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從未小看過朱允炆。

其實就單純以學識來說,幾乎所有的皇室子孫,在文學造詣上,都要比朱英強。

朱英現在給很多人,包括朱元章在內,都是文韜武略的印象。

但實際上,武倒是真武,文的話,可就差太多了。

什麼對聯呀,詩文呀,都是正兒八經的小白,文言文的水準,還是從奏章開始,勉強才跟上來的。

朱允炆則不同,這是受正兒八經的名師教導,放在前世,那也是頂尖學子一流。

編造新的大明律法這種事情,還真就能起很大的作用。

“大兄的意思,是讓我來幫忙修改大明律法嗎。”

朱允炆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大明律法是一個怎樣的概念,那是皇家統治天下的關鍵,所有的人,都必須依照律法行事。

而現在,大哥竟然讓自己也參與進來。

這讓朱允炆感覺極為吃驚的同時,心裡頭竟然有些驚喜。

“怎麼,允炆是不願意給為兄幫幫忙嗎。”朱英笑著說道。

朱允炆聞言,連忙擺手道:“大兄能夠讓允炆參與進去,是對允炆的提點,允炆高興還來不急呢。”

說完,連忙行禮作揖:“謝謝大兄。”

朱英道:“一家人說什麼謝謝,你本就是我弟弟,這等事情,當然是自家人做最好了,為兄你也知道,如此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分身乏術,這才向允炆開口。”

“不過律法之事甚是嚴謹,允炆在修改制定的時候,一定要萬分謹慎,萬萬不可疏忽大意,要知道這律法關乎民生,關乎天下百姓,一字一句中,當有生死。”

朱允炆聽完,再次作揖道:“請大兄放心,允炆必定全力以赴,不會有絲毫懈怠。”

朱英點點頭道:“好,明日早朝後,咱們兄弟倆就一起去趟大理寺,先把這事的基調敲下來。”

朱允炆回道:“一切但憑大兄吩咐。”

朱元章沒有說話,臉上笑意滿滿,這等兄弟和睦的場景,是他最喜歡看到的事情了。

而在這一刻,對於大孫也越發滿意。

早前他就對於大孫的擔心,就現在已經是全部都消失了,他相信即便是自己不在,大孫也能很好的安排這些皇親們。

尤其是藩王,在朱元章的心中,一直就非常的糾結。

歷史上的藩王之亂歷歷在目,但這些藩王,哪個不是自己的親兒子,又怎麼捨得。

所以也只能給藩王們加點限制,同時心中也希望,即便是後來的繼承者,也能給藩王們一點奔頭。

況且,尤其是前面幾個兒子,可都是花費了朱元章不少心血,雖然在性格上有些缺陷,但在軍事上,也都是取得了很好的成就。

算是沒辜負朱元章的期望。

朱允炆和大孫之間的矛盾,朱元章怎麼能不知曉。

其實在朱英剛進宮的時候,朱元章對於朱允炆就一直挺擔心的。

皇家無情,可不是嘴上說說,在很大程度上,就連朱元章自己看來,大孫和次孫的矛盾,很大程度上都是屬於不可調節。

雖然朱元章從未在這方面有過任何的表露,但是作為一代開國皇帝,甚至可以說是再造華夏之人。

皇宮內外,能有什麼事情能夠瞞過他。

稍微離得京師近一點的地方官員,都得夾起尾巴做人。

這樣的朱元章,就朱允炆那點心中變化,隨便都能猜得清楚。

大孫和次孫雖是同父異母,但大孫流落十年,又失去了記憶,在親情上自然要差很多。

不過讓朱元章感到非常的欣慰的是,自從大孫入宮後,他擔心的場景就一直沒有出現過。

大孫明裡暗裡都沒有對次孫允炆有任何動作。

允炆在這塊,除了最開始的時候,有些難以接受,幾個月過來,也沒了問題,同時也沒有什麼兄弟鬩牆的舉動。

直到今天這兄友弟恭的一幕,讓朱元章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下。

“允炆呀,這可是你大兄第一次讓你幫忙,可不要把事情搞砸了。”

“當然,也不要有太大的擔子,有什麼不懂的,就要問,都是自家人,不必過於拘束。”

朱元章笑呵呵的提點道。

聽到皇爺爺也開口了,朱允炆連忙行禮作揖道:“孫兒明白。”

就在朱允炆有些感動,皇爺爺和大兄如此看重自己的時候,朱元章再次開口道:“行了,你先回去歇息吧,咱和你大兄有些方面,還需好好聊聊。”

這話頓時就讓朱允炆嘴角苦澀,不過還是行禮作揖道:“皇爺爺,大兄,允炆告退。”

看著朱允炆離開的背影,朱元章有些感嘆的說道:“允炆心性不壞,在這一點上,跟你們的父親很像,即便到現在如此,心中也沒怨言。”

“或許在開始的時候,可能有些不舒服,不過大孫也當了解,這都是人之常情,誰都沒法避免。”

“咱的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人越是老,就越是念舊,尤其是親情。”

“親人間,即便有些不愉快,也都是打算骨頭連著經的,血溶於水,有時候沒必要過於嚴苛了。”

“當然,倘若真有那麼幾個不肖子孫,亦或者大逆不道,該下手的時候,也沒必要手軟。”

朱元章這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提點朱英,常人聽起來,似乎會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朱英聽懂了。

老爺子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朱英怎能沒明白。

稍稍停歇後,朱英便回道:“爺爺,孫兒並非冷血之人,早些年的流浪,對於親人的渴望更甚,能有現在這麼多的家人,一開始確實有些陌生。”

“但是到了現在,孫兒已經全部接受了。”

“二叔,三叔,都是待我極好,或許這跟父親有很大的關係,四叔就更不用說了,從一開始就在幫助孫兒。”

“十七叔雖然見面不多,但真就是一見如故。”

“還有允熥,明月。”

“孫兒入宮不久,還有許多未曾熟悉,不過孫兒相信,這往後的日子,自當會一一認識。”

朱元章聽完,心裡頭有些失笑。

若是正常來聽,倒是沒什麼,這要是加上老四,可就完全不同了。

大孫和老四之間的那點破事,朱元章心裡頭門清,隨後問道:

“東南沿海那邊,大孫現在是有怎麼個想法,尤其是對於明年征伐倭國的人選。”

朱元章之所以這麼問,其中主要的原因還是大孫下令,暫且不讓老四去沿海。

這樣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瞞過朱元章。

畢竟朱棣可是藩王,尤其還是有大功勞在身的藩王。

去年,洪武二十三年的時候,朱棣招降蒙古乃兒不花,並生擒北元大將索林帖木兒的時候,朱元章可是大為稱讚。

甚至賞賜了一張百萬貫面額的大明寶鈔。

當然,這百萬貫面額算是獨一份了,作為父皇御賜,朱棣倒沒有真的去兌現,這相當於大明一年發行寶鈔數額的十分之一。

紀念意義在於實際價值。

其實說真的,就這百萬貫面額的寶鈔,朱棣拿出去也不可能有什麼地方能用到。

屬實是找不開呀。

“爺爺何出此言,自然是四叔。爺爺當是覺得孫兒特意把四叔留在京師,有其他想法吧。”

“爺爺這可是大大的誤會孫兒了。”

朱英回道。

聽著孫兒這話,朱元章還真有些疑惑。

明眼人差不多都能看出,難不成大孫還真有其他的意思?

“大孫的意思是?”

朱英解釋道:“爺爺有所不知,孫兒在北平的時候,就跟表弟高熾相交莫逆,當時孫兒自然不知道和高熾竟然是兄弟關係。”

“尤其是在火器上,更是有非常多的共同之處。”

“其實爺爺也應該知曉,四叔和高熾表弟的關係,一直都有些隔閡,這裡面的原因,倒也怪不得誰。”

“高熾表弟,可以說是孫兒很好的朋友,他性格純善,這些年來,對於四叔不但沒有絲毫的埋怨,更是十分恭敬。”

“這次沿海的事情過去,再到明年的倭國征伐,也不知道多久之後,四叔才會回來了。”

說到這裡,朱英有些苦笑道:“以高熾表弟的身體,難以長途跋涉,自然不可能跟著四叔去海外見識一番,這一別長久,尤其還是作戰,孫兒怕是四叔對於高熾表弟會更加失望。”

“天生如此,也怪不得高熾表弟,所以孫兒就想著,趁著這次機會,解開四叔和高熾表弟見的隔閡。”

“在這方面,或許不一定能成,但終究需要嘗試一番。”

聽完大孫所說,朱元章這才意識到,自己是錯怪大孫了。

原來大孫竟是有這般的想法。

“是爺爺多想了,這件事咱確實是知道的,你四叔那人呀,心氣很高,尤其對於高熾,是特別的計較。”

“爺爺也不瞞你,你四叔曾經多次跟咱提出,想要罷免他長子高熾的世子身份,改由讓次子繼承世子之位。”

“先不說高熾是長子的關係,就高煦這廝,從小就極為頑劣不堪,甚不入咱的眼,連咱請的先生,都被其氣得半死。”

“平日裡好勇鬥狠,從來不曾認真讀書。這世子之位要是給他那還了得,這豈不是要把藩地弄得雞飛狗跳。”

“相比之下,高熾雖然身體差了些,可言談舉止識度得當,而且在地方治理上,也是有自己的想法。”

“現在的大明,不是以前的大明,需要的不再是連年征戰,而是如何將地方管理好,讓老百姓能夠吃飽飯。”

“可惜你四叔從小在軍營長大,那個時候咱常年在外打仗,也顧不得太多,所以導致你四叔就成了如今這個樣子,和武將有什麼區別。”

“說起來也不怕大孫你笑話,你四叔那手字,寫得真是看不下去,咱已經有很多年沒見過你四叔的字了。”

“咱以前呀,每次看到你四叔那鬼畫符一般的字,都恨不得狠狠打上一頓,看著就來氣。”

“自個啥情況就算了,還跟咱說世子的事情,下次若是再說,咱必須要狠狠的打上一頓,讓他明白些事理。”

對於老四朱棣,其實朱元章一直都不是很待見。

真正重視的時候,還是因為朱棣取得了大功勞。

朱英聽完,這才明白。

不過並沒有再多說。

前面說過的話,朱英確實是有這個想法,自然不是為了朱棣,而是為了高熾。

實際上,若是朱元章知道現在東南沿海,群英商會那邊的情況,或許想法會更多一點。

朱棣明的就不說了,自然在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做出什麼出閣的事情來。

畢竟上頭還有朱元章呢。

可是暗地裡,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尤其是群英商會。

你要像朱棣這樣的人物,和朱允炆可不是一個概念的,對於自身的執念,尤其是在受到姚廣孝多年的薰陶下,突然把皇帝位這麼推給別人。

心裡頭怎麼可能是個滋味。

最初和朱英的相識,就是因為群英商會,現在朱棣自然不敢把氣往朱英身上撒。

但對於群英商會,可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不至於說鬧得很僵,要是說要配合群英商會在海上貿易的行動,甚至是給予關照,那指定就是多想了,門都沒有的事情。

這也就導致目前群英商會在東南沿海,尤其是朱棣負責的區域,目前的利潤和規模,並沒有很大的擴張。

比起朱棡那邊的情況,真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朱英很早就受到了這個訊息,但面對朱棣這樣的做法,朱英實際上也不好說什麼。

總不能說給朱棣傳給令旨過去,讓其全力配合群英商會吧。

也不是不能傳,但即使是真的傳過去了,朱棣還是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說法,或者是陰奉陽違。

這一次,朱棣回了京師,而且沿海那邊的戰事,由於受到姚廣孝在高麗的動作影響,基本上非常平穩。

既然有這個機會,朱英哪裡會放過,自然就是要先把朱棣困在京師。

而在那邊,沒有朱棣坐鎮,群英商會的行動,自然是要順利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