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湖宗卷庫大門大開,在滿朝文武的注視下,不管是誰都沒有機會做手腳。

陳瑛更是站在大門口,親自盯著這些宮人翻找賬簿,杜絕一切做手腳的可能。

正如陳堪擔心他在賬簿上做手腳一樣,他同樣擔心陳堪趁機銷燬賬簿。

很快,軍器監近年的賬簿便被宮人翻找出來。

看著眼前厚厚的一沓賬簿,陳瑛上前開始在賬簿中翻找起來,最後,他從一沓賬簿中翻找出去年與今年的賬簿,然後拿著就往朱棣身邊走。

陳堪倒也沒阻止,他很想看看陳瑛絕望之後是一副什麼樣的姿態,是否與那些受他迫害的人一樣。

“陛下,這是軍器監去年與今年的賬簿,靖海侯有沒有私藏兵刃,只需一查便知。”

陳瑛恭敬的雙手遞上賬簿,但朱棣沒有去接,只是朝身旁伺候的大太監微微點頭示意。

老太監接過賬簿便開始翻閱起來。

當看見老太監一頁一頁的翻過那些賬簿,陳瑛和都察院一眾御史都有些緊張起來。

畢竟能不能扳倒陳堪,可就全看這兩本賬簿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朝臣們臉上逐漸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他們並不關心陳堪究竟有沒有造反,只覺得一群人傻乎乎的站在這裡的行為非常傻逼。

陳堪雙手抱胸,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

他當然自信,這兩本賬簿沒有問題,上面蓋的都是朝廷的印章,六部,內閣,朱棣都稽核過的賬簿能有什麼問題。

老太監查閱賬簿,查閱得很仔細。

仔細到連標點符號都不曾錯過。

時間過去小半個時辰,老太監將賬簿遞還給陳瑛,隨後轉頭朝朱棣道:“回陛下,靖海侯陳堪私藏軍械一事,查無實據!”

老太監口中查無實據四個字一出口,剛剛接過賬簿的陳瑛頓時心神巨震,隨後便神色大變。

急忙手忙腳亂的翻閱起手中的賬簿,臉色也由一開始的自信滿滿逐漸變得驚恐起來。

“不可能,怎麼可能呢?”

陳瑛一邊迅速翻閱著賬簿,一邊擦拭額頭上不自覺冒出的汗水。

“不可能,軍器監調撥的軍械,每個批次都有記錄,賬本上不可能沒有,不可能的。”

但無論他怎麼翻,賬簿上都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翻完兩本賬簿之後,陳瑛的臉色忽然變得陰沉,轉頭看向陳堪大吼道:“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陳堪,是不是你做了手腳,一定是你,是你做了手腳對不對?”

陳堪雙手一攤,笑道:“看來陳大人還是沒能學會尊敬上官啊,陳大人倒是說說,眾目睽睽之下,本侯怎麼做手腳?”

“肯定是你,是你篡改了賬簿是不是?”

陳瑛的聲音逐漸聲嘶力竭起來,隨後像是瘋魔一般再次翻閱起賬簿。

見這兩本賬簿沒有,便衝到宮人手捧著的那一沓厚厚毆打賬簿前翻閱起來。

只是翻著翻著,他額頭上的冷汗便迅速凝結成水珠滴落。

因為這些賬簿都是往年的,陳堪掌兵卻是去年才發生的事情。

下一刻,他轉頭咬牙切齒的看著一群的已經被嚇得神色蒼白的御史們吼道:“還愣著幹嘛,你們都是死人啊,快來找啊。”

一群御史們如夢初醒,急忙人手一本賬簿翻閱起來。

陳瑛更是將那兩本賬簿翻了又翻,只是越翻,他的臉色便越加扭曲,一顆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看著陳瑛氣急敗壞的模樣,陳堪朝著朱棣施施然行了一禮,笑道:“陛下,臣今日朝會之前才回到京師,就算是有心篡改賬簿,也沒有這個時間。

更何況玄武湖乃是皇家府庫,臣壓根就沒有隨意進出的許可權,更不可能修改賬簿了,還請陛下明鑑,還臣一個清白。”

聽見陳堪竟然惡人先告狀,陳瑛頓時急了,指著陳堪便聲嘶力竭的喝道:“陳堪,枉你還是帝國侯爵,竟然做出此等小人行徑。”

“定是你篡改了賬簿對不對,是你,一定是你,你率先買通了鎮守玄武湖的宮人偷換了賬簿,對不對?”

陳堪眉毛一挑,沒去搭理像是瘋狗一般的陳瑛,而是繼續朝朱棣進言道:“陛下,還請治陳御史誣告微臣之罪。”

陳瑛還不死心,急忙上前拱手道:“陛下,是賬簿出了問題,賬簿肯定出了問題,臣建議再去查一下軍器監庫房,庫房裡還剩下多少軍械,一數便知,與賬簿肯定是對不上的,陛下明鑑啊。”

陳瑛此言一出,就見所有人都對著他怒目而視。

賬簿是經過兵部,內閣還有朱棣本人勘驗過的,現在陳瑛竟然質疑賬簿的真實性,那就是在質疑六部,內閣還有朱棣。

注意到眾人的目光,陳瑛才陡然驚醒,暗道自己鬼迷心竅,竟然什麼話都敢說。

隨後急忙拱手請罪:“陛下,臣非是質疑陛下,只是此事事關重大,賬簿上既然沒有記載,那查一查庫房也是應有之事,陛下明鑑啊。”

陳堪似笑非笑的看著已經心神大亂的陳瑛,笑道:“怎麼,陳大人誣告本侯不成,便想著將陛下的注意力轉移到庫房之中,好教你輕易脫身嗎?”

此言一出,陳瑛眼底的陰毒幾欲化為實質。

不過這點眼神的殺傷力,對於陳堪來說還不如被蚊子咬了一口。

陳堪繼續說道:“陳大人接下來是不是還想誣告茹尚書以權謀私,與本侯狼狽為奸,避過朝廷的監管偷偷運走了那些軍械啊?”

陳堪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茹瑺臉都綠了,急忙上前辯解道:“陛下,陛下明鑑,臣敢保證,軍器監庫房一點問題都沒有啊,陛下您是知道的,臣哪有那個膽子啊。”

陳瑛見茹瑺關鍵時候竟然跑出來拆臺,氣得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朱棣臉上看不清什麼表情,只是默默的看著幾人在面前爭論。

直到陳瑛被逼到了牆角,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道:“查驗府庫就沒有這個必要了,既然賬簿沒什麼問題,那此事便就此作罷吧。”

陳瑛還想說些什麼,朱棣的語氣卻是忽然冷了下來:“陳瑛,都察院雖說有風聞奏事的權力,但也不是你排除異己的工具,今日之事,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另外,陳堪今日打了你,你也誣告了陳堪,此事便算是扯平了。”

陳瑛的身子一僵,到嘴邊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被抽掉了脊樑骨一般,瞬間沒了精氣神。

朱棣繼續說道:“都是我大明的國之柱石,為了一點小事便要爭個你死我活,你們到底還有沒有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朱棣這話說得嚴重,不僅是陳瑛,陳堪連同群臣都急忙跪下來,異口同聲道:“陛下恕罪,臣不敢。”

朱棣揮揮手,隨後意興闌珊的看向陳堪:“爾今日在朝堂之上當堂毆打朝堂大員,看在你走了一遭草原的份上,此事便功過相抵吧。”

朱棣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剝奪了陳堪在草原上的所有努力。

當然,陳堪是沒什麼意見的,早在他決定回南京的時候,就打算用這個功勞從朱棣手中換東西。

因為這個功勞他拿在手裡,也註定得不到該有的賞賜。

論官職,他如今已經是北京留守,這個年紀的從三品大員,放眼整個歷史長河都尋不見幾個,論爵位,他更是高居超一品侯爵。

他現在才二十二歲,再給他升官,那就是捧殺了。

朱棣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這些日子便默契的沒有跟他提起擄回本施雅裡的後續。

既然是沒什麼用的功勞,那用來換一個闖禍的機會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宣佈了最終的結果之後,朱棣沒去看群臣是什麼反應,便自顧自的朝身旁的宮人吩咐道:“回宮。”

“起駕,回宮!”

朱棣的鑾駕逐漸走遠,陳瑛滿臉陰毒看了一眼陳堪,冷哼一聲便打算拂袖離去。

今日他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丟臉丟到了姥姥家。

“陳大人留步!”

陳堪笑眯眯的叫住了打算離去的陳瑛。

陳瑛腳步一頓,轉過頭滿臉怨恨的問道:“侯爺有何指教?”

陳堪慢悠悠的走到他身邊,笑道:“沒什麼,就是想告訴陳大人一個小秘密。”

說著說著,陳堪壓低了聲音,最後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那賬簿確實被做了手腳,不過,你可能查不出來了。”

“什麼?”

陳瑛沒想到陳堪要告訴他的秘密竟然是這個,當下便目眥欲裂的大喝道:“好個賊子,你...你...”

“噗~”

才說完半句話,陳瑛便被氣得噴出一口鮮血,隨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哈哈哈哈......”

看見陳瑛被氣暈過去,陳堪大笑著離開了現場。

沒錯,賬簿確實是做了手腳,但卻不是出自陳堪之手,而是朱棣親自抹去了賬簿上的記錄。

陳瑛千算萬算,沒算到那批軍械是朱棣配合陳堪的謀劃撥出去統一遼東吞併朝鮮的。

試問,這麼明顯的把柄,朱棣又怎麼會明晃晃的記錄在案呢。

那不是在給天下諸國口誅筆伐大明主宗留下隱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