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秦淮河岸響起。

陳堪滿臉殺意的將胯下的戰馬驅趕得飛快。

紀綱會派人去刺殺雲娘,這是陳堪沒有想到的事情。

禍不及家人,這是整個大明從上到下滿朝文武共同遵循的隱形規則。

一旦有人敢打破這個規則,必將引來所有人瘋狂的打擊。

陳堪確實是沒想到,紀綱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諱做出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他就不怕被群起而攻之嗎?

還是說他有把握能抹去所有痕跡,不留下一絲一毫的證據?

馬蹄聲順著秦淮河驚醒了一船的畫舫,無數顆頭顱伸出窗子,但在看見火把的映照下滿臉殺意的陳堪之後,又默契的縮回了頭。

只是在心中暗自猜測,這大半夜的,這殺神又要去找誰的麻煩?

還帶了這麼多人?

不會是要造反吧?

可惜,不管他們怎麼猜,也不會猜到陳堪才是今日的受害者。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白天才揍了錦衣衛老大一頓的狠人,怎麼可能還有人敢找他的麻煩。

陳堪迅速打馬出了京師,剛來到碼頭上,便遇到了一支十幾人組成的小隊。

“侯爺,屬下乃是刑千戶麾下人手。”

一個打扮成艄公的漢子攔在陳堪馬前。

陳堪微微頷首,對於刑方的人手會出現在這裡他倒是不覺得奇怪。

他有這個自信,刑方的人一定會護好雲娘。

“坐船太慢,直接走官道吧,留幾人駕船來接應。”

陳堪大手一揮,兩支隊伍頓時彙集到一塊兒,只留下幾名水手駕著船順江而下。

刑方麾下的人手沒有戰馬,那就兩人一騎。

認準方向之後,一群人便直奔長江下游而去。

據紅娘所說,雲娘遇刺的地方,在出了京師下游十里的地方.

儘管陳堪相信刑方,但他還是不敢絲毫耽擱一點時間。

一路上縱馬狂奔,幾分鐘之後,一群人便清楚的看見江面上騰起的火光。

那是一艘大船在燃燒,大船的後面還跟著十幾艘稍小一些的船隻,只是看起來都有些破損。

不用說,定然便是雲孃的座駕。

“救人!”

陳堪大喝一聲,率先撲通一聲躍進了江面。

船上的人看見岸邊的火把,急忙對著岸邊揮手大喝起來,只是距離太遠,陳堪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陳堪躍進了大江之中,他帶來的人手也跟著跳了進去。

都是在大江邊長大的人,就沒有水性不好的。

但一群人剛像下餃子似的跳進長江,船隊裡便忽然分出幾艘船隻朝岸邊駛了過來。

“侯爺,上船!”

大船靠近陳堪,一架懸梯落下,聽出是無敵的聲音,陳堪果斷的攀著懸梯爬了上去。

一把抹掉臉上的水漬,陳堪急忙問道:“雲娘怎麼樣了,刺客在哪呢?”

“沒事,二夫人沒事,刺客已經退走了。”

無敵給陳堪解釋了一句,見所有人都已經上船,便勒令所有船隻退回隊伍之中。

“侯爺,二夫人在最中間的那艘船上。”

吳迪湊到陳堪面前,指了指最中間的船隻,陳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雲娘正站在船邊對著他揮手。

“送我過去!”

此刻,他也顧不得身上的溼漉漉的了。

看這個架勢,確實是有人襲擊了雲孃的船隊,還燒了雲孃的主船。

船上架起木梯,陳堪三兩下跳到雲孃的船上。

雲娘便像是乳燕投林一般瞬間投進了陳堪的懷抱。

抽泣道:“侯爺,奴家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陳堪拍打著雲孃的後背,看了一圈多多少少都帶著點傷的護衛們,對他們微微點頭致意。

隨即低頭問道:“怎麼回事,紅娘不是說船隊遭到了襲擊,刺客呢?”

聽見陳堪問起正事,雲娘急忙停止了抽泣,低聲道:“刺客已經退走了。”

回應了陳堪一句,雲娘不忘回頭對著侍女吩咐道:“去尋一套乾淨的衣衫。”

陳堪眉頭緊皺,雲娘趕緊解釋起來事情的經過。

“妾身本來想著趁著月色行船,早日回到家中,但是到這裡之後便遇到幾艘商船攔路,妾身便讓紅娘趕緊回家求援。”

“但是很奇怪,那些刺客朝妾身的船隊衝過來,卻未曾殺人,只是在妾身的船上放了一把火。”

“吳迪本來打算阻止人手反擊的,但對面放火燒了妾身的主船之後便退走了,然後妾身便不敢再繼續朝前走了,只能在這裡泊船等侯爺您來。”

從雲娘前言不搭後語的講述之中,陳堪聽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刺客攔路,卻只是燒掉主船就退走,既不殺人也不劫財。

這是在警告他嗎?

見陳堪眉頭緊鎖,雲娘疑惑的看著陳堪。

“侯爺,您已經知道了此次刺殺的幕後主使者是誰對嗎?”

陳堪回過神來,點點頭道:“有些思路。”

回應了雲娘一句,陳堪也不再多說。

他當然不是有些思路那麼簡單,他百分百確定這一次的刺殺一定是紀綱乾的。

至於目的,也很好猜。

刺客不殺人,甚至都沒怎麼傷人,不是因為殺不了,只是單純的不願。

紀綱不願和陳堪魚死網破,他只是選擇用這種方式告訴陳堪,他有和陳堪魚死網破的能力。

如果接下來陳堪要繼續針對他,他一定會變成一個沒有底線的瘋子。

甚至一定會拿陳堪的家人開刀。

想明白了其中的因果關係,陳堪心裡頓時蒙上了一層陰雲。

還是大意了,總覺得紀綱只一條依附於朱棣的惡狗,逮誰咬誰。

卻沒料到紀綱事實上是個瘋子,毫無底線的瘋子。

見陳堪應了他一句之後就再度陷入沉思,雲娘也沒有多問,他相信陳堪一定會解決好此事。

片刻後,侍女拿著一套乾淨的衣衫進了船艙。

雲娘接過衣衫,小聲道:“侯爺,您的衣衫都溼了,妾身給您換一套乾的。”

陳堪下意識的點點頭,忽然覺得身上一輕,確實身上溼透的衣衫已經到了雲娘手裡。

陳堪晃了晃腦袋,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拋之腦後,淡然道:“傳令下去,船隊繼續啟航吧,早日回到家中,也少一分風險。”

雲娘給陳堪繫上宮絛,點頭應道:“妾身這便讓吳迪傳令下去。”

說完,便起身出了船艙。

很快,陳堪便感覺到坐下的船隻開始搖搖晃晃的。

十里的距離,即便是船隻逆流而上,半個時辰之後,眾人還是看見了京師高大的城牆。

船隊停靠在碼頭之上,陳堪率先跳下船來,就見刑方已經領著數十人等在碼頭邊上。

“屬下辦事不力,還請侯爺責罰。”

陳堪搖搖頭,將刑方扶了起來,淡然道:“不是你的錯,是紀綱膽大包天壞了規矩。”

刑方起身,皺眉問道:“侯爺,咱們可要報復回去?”

“沒用的,現在還不是弄死紀綱的最好時機,你先帶人回去,還是照白天我告訴你的去做,不要主動招惹錦衣衛。”

刑方咬咬牙,再度問道:“侯爺,若是吃了這個暗虧,屬下擔心......”

陳堪揮手打斷了刑方的話,沉聲道:“不必擔心,此事定然是要有個結論的,但不是現在,你約束好弟兄們就行。”

被陳堪果斷的否決,刑方眼神之中有些不甘。

自從他掌握了那些力量之後,便從未在人前顯過聖。

這侯爺好不容易有用到他的地方,結果還出了這麼大的簍子,他確實不甘心。

對上刑方的眼神,陳堪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語氣也不由得嚴肅起來。

“本侯知道你想帶著兄弟們做點事情,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刑方斂去眼中的不甘,低聲道:“屬下明白,侯爺放心。”

交代完刑方,陳堪這才回到船邊將雲娘扶下了船。

“走,回家!”

陳堪將雲娘抱上戰馬,讓他縮在自己懷中,躍馬揚鞭朝秦淮河打馬而去。

刑方送走陳堪,只覺得胸中一陣氣悶,忍不住暗歎口氣,也帶著麾下的校尉走進了黑夜之中。

他非常的不解,明明侯爺並非待宰的羔羊,為何總是要顧慮這顧慮那的,一個紀綱,還真能翻天不成?

陳堪去也匆匆來也匆匆,一來一回往返的時間不到一個時辰。

一路上,不斷有前去上朝的朝臣朝匆忙趕路的陳堪投來好奇的目光。

陳堪特意繞到了去往皇城的必經之路上,但還沒接近皇宮,就遇見了攔路之人。

紀綱帶著一群錦衣校尉靜靜的站在路邊,火把映照出來的地面上火把映照出來的影子好似來自地獄的惡魔。

陳堪犀利的目光朝他掃視而去,紀綱只是對著陳堪微微一笑。

兩人的視線交錯而過,陳堪沒有停留半分。

目送著陳堪打馬遠去之後,紀綱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一下,面容陰沉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接近侯府之時,陳堪放緩了馬速,雲孃的聲音自懷中傳來:“侯爺和紀大人有矛盾嗎?”

陳堪表情不變,搖頭道:“談不上。”

雲娘繼續問道:“那先前的刺殺不會是紀大人搞的鬼吧?”

不得不說,雲娘很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