的表情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如果真的是佛子在控制聖鷹,那豈不是說佛子根本就沒死?

可他不是說,他親手刺穿了佛子的心臟嗎?

難道他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