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元嘉之後,陳堪的睡意基本上也沒有了。

沉思片刻之後,對雲程吩咐道:“叫許遠來見我。”

東河鎮百姓集體失蹤的事情,必然有著蹊蹺。

雖然陳堪很不想管這件事情,但畢竟東河鎮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和他脫不開關係。

再者,現在年過完了,陳堪的一些反擊的手段也該安排出去了。

否則時間長了,人家還以為他是個軟蛋,連自家女人被欺負了都不敢出頭。

許遠來得很快。

如今許遠也算是成長起來了,和朱高燧在五城兵馬司狼狽為奸,一個對上,一個對下,將五城兵馬司經營得風生水起。

照這樣下去,陳堪覺得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可以隱於幕後安心當老六搞人了。

“大人,這麼急匆匆的叫屬下過來,有什麼吩咐?”

陳堪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下說。”

許遠依言坐下,陳堪沉吟片刻,淡淡的說道:“東河鎮的百姓三前天集體失蹤了一天時間,刑部調查的結果是百姓們集體去老鴉觀祈福。

但本侯覺得這個手筆很像出自白蓮教之手,你派兩個信得過的人去查一查。”

許遠眉毛一豎:“白蓮教還敢來?”

陳堪搖搖頭:“本侯也只是猜測,但想讓那麼多人無緣無故的失蹤一整天,除了白蓮教和建文餘黨之外,本侯想不出還有其他人。”

“這白蓮教還真是陰魂不散啊,屬下這就帶人去查!”

許遠很憤怒,異常的憤怒,五城兵馬司和白蓮教鬥了那麼久,雙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但白蓮教在損失了那麼多中堅力量,就連高層都幾乎被一網打盡的情況下,還敢在五城兵馬司眼皮子底下搞事情,這已經不能用膽大包天來解釋了。

這完全是不把朝廷,不把五城兵馬司放在眼裡。

不能容忍,根本忍不了一點。

關鍵時候,陳堪呵斥道:“著什麼急,遇到一點小事就慌慌張張的,成得了什麼大事。”

許遠回神,急忙起身請罪:“侯爺教訓的是,是屬下孟浪了。”

陳堪示意他坐下,繼續說道:“還有,你收集的那些情報可以放出去了,這一次,本侯要讓他們成為整個京師唾棄的物件。”

許遠眼睛一亮,問道:“侯爺終於要對那些人下手了嗎?”

陳堪嘴角一抽:“能不能找個好聽點的形容詞,什麼叫下手,搞得本侯才是什麼大黑手似的。”

許遠尷尬一笑:“侯爺恕罪,屬下這就去辦。”

“去吧。”

送走許遠,陳堪坐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的敲擊桌面。

“咚、咚、咚~”

朱棣警告過他,可以適當的對在他昏迷時伸手的那些人實施報復,但是不能影響到朝堂。

事實上,陳堪也從來沒想過藉助朝堂的力量來討回場子。

陳堪對自己的定位有著清晰的認知,讓他玩弄陰謀詭計,他自認不輸於任何人,但在朝堂之上的堂堂正正,他未必是那些熟讀四書五經,微言大義瞭然於胸的官員的對手。

所以,朱棣的告誡對他來說與其說是一種束縛,倒不如說是正中下懷。

當然,倒不是陳堪在朝堂之上沒有能量。

畢竟方孝孺那麼大一尊大神每日裡就杵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上,若是陳堪真的下定決心使用朝堂的力量來對付那兩位駙馬,方孝孺也不會坐視不管。

但還是那句話,陳堪如果想要在經過科舉的情況下走得更高更遠,現在必須培植自己的力量。

老是生活在方孝孺的羽翼之下,很容易讓陳堪生出依賴心理。

方孝孺已經五十多歲了,陳堪還能依靠他幾年呢?

陳堪覺得他現在就像是一個矯情鬼,一邊想要自立,一邊又捨不得那些方孝孺留下來的資源。

不用想,如果現在面前有一面鏡子,陳堪一定能從自己的臉上照出來一個大大的賤字。

沉思半晌,陳堪再次叫來雲程吩咐道:“傳令下去,靖海侯一脈所有的作坊即日起全部停工,包括為朝廷提供水利衝壓裝置的作坊。”

雲程一愣,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侯爺,全部停工?”

“沒錯,全部。”

陳堪不容置疑的下達了停工的命令,哪怕這樣做會導致侯府每天都損失上萬貫的銀錢。

陳堪發明的香水和玻璃,藉助將門的銷售渠道,已經銷往大明的每一個角落,以及大明周邊的小國。

而光是這兩門生意,在去年一年時間為整個將門帶來的收益便超過了一百萬貫。

這還是將門只佔了兩成分子的情況下。

真正的大頭是朱棣那邊,足足兩百五十萬貫的收益,抵得上所有的皇莊以及皇家旗下所有收益加起來的總和。

若非是有了這些進項,朱棣去年根本不可能有錢拿給鄭和造船,更不會有錢抵住所有官員的反對遣出一支偏師北上草原。

而營建北京,建造皇家軍事學院,研發火銃更是天方夜譚。

現在陡然下令所有工坊停工,影響最大的就是朱棣。

但陳堪既然做出這個決定,這些事情便在他的計劃之中。

他倒想看看,在突然失去那麼多收益之後,朱棣和將門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這一招,叫做借刀殺人。

有人讓我不爽了,要麼你們幫我出手對付他,要麼我斷了你們的財路,你們自己選。

很濃重的脅迫意味。

但這就是陳堪想達到的目的。

京師之中,對侯府有敵意的人並不在少數,除了已經撕破臉皮的廣平侯與富陽侯,其他那些合作伙伴也未必就是和陳堪一條心的。

大家因利而聚。

陳堪活著的時候,陳堪吃肉,他們喝湯。

但一旦陳堪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們就會化身惡狼。

這一回是因為陳堪不是真的死了,朱棣在暗中壓著他們才沒讓他們得逞。

下一回呢?

正好藉助這個機會警告一下他們。

你們跟著我才會有肉吃,敢對我齜牙,那就別怪我把桌子掀了。

“侯爺,如果各家派人來問起,怎麼處理?”

雲程有些遲疑,這損失太大了。

陳堪淡淡的說道:“即日起,侯府閉門謝客,先晾他們幾天再說。”

“這......”

“好吧,老奴這就去辦。”

雲程再怎麼遲疑,他也只是一個管家,侯府真正的主人是陳堪。

他能做的,唯有提醒陳堪這樣做會遭遇什麼樣的危機。

而現在既然主人已經做好了迎接危機的準備,那他身為僕人,便只有服從了。

差遣完雲程之後,陳堪便鑽進書房,將所有的圖紙整理好,讓方胥套了馬車朝皇宮駛去。

陳堪剛剛到達皇宮,香水和肥皂作坊停工的訊息也傳進了各家府邸。

各家家主不約而同的備上厚禮,派出管家朝靖海侯府而去打探訊息。

富陽侯李讓和廣平侯袁容身為將門的一份子,在得到這個訊息之後,臉色陰晴不定的聚在了一起。

“陳堪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本能的覺得陳堪這一次是針對他們來的。

但香水作坊和肥皂作坊停工,損害的是所有人的利益,其中也包括陳堪在內。

一時間,他們有些糊塗。

與此同時,京師各處的商鋪也掛出了香水和香皂已經售罄的牌子。

京師這麼多人,香水還好說,沒點家底基本上也買不起,但肥皂突然斷貨卻是讓所有百姓有些驚愕起來。

畢竟用慣了便宜又好用的香皂,再去用回又貴又難用的澡豆,很多人都不太習慣。

“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年初六,京師突然喧囂起來。

這段時間正是肥皂和香水消耗量最為巨大的時候,尤其是各大酒樓與秦淮河上的畫舫。

酒樓是肥皂的忠實使用者,香水則是秦淮河上的小姐姐們撈錢的不二法門。

許多已經下了訂單的店鋪,卻被供貨商突然告知沒有貨,花樓的老鴇和酒樓的掌櫃只好將事情鬧到牙行行會,於是各大牙行瞬間陷入了混亂。

而幾條有關廣平侯府和富陽侯府的小道訊息,也開始在香水和肥皂突然斷貨之後被人傳了出去。

其中兩座侯府與民爭利,兼併土地,霸佔河道,搶奪百姓店鋪之事更是瞬間被頂上熱搜。

經濟制裁、輿論制裁、再加上被全體勳貴孤立,這就是陳堪反制的手段,也是陳堪立威的手段。

這一套組合拳下去,袁容和李讓不跪在地上叫爸爸,陳堪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勳貴們不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陳堪先生,正在享受著來自於宮女的貼心服務。

朱棣與徐皇后在後宮召見了陳堪。

剛剛進門,兩個侍女便上前為陳堪褪去大氅,又很貼心的為陳堪奉上了一個暖手的湯婆子。

換上木屐走進被地龍燻得暖洋洋的坤寧宮大殿,陳堪忽然覺得在皇宮裡的生活好像也不錯。

可惜了,皇宮屬於朱棣,不屬於他。

他在心裡暗暗發誓,等回家之後,一定要讓雲程照著皇宮挖出一模一樣的地龍。

如果他做不到,那就——扣他的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