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讓趙巖幫他把傷口包紮了一下,然後說道:“小兄弟,這裡不能久留,那些白狗子如果找不到我,可能還會回來。我得離開這裡。說完用盡氣力站起身來,向山的西頭走去。

趙巖想喊他與自己一起走,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他還沒經歷過這些事。

那漢子剛走兩步又回過頭來對趙巖說道:“小兄弟,謝謝你今天救了我一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等革命成功了,我會來找你的。”

“革命”是什麼意思?趙巖雖然上過幾年私塾,但對這兩字還是聽不明白。那漢子見趙巖不回答,以為他不信任自己,便再次轉身離去。而趙巖還是茫然地看著那漢子離去,可那漢子沒走多遠卻一個踉蹌又倒在荊棘叢中。

趙巖連忙過去又將那漢子扶起,來到陰處,將裝水的葫蘆蓋子開啟,給他喝了幾口水。然後又從包袱裡拿出一個玉米麵餅遞給那漢子。那漢子似乎餓急了,用沒受傷的左手接過來幾口就吞了下去。

趙巖知道他是真的餓急了,又將剩下的幾個玉米麵餅都拿出來。那漢子吃了東西之後,感覺有力多了。說道:“小兄弟,我被那些白狗子追了兩天一夜了,幾乎沒吃什麼東西,只是沿路吃些樹葉和草根,真的謝謝你啊。我們走吧,邊走我邊告訴你我的事情。”

在下山的途中,那漢子告訴趙巖,他叫董大中,是紅軍游擊隊的中隊長,是香大姐(賀香姑)的部下,由於紅軍長期被白狗子包圍在大山中,給養困難,部隊便轉移到太平洞長灣,前天晚上部隊被敵人偷襲了。香大姐命大家立即轉移,自己留下掩護。大家衝出包圍圈後,宣恩縣保安團長張超武帶人緊追不捨,見情況緊急,他便與三位同志留下阻擊敵人,讓同志們從另一個方向撤退。他們也成功地引開了敵人,而敵人卻緊追著他們不放,在戰鬥中那兩名紅軍戰士犧牲了,自己便一路被敵人追到了這秦家大山。不過這一帶紅軍游擊隊在此活動過,地形還算熟悉。

聽了董大中的介紹,趙巖問道:“董大哥,你喊我救你時,說你是紅軍,不怕我告密啊!”

董大中笑了笑說道:“當時情況緊急,我已經沒有體力再跑了,如果你不救我,我也得讓那些白狗子抓住,不如說明身份也許還有一線希望,看來我真的是賭對了。”

趙巖是窮人家的孩子,懂事要早一些,現在他已經十八歲了,是家裡的頂樑柱,不然他也不會果斷的救下董大中這個紅軍了。其實按一般人家的孩子到這個年齡已經成婚了,而趙巖家確實太窮,沒有人家願意將姑娘嫁到他的家裡。雖然他的母親急得要死,可趙巖自己卻很坦然。

趙巖問道:“董大哥,那你現在打算到哪裡去?”

董大中說道:“我要去沙道的二坪找部隊,分手的時候首長說部隊可能要向沙道二坪一帶轉移。”

趙巖從小就恨透了那些保安團的白軍,那些白軍只知道欺負老百姓。他的父親挑鹽走後不久,家裡僅有的一畝田就被保安團長張超武的表弟王佔元奪去了,而現在自己和母親都要靠給地主打短工生活。對於敢和保安團作對的紅軍他是打心眼裡佩服。便說道:“你從這裡去二坪一定要經過沙道集鎮附近,你身上有傷,很容易被發現的,我家就住在樂坪趙家寨,不如先到我們寨子裡養好傷了再說。”

董大中說道:“趙家寨我們偵察時也去過,那裡雖然離沙道集鎮有三十多里路,但是,與那裡相距不遠的覃家集駐有保丁,會不安全的。即使去趙家寨也要經過沙道集鎮一帶。”

趙巖說道:“我們現在走到沙道集鎮也要在天黑之後,我們可以從集鎮附近的路繞過去。我媽媽雖然有病在床,但她一定很願意我幫助你的。我家屋後有個苕窖,你可以住在裡面養傷。等我打聽到紅軍確切的訊息後,你再去找部隊,好嗎?”

董大中說:“看來只能這樣了,這大熱天我得趕快將傷口治好。”

二人由於要躲開追擊董大中的那些白狗子,同時為了安全起見,決定繞開沙道集鎮,多走了很遠的路,從秦家大山下山後,又上到雪落寨,再下到紅溪坪。當他們從紅溪坪到達兩河口時,時間已是半夜,他們本來想從偏場轉道石牌洞經黑風口去羅坪,相對要更安全一些,可是這樣一來路程就遠了很多。於是他們決定從兩河口經紅石板去羅坪,以便儘量在天亮之前到達羅坪趙家寨,當他們來到紅溪河上的風雨橋頭時卻遇到了麻煩。原來兩河口是龍潭河與紅溪河這兩條小河的交匯處,這兩條小河在此匯合後向南流三十多里後,從沙道集鎮東岸匯入酉水。而此處有三條岔道,向北經過龍潭河的峽谷口通往龍潭壩,向東通往紅溪坪,紅溪坪往前幾里路即進入湘西龍山縣的石牌洞地界,向東南過紅溪河經紅石板至黑風口可達羅坪。在河岸東面的山坡上約六十米處就是兩河口小鎮,說是小鎮,其實也就二十來戶人家,不過以前南來北往的客商常在此打尖歇腳。而現在兵荒馬亂的,此處客人稀少,也就並不熱鬧,但小鎮上平時卻無駐軍。保安團的兵力都放在小鎮以上兩裡處的峽口。他們到達紅溪河上的風雨橋頭時,發現在風雨橋上掛著一盞馬燈,還有兩名保安團士兵守在上面,不過那兩人好象靠在橋頭的護欄上睡著了。而距風雨橋兩裡處進入龍潭壩的峽谷口處卻是燈火通明,有大批保安團士兵駐守。二人本來想躲開沙道集鎮的白軍,哪知在這偏僻的兩河口也駐有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