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堪面色鐵青,他怎麼也沒想到在他離開寨子之前還活蹦亂跳的阿金現在竟然只剩下了一件血衣。

可白蓮教是怎麼把她擄走的呢?

明明自己決定追擊之時,白蓮教徒已經逃進了深山之中。

難道有白蓮教徒去而復返?

陳堪百思不得其解。

捏緊了拳頭,陳堪對於白蓮教的仇恨又上了一個度。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問道:“你們確定,沒有找到阿金的屍體?”

麥琪下了老虎走到陳堪面前,柔聲道:“我們已經帶人找遍了寨子周邊的山林,確實沒有發現阿金的屍體,請不要懷疑我們搜山的力度。”

聞言,陳堪心裡忽然生出一絲希望。

既然沒有屍體,那是不是意味著阿金很有可能還活著?

似乎是在印證陳堪的猜測,一隊甲士忽然闖進了寨子裡。

“欽差大人在何處,我等有重要軍情稟報!”

那甲士剛進門,便大聲呼喝來吸引眾人的注意力。

陳堪聞言,下意識的轉頭朝那甲士看去。

“本官在這裡,怎麼了?”

陳堪認出,來人正是沐晟的親衛,當日從阿迷州去而復返的路上,便有此人。

他大步走到陳堪身旁,單膝下跪稟報道:“稟大人,卑職已探明白蓮教餘孽的去向,接下來該怎麼做,還請大人下令。”

“白蓮教的去向?”

陳堪一愣。

隨後恍然:“你們一直隱藏在暗中?”

甲士應道:“卑職等人奉侯爺之命追殺白蓮教餘孽,大人領兵追與白蓮教徒拼殺時,卑職等人便追進了深山裡。”

陳堪心中忽然對沐晟生出了一絲感激,原來他還留下了後手。

當即問道:“他們去了哪個方向?”

甲士躬身道:“根據卑職的推測,他們很有可能會出現在龍首關方向。”

“大人,可要卑職傳書給追蹤他們的弟兄,讓他們出手攔截?”

“另外,卑職等人看見,當日去給大人報信的那個土人女子也在他們的隊伍之中。”

聽完甲士的話,陳堪閉上了眼睛。

原來阿金真的是被他們擄走了。

“龍首關嗎?”

陳堪自語了一句,隨後淡淡的吩咐道:“先不要打草驚蛇,本官去龍首關等著!”

甲士的話也被一旁的阿刀聽進了心裡,他衝到甲士面前,一把抓住甲士的胸口,激動的問道:“你確定,我女兒也在他們的隊伍裡面?”

甲士看清了阿刀的臉,認出他是駱千戶麾下的總旗官,倒也不計較他的無禮,只是點頭道:“確定!”

“阿金還活著,阿金還活著~”

阿刀鬆開了甲士的衣領,整個人忽然癲狂起來。

這幾天的經歷,差點讓這個少數民族的漢子心態崩塌。

先是父親死於敵手,隨後女兒又不知所蹤。

現在陡然知曉女兒還活著的訊息,原本緊繃的精神忽然就鬆懈下來。

夫妻倆頓時在廣場上抱頭痛哭起來。

“我們的女兒,還活著,她還活著......”

得到阿金還活著的訊息,陳堪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白蓮教既然選擇擄走阿金,而不是殺了她,這就說明她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

陳堪也顧不得天色了,當即對那甲士吩咐道:“跟緊他們,本官親自走一趟龍首關!”

“是!”

甲士領命而去。

他們本就是沐晟給陳堪安排的後手,陳堪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

“大人,卑職跟您去龍首關。”

阿刀從激動的心情之中回神,膝蓋一軟跪在陳堪身前。

陳堪本想拒絕,畢竟阿刀家中突然遭受如此變故,此時他不宜離家,但想了想,阿金畢竟是他的女兒,遂沉聲道:“好,咱們一塊兒去,救回阿金!”

陳堪有把握在佛子趕到龍首關之前到達那裡,因為佛子需要帶人翻山越嶺,陳堪不需要,寬闊的官道可以任由他馳騁。

“大人,屬下有義務提醒您,距離院試的時間僅剩下半個月,您若是親自趕去龍首關,只怕咱們在院試前無法趕回京師。”

方胥很自覺的跳出來拆臺。

陳堪要參加科舉的事情,他的親衛們都知道,方胥此舉,意在提醒。

雖然他打心底不認為那勞什子科舉對於自家大人有什麼用處,但他還是忠實的履行著身為一個親衛的職責。

陳堪淡淡的說道:“那就不考了。”

事到如今,陳堪也懶得再去糾結什麼科舉不科舉。

雖然這樣很有可能傷到方孝孺的心,但經歷瞭望月寨的事情之後,陳堪明白了一個道理。

不管用什麼形式爬到頂端,唯有手中的力量是真的。

手中沒有力量,哪怕他考了狀元,接了方孝孺吏部尚書的官兒,朱棣一句話同樣能讓他倒臺。

方孝孺能獲得朱棣的尊敬,能讓百官折服,難道是靠他的學問嗎?

不是,靠的是他儒林領袖的身份,是他一句話便能讓天下學子聽從他的號令,這是實實在在的力量。

所以現在,科舉考不考,對於陳堪來說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而方胥在得到明確的答覆之後,也不再多言。

“派出一隊人馬去通海縣衙,讓陳安帶著人到勝境關等我們,若是等不了,讓他自行回京也可,其他人隨本官星夜兼程趕去龍首關!”

陳堪一聲令下,寨子裡便忙碌起來。

陳堪翻身上馬,朝前來支援的麥琪和馬寶兒以及擺夷土司府的少族長拱手道:“諸位大恩,陳某來日再報,幾位接下來自便即可。”

馬寶兒朝陳堪拱手道:“祝大人旗開得勝!”

擺夷土司少族長臉色有些複雜,說起來,這一次真正受到傷害的只有他們擺夷一族。

但為他們找回場子的卻是一個外人。

不是他矯情,只是他本能的覺得,未來的日子裡,他們土司府作威作福的日子恐怕要一去不復返了。

但不管怎麼說,陳堪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裡,那些人針對陳堪是事實,但屠殺瞭望月寨的人也是事實。

陳堪手刃了施暴之人,這個情,他得承。

他朝陳堪拱了拱手道:“大人客氣,大人此去,還請以自身安危為重。”

麥琪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虎大王的大腦袋,一雙溫柔的眸子看得陳堪很不自在。

“嗷吼~”

虎大王不滿地搖了搖頭。

“陳某去也!”

陳堪在虎大王的虎嘯聲中揚長而去,他帶走了望月寨的悲傷,也帶走了少女的心。

麥琪看著陳堪遠去的背影,眼神從溫柔轉為黯然。

這個漢人的官兒,一次又一次的改變了她對漢人的認知。

在父兄的口中,漢人的官兒就沒有不狡猾的,一開始她也這麼認為。

直到她遇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官兒,他勇敢,無畏,公正......

少女心事不足與外人道。

陳堪也永遠不會知道,雲南有個女子在為他的離去黯然神傷。

......

......

某座不知名的大山深處,佛子正在熬煮一種味道極其難聞的汁液。

綠油油的濃稠液體,聞之令人作嘔。

這是從某種植物上萃取出來的液體,也是他對付瘧疾的獨家秘方。

從藥材的採集,到萃取,再到熬煮,佛子從不假手於他人,整個過程全都是由他獨自完成。

這種能夠救命的東西,佛子不願將它的配方洩露出去。

如果是陳堪在這裡,一定能認出鍋裡熬煮的液體來源於哪種植物。

黃花蒿,民間俗稱青蒿,其中蘊含的青蒿素是瘧原蟲最大的剋星。

這便是佛子膽敢帶著剩下的白蓮教徒踏足山林深處最大的依仗。

當然,這樣熬煮出來的藥材,想要根治瘧疾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規模的人群進山,這樣的方式也沒辦法普及開來。

但只是預防的話,在人數不多,能夠快速穿過山林的情況下,這種原始的草藥也足夠用了。

佛子用一根巨大的木棍在濃稠的汁液裡攪動幾下,然後伸出手指沾了一點放入口中。

隨後熄滅了火堆,待藥液冷卻了一下,用竹杯盛了一杯遞給聖女:“喝下去!”

聖女面不改色接過杯子一口喝乾。

這幾天時間,佛子對她進行了許多慘無人道的折磨,區區一杯不知名的藥液,她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因為她知道,一旦自己敢忤逆他,便會迎來佛子更加殘忍的手段。

見聖女乖乖喝完,佛子又盛了一杯,來到雙手被綁縛的少女身旁,伸手捏開她的下巴強行灌進了少女的嘴裡。

少女猝不及防之下被嗆到了氣管,止不住的咳嗽起來,咳得眼淚鼻涕直流。

但佛子卻是不管這些,等少女稍微緩和了一點之後,便從懷中掏出一粒指甲蓋大小的黑色丹藥。

看見那顆丹藥,女子臉上便露出了莫大的驚恐之色,眼神之中滿是後怕,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令她驚懼的回憶。

她死命的咬緊牙關,但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怎麼可能會是佛子的對手呢,佛子只是輕輕捏住她的臉頰,女子的嘴巴便不受控制的張開。

佛子屈指一彈,丹藥便進了少女的嘴巴。

“嗚嗚嗚......”

兩行清淚順著少女的眼角流下,不一會兒,少女的眼神便迷離起來。

佛子不耐煩的道:“不識好歹,這可是上品的極樂丹,尋常人連線觸的資格都沒有。”

說完,不管已經眼神迷離的少女,走到聖女身旁,一把拽住她的頭髮便朝一旁的草叢裡鑽去。

片刻之後,草叢中響起了佛子的怒罵聲:“賤人,老子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