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好事?”

陳堪淡淡的反問了一句,眼神中帶著某種張貫難以理解的不明意味。

話都說到這裡,張貫乾脆破罐子破摔,點點頭道:“不錯,不過,侯爺的水泥廠,不能再無償使用皇家的名頭了。”

“哦。”

陳堪哦了一聲,隨後問道:“那就是可以有償使用咯,不知道這一次,張大人準備把皇家的名頭賣多少錢?”

陳堪此言一出,張貫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隨後咬牙道:“皇家之事,本官一個做臣子的,豈能輕易置喙,不如侯爺回京師問問陛下如何?”

“可一年前不是張大人您和我談的嗎,本侯還以為張大人能夠代表皇家呢。”

陳堪慢條斯理的一句話出口,頓時將張貫逼到了牆角。

張貫的臉色忽然變得悽婉起來,哀求道:“侯爺,本官鬼迷了心竅,不該覬覦侯府的水泥,如今本官知道錯了,還請侯爺放本官一條生路。”

陳堪驚呼道:“張大人這話從何說起,從何說起啊,免費為北京提供水泥是本侯親自做出的決定,何來張大人覬覦本侯家財一說,此話萬不可再提,萬不可再提了。”

張貫望著陳堪那副看似寬慰,實則幸災樂禍的嘴臉,只覺得一陣無力。

坑是他主動跳的,若是當初不是為了那點蠅頭小利,他今天何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片刻之後,張貫抿了抿嘴,問道:“不知侯爺要本官付出什麼代價才肯放過本官,還請侯爺不吝賜教。”

此言一出,陳堪的表情也平靜了下來。

望著張貫眼中的哀求之色,陳堪淡然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張貫苦笑道:“本官現在算是知道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果然,免費的東西才是最貴的。”

陳堪沉思片刻,隨後淡淡的說道:“也罷,你那點家財本侯還看不上,就照你說的,往後咱們在商言商吧。”

聞言,張貫不由得有些愣神,難以置通道:“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陳堪意興闌珊的點點頭,他本來也沒想把事情做絕。

靠著皇家的名頭,這兩年侯府的水泥已經賣得到處都是,不說賺得盆滿缽滿,但也絕對賺到了一筆不菲的財富。

如今口碑已經打下來,有沒有皇家的名頭也就不重要了。

至於張貫,他和陳堪又沒有什麼死仇,教訓一下也就是了。

更何況若非張貫愚蠢,水泥也不可能給他帶來那麼多財富。

見好就收的道理陳堪還是知道的,正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張貫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整個人都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

被陳堪坑了一次,他實在是不敢相信陳堪會這麼容易放過他,畢竟皇家的名頭有多值錢,這一年中他可謂是深有體會。

但他看陳堪的表情,似乎又不像是在說謊。

於是,氣氛就這麼再一次沉默了下來。

半晌之後,陳堪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隨後朝張貫拱拱手道:“此間事了,本侯也就不再多留了,張大人,告辭。”

張貫還處於暈乎乎的狀態,聞言,急忙起身道:“侯爺,您真沒有什麼其他要求?”

“沒有!”

陳堪灑脫的留下兩個字,隨後看向一旁的陳洽道:“老陳,走啦。”

陳洽笑了笑,起身朝著張貫一拱手,便跟在陳堪身後出了酒樓。

獨獨留下張貫一人在酒樓中愣神。

二人走出酒樓,陳洽忽然問道:“陳小子,你這是在收買人心?”

陳堪翻了個白眼道:“我發現老陳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惡意揣測別人這一點很難讓人喜歡,什麼叫做收買人心,收買哪門子人心,我就不能有寬容大度良心發現的時候?”

陳洽搖搖頭:“老夫雖然不通商賈之術,但也知道皇家的名頭有多值錢,你就這麼不要了,你能有這麼好心?”

陳堪無語望天,乾脆不再說話。

他算是發現了,不管他做什麼,陳洽都會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他。

他出海,陳洽說他是蟄伏,他安排退路,陳洽說他是別有居心,現在好不容易大發一次善心,都能被他解讀成收買人心。

合著他就一定會造反唄。

他懷疑陳洽在錦衣衛大獄中遭受了那些酷刑之後得了被迫害妄想症,而且症狀還不輕。

回去必須請個大夫好好給他看看腦子了。

兩人回到燈會現場的時候,雪車大賽早已經結束了。

常寧也不知道帶著三個小屁孩去哪瘋了。

陳洽忽然問道:“侯爺現在可否與老夫說說侯爺在遼東的謀劃了。”

陳堪一愣,旋即笑著點點頭:“那便回家吧!”

陳洽微微頷首,二人轉身朝侯府走去。

陳堪將陳洽帶到了書房,侯府有兩個書房,一處是陳堪會客的書房,另一處是陳堪的專屬書房。

而陳堪的專屬書房,除了三個弟子之外,即便是朱月瀾都未曾進來過。

倒不是陳堪不許,而是朱月瀾不許,甚至連打掃都是三個小傢伙負責。

如今,陳洽成為了第一個進入這間書房的外人。

剛剛進門,陳洽的視線便被一副巨大的地圖所吸引。

這副地圖不是世界地圖,而是亞洲地圖。

但地圖上佈滿了無數細小的紅線,紅線的起始點在京師,以京師為原點,牽向大明周邊各國的國都。

紅線最密集的地方,當屬遼東,其次是南洋。

最後才是草原和西域。

陳洽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幅圖,眼神之中閃過一抹驚愕,因為這樣的圖,他在京師曾見過一次,那是在陛下的書房之中。

陳洽走到地圖前面,面色凝重的問道:“侯爺,這副圖?”

“如你所見。”

陳堪從一旁的沙盤中拿起指揮杆,隨手指向遼東,淡淡的說道:“陳先生請看,此處乃是遼東。”

陳洽順著陳堪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之中佈滿了濃濃的疑惑之色。

陳堪的指揮杆下移:“此處,乃是朝鮮,為太祖爺定下的不徵之國之一,再往南,是倭國,同樣是太祖爺定下的不徵之國。”

隨著陳堪的講述,陳洽的眼神也順著他的指揮杆移動。

雖然他不明白為何陳堪要對他說這些,但他相信陳堪不會做無用之功。

陳堪一一給陳洽介紹了各國的地理位置,隨後指揮杆移到了原點,淡淡的說道:“遼東居住著一群彪悍的女真野人,乃是前宋時期金國皇室完顏家族的後裔。”

在陳堪提到金國時,陳洽的眼神中忽然爆發出一陣濃烈的恨意。

陳堪沒有去管他的情緒,而是淡淡的說道:“遼東,自古以來便是我漢家領地,早在漢朝時期,便設立了樂浪、臨屯、玄菟,真番四郡以管轄遼東之地,如今卻被一群遼東野人佔據。”

陳洽下意識的點點頭:“如此說來,侯爺是想收復故土?”

“不!”

陳堪搖搖頭道:“光是收復故土哪裡夠,南方的朝鮮佔據的半島,孤懸海外的倭國國中的財富,都該滋養我大明才對。”

陳洽一怔,隨後搖搖頭道:“朝鮮與倭國乃是太祖爺欽定的不徵之國,我大明師出無名。”

“所以,本侯要陳先生你去遼東,便是為了讓我大明師出有名。”

“什麼意思?”

陳洽的眉頭深深皺起,他總覺得事情不像看起來那麼簡單。

陳堪也沒賣關子,指揮棍重重的點在遼東地界上,淡然道:“很簡單,驅虎吞狼!”

“什麼?”

陳洽驚呼一聲,倏地站起身來,隨後面色凝重的問道:“陳小子,你可知,此事若是敗露,那就是舉世攻明的下場,你瘋了嗎?”

陳洽的反應完全在陳堪的預料之中。

從他的第一反應是計劃敗露舉世攻明,而不是此事有違仁義道德,陳堪就知道,陳洽這個人找對了。

不怪陳堪這麼著急謀劃遼東之事,主要是亡羊補牢啊。

一開始,陳堪還以為只需要派一個瞭解各種陰謀詭計的謀士過去,再可著勁的給先進的武器和糧草,女真人便能統一,順勢進攻半島。

所以陳堪給猛哥速罕送去了徐肅。

但事實證明,陳堪想得太簡單了。

遼東的局勢本就複雜,現在倭國一插手,徐肅能力不足的弊端便顯露了出來。

讓他扶保猛哥速罕稱霸一方,他還能勝任,但要他攪動風雲,他就沒轍了。

這種事情,時間拖得越長,就越有可能走漏風聲。

所以陳堪才會急著將陳洽帶回北京。

迎上陳洽凝重的目光,陳堪忽然輕笑道:“若是成了呢?”

陳洽驟然色變道:“你這是在賭,拿大明的國運在賭,你瘋啦?”

陳堪眼神中露出一抹癲狂,大笑道:“若是成了,我大明將成為整個華夏史上武功最盛,版圖最大,經濟最強,綜合實力遠邁漢唐的強大帝國,難道不值得賭一次嗎?”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

陳洽有些語無倫次,他知道那些紅線代表什麼了。

那代表著大明吞併諸國的陰謀,紅線線延伸到哪裡,哪裡就成了大明吞併的目標。

簡直,簡直喪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