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場程式和上次一樣,也是經過點名應保之後由差役領著前去號間繼續考試。

沒錯,還是上次那個號間。

不由得有些同情胖子薛馳了,這貨估計又得吐一天。

複試其實相對於昨天正場來說。重要性就稍遜色了些。大明對院試閱卷試閱卷時間有要求,大約也就一個旬日。時間很緊張。為了加快閱卷速度,按時完成閱卷工作。閱卷人主要看考生的頭場卷子,頭場卷子也只能看個大概。一般情況下,如果頭場卷考得好,閱卷時給了高分(好評),閱卷人先入為主覺的你水平高,那第二場試卷分數基本上也低不了;如果頭場考砸了,閱卷人可能就會帶著有色眼鏡來閱你的第二場試卷了。

當然也不是說複試就不重要,閱卷人閱卷還是要看你答題質量的,尤其是八股文,有固定格式,比較容易公正的看出你的文章質量。

擊雲板後發試卷,數位衙役舉著貼上有題目的牌子在號舍前的過道供考生看題目。

今日的考題較昨日而言,要少一些,兩道四書八股文題,還有一道不太常見的試帖詩。其實明朝鄉試、會試、殿試都是不考試帖詩的,即便是童子試也少見,因為洪武皇帝反感這個,不過中期之後洪武皇帝影響力減弱,童子試中也偶爾會有試帖詩,不過很少,而且評卷也主要是看四書八股文。

兩道四書八股文題目不像昨日那道子曰,比較正統,第一題是“過則勿憚改”,出自《論語》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第二題是一個長句子,“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出自《孟子》。

這兩道題都比較正統,對於經常做八股的學子書生來說都不算難,八股文做的怎麼樣,就看大家的功底了。

不過最後一道試帖詩,卻是一個陷阱,題目為“黃花如散金”。

《禮記》中有句話是這麼寫的,“季秋之月,菊有黃花”,估計會有很多考生據此寫試帖詩時寫什麼秋景啊菊花之類的,如果這樣寫的話那就大大的跑題了。

李財看到這道題目時,卻是有些感謝河村那個腹黑蠻橫毒舌的知府少女了,若非她,自己也要跑題了。

上次歸家,自己也多次去知府家借書來抄寫,但是也大多是四書五經八股之類的,那蠻橫丫頭有次便嘲笑自己是癩蛤蟆書呆子,被自己用語言捉弄後,這丫頭便拿這句詩來問自己,結果自己說成菊花後,被這丫頭嘲笑了許久,丟給自己一本詩集便嘲笑自己“菊花油菜花,李財呆蛤蟆,傻傻分不清。”

詩集中連著有兩篇古詩,南朝梁蕭統的《文選》和唐代司空圖的《獨望》。二書有詩句“青條若總翠,黃花如散金”“綠樹連村暗,黃花入麥稀”。因此,朱平安知道黃花不指菊花,而是指春天的油菜花,這首試帖詩是要寫春景的,不知會有多少學業不精的考生落入陷阱中。

李財運筆蘸墨先將三道題都抄寫在草稿紙上,然後便開始構思做起草稿來。

時間在筆尖悄悄流逝,從朝陽到夕陽,慢慢天空的霞光也漸漸地淡下去了,深紅變成了排紅,維紅又變為淺紅,最後,當這一切紅光都消失了的時候,李財便從江南貢院走了出來。

“來來來,李兄賞析一下我的這首賦得黃花如散金,金風飄菊蕊……”

李財剛出貢院,便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喊,抬頭便看見胖子薛馳鼻子裡塞著兩團棉花,胖臉笑的跟菊花似的,一步一晃的自遠處走來。

菊蕊?

李財一臉無語的看著胖子,絕境希望在拐角,好吧,胖兄,你還是回家讓你爹給你捐個監生吧。

一天的糞號摧殘,難得有了笑臉,李財最終還是沒忍心告訴胖子黃花的真相。

其實不僅是胖子薛馳,李財稍微掃了眼四周,三三兩兩站在江南公園門口等待的人,好幾位也都在互相交流著自己寫菊花寫秋天的試帖詩,對今天的複試都很自信,大都認為今天的複試難度比正場要小太多了。

胖子站在李財兩米左右的地方,抑揚頓挫的吟著他超常發揮的菊花詩……

此時一人自江南貢院踱步而出,氣宇軒昂,聽著周圍人紛紛在討論菊花秋天之類的東西,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當看到李財時,視線在李財身上多停留了兩秒。

這位便是洛明數次提到的李財了吧,憨厚的神態倒是和畫像極像。此人視線在李財身上停留了數秒便聽到了胖子薛馳在對著李財搖頭晃腦的吟讀他的菊花詩,李財聽後一臉便秘的說了句,嗯,好。

這人聽到這,嘴角的不屑更濃了,自言自語的道了句,“今年府案首也不過如此!菊花……呵呵……”

自言自語完,那人便徑直離去,留給眾人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寂寞背影。

“哎,李兄,你這是怎麼了?”胖子薛馳看到李財點評的時候,那副便秘的樣子,不由問道。

“哦,你詩寫的極好……”李財一臉便秘的回答,“只是你身上的味太重口了!”

“哦,原來是這個,我還以為是我的詩入不了你的眼呢。”胖子薛馳恍然大悟,然後伸手在身上摸了團棉花問道。“我這還有團棉花,你用不用?”

“你留著吧。”李財敬而遠之,那團棉花也一起經受了一天的糞號薰陶,誰還敢用。

返回客棧,客棧大堂也有不少學子書生在討論菊花。若不是胖子自知身上味道重,一準屁顛屁顛過去跟人交流下他的菊花詩。

胖子上樓刷洗,李財也回客棧換了身衣服,也看到李萍和那些小斯鬧得玩,也沒有打撓李萍,號舍又潮又溼,秋天又是燥熱,衣服汗味也重。脫下髒衣服。李財將其浸泡在水盆裡,坐在矮凳上,就著客棧提供的皂角搓洗。其實客棧跟皂角一併提供的還有草木灰,兩者混在一起洗衣服效果好,不過李財實在是接受不了草木灰。

李財這邊剛搓洗晾曬完。樓上的胖子就煥然一新的下樓來了。

“李兄,難得考後一身輕鬆,今日我們可要不醉不歸,你答應過的啊。”胖子薛馳將他那標誌性的大金鎖還有金玉扳指全都戴上了,手裡還附庸風雅的拿著一個摺扇。

“你能吃的下去?”李財淡淡的問了一句。

“本來吃不下去,不過誰讓今天咱菊花詩超常發揮呢,不是我給你吹,能在菊花上超過我這首菊花詩的人絕對不超過這個數。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我能吃下一頭豬。”胖子薛馳揮舞著一雙胖手,自信感超級爆棚。

真希望你在放榜的時候還能這麼開森!

“先說好,秦淮河對岸我是不去的。”李財強調了一句。

“幹嘛不去。哥哥我請客,帶你開開眼。再說了,我今天好不容做了首好詩,說不定入了哪位女校書的眼,邀我做入幕之賓呢。”胖子薛馳胸脯拍的老響,脖子上的大金鎖晃的嘩啦嘩啦的。情緒激動不已。

“那你自去吧,我可沒什麼興趣。”李財不為所動。

“沒興趣?你。你不會是有什麼奇特的愛好吧?”胖子打量著朱平安,然後渾身一個哆嗦。後退好幾步。

你哆嗦你妹啊,沒照過鏡子啊!

“滾你大爺!”李財忍無可忍,“老子取向正常的很,我才二十二,還有一個女兒在旁邊,再說也不乾淨,我可不想自廢武功!”

這麼大一點就想那啥的話,以後等長大了等著後悔去吧,都沒發育好呢!折損了都沒得修!以後長大有你看著戰場流淚的。

“二十二怎麼了……”胖子撇撇嘴,然後忽然莫名其妙正式了起來,一臉的唏噓……

“在我十三歲的時候,老爹總是逼著我讀書,每天都得讓我看四個時辰的書。我若是不看,老爹能把我罵的狗血噴頭,後來老爹有了差事,沒時間管我,但每次都是將我關進書房,鎖上門窗,讓兩個大我七八歲的丫鬟拿著大粗棍子監督我讀書,每次都是留下狠話,命令我一天必須看四個時辰的書,回來要是功課檢查不過關,就要打死我……每天都是他從外面回來才開啟門窗的鎖,拖出在書房關了一天的我……從那以後,我就喜歡~上~了女人……”

你特麼的還真是朵奇葩!你爹也夠奇葩的,讓誰監督你讀書不好,非讓倆青春年少的丫鬟監督!怪不得你爹每天都得把你拖出來,你才十三歲啊,兩個女的,四個時辰,你能活著都是奇蹟了!

李財對胖子真是無語到極致了!

“哎,李兄,李兄,你別走啊……”胖子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發現李財已經出了門了,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作為吃貨來說,考試完勢必要尋一處美食好好的犒賞一下自己。以前總是吃小吃,今日也該嚐嚐大餐了,兜裡的錢也充足的很,就不再委屈自己了。

於是,李財從客棧出了門,這次李財也沒有敢帶著自己的女兒,怕給女兒留下不好的印象。向著夫子廟的方向走去,前些時日就聽有書生聊天時談起過夫子廟的狀元樓做的獅子頭那叫一絕。

“李兄,慢些。”胖子薛馳在後面累的氣喘吁吁的,“君子一諾千金,你可是在考前說過要不醉不歸的。”

“嗯,是的。”李財淡淡的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那就跟哥哥去對岸啊,我告訴你攬月樓的狀元紅那叫一個美啊……”胖子薛馳兀自對秦淮河念念不忘。

“我之前有說不醉不歸,可是沒說要去對岸。”李財繼續往前走,“夫子廟前狀元樓,去不去?”

“去去去!”胖子咬著牙說。

雖然胖子妥協跟李財一同前往狀元樓,但是一路上無不在給朱平安灌輸什麼魚水之歡的美妙啊之類的,變著法的想要唆使李財改變主意同去秦淮河對岸。

在這點上看,似乎現代和古代對至交在理解上有一脈相承之處,一起喝過酒,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秦淮河畔睡鴛鴦……

從客棧到夫子廟並沒有多遠,走了一刻鐘左右就到了,只是狀元樓有些難尋,夫子廟附近酒樓頗多,李財和胖子費了一些時間才找到了狀元樓。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