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妞數次催促之後,雲程終於帶著恆豐號在潭州的一群管事迎了出來。

“見過家主,見過主母,二夫人,大公子,三公子,大小姐......”

一群管事拜了一圈,終於給主人剪完禮。

小胖妞鳳陽這個時候也不鬧了,一張小肥臉上努力的裝出正經之色,有模有樣地抬手虛扶。

“大家,咦,要怎麼說?”

小胖妞扭過頭看著朱瞻基,朱瞻基臉皮抽抽,小聲道:“說免禮啊。”

“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

小肥妞點點頭,然後很大氣的朝一群管事揮手道:“免禮,免禮。”

“謝大小姐。”

一群管事面露笑容,眼中露出慈愛之色。

這麼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實在是很難讓人不愛。

“走吧,進城。”

陳堪呼應剛落,小肥妞一下子就原形畢露。

小短腿在原地蹦了幾圈,大吼道:“好耶,好耶!”

陳堪一把拎起她的後脖頸,慢悠悠的朝城門走去。

陳堪剛剛進門,就在街道邊上看見幾個府衙差役,簇擁著一個便裝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見陳堪發現了他,中年人微微頷首致意。

陳堪朝他點點頭,便收回了視線。

他只是路過潭州,並不打算和地方官府有什麼交集。

很顯然,潭州地方官府的人也是這麼想的。

便裝前來相迎是對他這個欽差副使的尊重,不上前相見則是表明了大家相安無事的態度。

恆豐號在潭州的規模不算大,只有幾家商鋪和幾家酒樓,比起沿海城市動輒一條街道的大手筆,就要顯得寒酸得多。

畢竟恆豐號的主要貿易往來還是在大海上,之所以要在潭州駐點,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商業佈局而已。

不過這幾家酒樓接待他們這幾百號人還是綽綽有餘。

陳堪領著家人進駐之後,恆豐號便掛出了暫不接待外客的牌子。

有了落腳之地,鳳陽便吵鬧著要玩水。

常寧拗不過她,只好讓人燒水給她洗澡。

當然,奔波了這麼久,陳堪肯定也是要洗個澡的。

常寧去伺候鳳陽了,伺候陳堪的人就只有雲娘。

儘管兩人早在廣州的時候就已經坦誠相見過,但那一次,兩人都是腦袋一熱。

這一次,兩人都處在絕對理智的情況下,氣氛就顯得有些尷尬。

雲娘已經備好洗澡水許久了,陳堪依舊扭捏著思索要不要脫光光。

雲娘也不催促,反正就似笑非笑的看著陳堪。

她的年紀比陳堪還要大上兩歲,對於這種事情,已經完全沒有了少女時期的羞澀。

論名聲,她早就沒有名聲了。

對著雲娘打趣的目光,陳堪老臉一紅,一股莫大的勇氣忽然襲上心頭。

怕個求!

自己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怕吃虧?

於是,陳堪果斷將身上的衣裳脫光光,一頭鑽進大浴桶裡面,只露出一顆腦袋在外面。

雲娘見狀,也不多言,只是拿著毛巾給他擦拭身體。

指甲劃過陳堪身上的傷疤,溫熱的觸感傳來,讓陳堪有點酥癢。

“侯爺,您身上這麼多傷,痛嗎?”

雲娘忽然開口了,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陳堪身上那些猙獰可怖的傷口,眼底蘊含著一絲悲痛。

陳堪抬起頭與她對視,雲孃的目光又迅速變得清明起來。

無所謂的笑了笑,陳堪搖頭道:“不痛。”

雲娘愕然了一瞬,隨即沉默下來,也不再多問。

陳堪身上那些傷疤,上一次她看見的時候就心疼得不得了,現在又看見,她終於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她很難想象,這個男子從一介白身一路走到現在,成為大明最尊貴的幾個男子之一,究竟遭遇了什麼。

陳堪彷彿沒有看出雲娘眼中的探究之意,只是愜意的將腦袋枕在浴桶邊上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他知道雲娘想問什麼,但他懶得說。

從內心深處來講,他還是有點大男子主義的。

女人,只需要好好的生活,不需要知道太多險惡的東西。

他是一個男人,承受這些東西是應該的。

更何況,他得到的東西更多。

一個澡,洗了近半個時辰,換了兩次水。

洗完之後,陳堪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就連體重似乎都輕了好幾斤。

雲娘伺候著陳堪換上浴袍。

本來在水裡還沒什麼感覺,但出來之後,雲孃的手總是有意無意的劃過陳堪一些敏感的地方。

氣氛都烘托到這裡,陳堪就算再怎麼能忍,也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了些旖旎的想法。

陳堪不是柳下惠,所以,他果斷將雲娘打橫抱起。

捲縮在陳堪的懷裡,雲娘有些愕然。

但當她對上陳堪那極富侵略性的目光之後,臉頰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

“侯爺,殿下她們還在外面等著呢。”

雲娘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陳堪哈哈一笑,抱著雲娘便朝裡間走去。

不多時,房間之中便傳出某種莫名其妙的聲音。

數“日”後!

陳堪捂著腰走出房間,雲娘則是雙頰緋紅的跟在後面,不時捂嘴輕笑。

二人下樓,常寧頓時抱著鳳陽噌噌噌的跑到兩人面前。

她先是一臉狐疑的打量了一下陳堪,隨後又湊到雲娘邊上。

“咦,雲娘,你今天的唇色,有點奇怪啊,嘴唇怎麼還有點腫?”

常寧一番話問出來,雲孃的臉色頓時又紅了一些。

陳堪輕咳兩聲,淡淡的問道:“要不要開飯了,餓死了!”

常寧皺了皺眉,對著陳堪翻了個白眼,問道:“你還沒吃飽?”

聽出常寧話中的揶揄之意,陳堪不由得老臉一紅。

“老師,小姑,雲姨,吃飯了!”

關鍵時候,門外傳來朱瞻基叫吃飯的聲音,陳堪心中暗自誇讚了一句及時。

趕緊開口應道:“來了!”

然後,落荒而逃。

陳堪走了,兩個女人反而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不多時,常寧的臉上頓時露出震驚之色。

“真的嗎,真的可以吃?”

雲娘點點頭,小聲道:“男人嘛,不都那樣......”

陳堪一路小跑到飯廳,頓時被眼前豐盛的食物所吸引。

一路走來,風餐露宿。

儘管侯府的廚子哪怕是在野外也不失水準,但那畢竟是大鍋飯,味道肯定沒有那麼精益求精。

此時能好好吃上一口熱氣騰騰的飯菜,簡直是人生的頂級享受。

若是再來點好酒慢品。

陳堪正想著,朱瞻壑便已經非常諂媚的給陳堪斟上了一杯好酒。

“老師,請酒。”

陳堪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看著朱瞻壑臉上的諂媚之色,皺了皺眉,問道:“有事?”

朱瞻壑一愣,急忙搖頭。

“沒有,弟子孝順一下老師......”

陳堪懶得聽他的屁話,不耐煩的打斷道:“有事就說,趁我現在心情好,說不定還能幫你辦上一辦。”

“呃~”

朱瞻壑的臉色有些尷尬,欲言又止的撓撓頭。

陳堪也不追問,只是將空酒杯朝他推了過去。

朱瞻基,朱瞻壑,還有花時,三個小屁孩都是他一手養大的,陳堪對他們太瞭解了,他們脫褲子陳堪就知道他們要放什麼屁。

朱瞻壑給陳堪的空酒杯斟滿酒,左右看了看,見朱瞻基不在,這才小聲說道:“老師,大兄說皇爺爺打算重啟分封制?”

“不想出去,想留在京師?”

被陳堪一語道破內心深處的想法,朱瞻壑的臉上頓時露出敬佩之色。

“老師法眼如炬!”

小小的拍了個馬屁,朱瞻壑繼續小聲道:“弟子不會治國,也不會打仗,弟子想想,還是留在京師比較好,將來大兄在京師當皇帝,弟子就在大兄和老師的庇護下當一個紈絝親王,不比背井離鄉強得多?”

朱瞻壑一番話說出來,頓時引得陳堪失笑不已。

“老師您笑什麼,難道弟子說錯了嗎,弟子有幾斤幾兩,您是最清楚的,弟子真不是那塊料。”

陳堪笑了一陣子,搖頭道:“這事兒,為師倒是同意你的想法,留在京師是沒什麼不好,只是你父親,恐怕不會甘心。”

聽陳堪提起他的父親,朱瞻壑眼中下意識的閃過一抹懼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斟酌片刻,朱瞻壑搖搖頭道:“弟子已經長大成人了,不再是當年那個父親想怎麼擺佈就怎麼擺佈的小孩子,弟子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陳堪嘖了一聲,看著朱瞻壑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憐憫之色。

朱瞻壑被盯得有些頭皮發麻,小聲嘀咕道:“弟子不去,難道父親還能把弟子綁著去不成?”

聽完朱瞻壑的嘀咕,陳堪也沒有多說什麼。

朱瞻壑能問出這樣的問題,說明他對自己那位莽夫父親的瞭解還是不夠。

朱高煦是沒有什麼政治頭腦,但他不是傻子。

爭儲不成的情況下,他一定會聽從朱棣的安排,去海外就藩。

但等朱棣一死,他一定會反攻中原。

而到時候,朱瞻壑就是他對付朱高熾,或者說對付朱瞻基最大的底牌。

很簡單的道理。

朱瞻基朱瞻壑都是陳堪教出來的,誰也不會比誰差到哪裡去。

基於這樣的情況,朱瞻壑想要置身事外,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現在事情終究還沒有走到那一步,陳堪自然也不會去將話說破。

再度將朱瞻壑甄滿的美酒亦一飲而盡,沉吟片刻,陳堪淡淡的說道:“你的想法,為師是認可的,陛下那邊,為師也會盡量幫你爭取,但能不能成,為師就不敢保證了。”

此言一出,朱瞻壑頓時轉怨為喜,諂媚道:“弟子就知道老師肯定捨不得弟子也塞外苦寒之地吃苦。”

“行了行了,馬屁精。”

陳堪笑罵了一句,也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朱棣要重啟分封制,他自然是認同的。

古話說得好,肉爛在鍋裡,總好過被野狗分食。

將來不管誰坐了中原江山,只要他是漢人血脈,那都可以用內亂來解釋。

像蒙古人入主中原那樣的慘劇,還是不要再發生比較好。

陳堪可不希望他送走了一個女真人,有來個什麼男真人或者不男不女的真人。

但他心疼弟子也是認真的。

別說讓朱瞻壑遠走海外,就連他打算出海養老,都需要提前開始準備。

怎麼說也要等海外的土地開發得和中原差不多了,他才會去。

不然要他去吃開荒的苦,還不如讓他去死。

師徒二人隨口交談的功夫,常寧也一臉古怪的帶著一臉緋紅之色的雲娘來到了飯廳。

陳堪疑惑的眼神在兩個女人身上來回打量。

他有些不解,為什麼短短几分鐘的功夫,這兩個女人就好像達成2了什麼協議似的?

“看什麼看,吃飯!”

常寧惱羞成怒的瞪了陳堪一眼,陳堪有些莫名其妙。

這女人,更年期了吧?

吃飯就吃飯,陳堪也懶得去搭理兩個更年期的女人,只是埋頭苦吃。

方才消耗的能量有點多,趕緊補回來才是正事。

畢竟,在這個人均年齡不足三十五歲的時代,他現在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了。

年紀到了,該服老就要服老。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陳堪打了個嗝。

正準備起身出門走走消食,雲程便腳步匆匆的小跑過來。

“侯爺,外面有人求見,說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

陳堪一愣,臉色不由得有些古怪。

官府的人來見他做什麼?

進城的時候不是剛見過嗎?

一個官府,分兩撥人來見他?

有意思!

陳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問道:“來人可曾表明了身份?”

“沒有,是便裝前來,攜帶的隨從也只有兩人。”

雲程說到這裡,臉色也不由得古怪起來。

進城的時候,被府衙差役簇擁的那中年文士他自然也看見了。

以他多年與高門大戶打交道的經驗,自然知道那便是官府來迎接陳堪的人。

結果現在官府又來人,這就很稀奇。

即便是他一個管家,也從中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而陳堪聽完雲程的形容,臉上便瞬間露出饒有趣味之色。

“既然是官府來的人,不去見見似乎也說不過去,走吧,去看看。”

說完,陳堪慢悠悠的起身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