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仍躺在沙發扶手上充電,漆黑的螢幕下潛藏著無底深淵。

何月一手撐在沙發上,維持著伸手去夠的姿勢,緩緩側過頭注視著付臨星,看得他心底發怵。

他清楚記得自己關掉了播放器,只是時間緊迫沒關掉後臺的檔案管理,如果媽媽點開可能會發現。

但僅僅是存在這種可能性,一般人藉手機不會沒事開後臺,開了也不一定注意得到……

而且他剛才其實可以主動幫忙遞過去,藉機開啟手機看一眼,假裝看訊息的時候順手劃掉。

總之就是,完全沒必要如此反應過度。

可惜過於緊張的他已經叫了出來,面對何月逐漸眯起來的雙眼,他汗流浹背了!

何月收回手,以親媽特有的慈祥眼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為什麼不行?”

“我有我的隱私!你光是問了一句,都還沒等我同意呢就上手拿,萬一看到不該看的怎麼辦!”

付臨星假裝氣急敗壞,實則慌得不行,末了覺得不夠保險,又補一刀:“我是你兒子,又不是你家老付,手機想看就能看的……”

這句果然戳痛了何月,她臉色頓時冷下來,嚇得付臨星不自覺縮了一下。

現在倒是肯定不追究手機的事了,可這好像比剛才還可怕怎麼辦……

不過和付臨星猜的一樣,她沒衝他發火,只是悶悶不樂地咕噥道:“別提你那個爹,什麼我家老付,他都不想要這個家了……

“真是的說到這個就來氣,平時一副手機隨便看的樣子,真在他用的時候不小心站他背後,他都要本能避一下,一看就有鬼……去去去,把該退的退了再給我。”

她嫌棄地擺擺手,抱起雙臂別過臉去。

付臨星灰溜溜地拔掉充電線,在手機上劃拉著。

何月又說:“你是早戀還是打遊戲我都懶得管你,別影響學習就行。你們這一代情況可大不一樣了,排名掉下去可是會被直接分流到中專的。”

“我懂,我懂……”

“我也不是那種愛偷看日記的家長,有點什麼小秘密無所謂。就算你看黃……看小電影我都能接受,自己注意節制就行。”

“好的,好的……不是!”付臨星反應過來,臉一下紅了,“我沒看!我只是說……我……”

“行了,你這個年紀的小男生腦子裡裝什麼誰不知道。”何月說著嚴肅起來,“但是我警告你啊,千萬,千萬別碰網賭!還有最近那什麼魔燼,你沒在偷偷吸吧?”

“魔燼?”付臨星茫然問,“那是什麼?”

“沒碰過就好。那東西違法,你小寒阿姨抓了不少犯事的學生,有一個還是我客戶的兒子,都給他頭疼死了。

“你們這些小孩有時候真的怪,逮著什麼都吸,什麼膠水改正液鼻吸能量棒都能吸,難以理解……手機能給我了沒?”

“哦哦。”付臨星把手機遞過去,“你的沒電了?”

這下輪到何月臉紅了:“不是,我……我把你爸的號碼刪了。”

“嗐,我當是啥大事呢。那你直接讓我發過去不就行了。不對,你連他手機號都背不下來嗎?也不對,你這麼著急刪號幹嘛?你們還沒正式離呢,而且你討厭他也該拉黑呀,刪號算什——”

“屁話真多,你這學期別想再用手機了!”

“別啊媽!我錯了媽,我再也不說屁話了求你原諒我吧!”

何月冷哼一聲:“寫作業去。”

付臨星只好寫作業去。

何月重新存了手機號,飯也不吃了,坐在沙發上望著並未開啟的電視,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付臨星寫完作業,她才如夢初醒地把飯菜拿到廚房倒掉,然後默默洗碗。

聽著廚房的水聲,那個問題又從付臨星腦中冒了出來:

她見過那幅畫嗎?雖然嘴上一直說與第三者無關,但她和老付的離婚,會不會正是因為那個魔法少女呢?

自從這兩人分居之後,付臨星不止一次想問何月這個問題。

可是他還要跟何月住一起,被她掌握著生殺大權,他真不敢開這個口。

要是週末跟老付打遊戲時鼓起勇氣問一嘴就好了,畢竟這也算是男人之間的談話嘛,話題是敏感了些卻也不至於要人命……

眼看這冷靜期一天天過去,幾乎一點突破都沒有,再不做點什麼就來不及了。

可要是那個只有裡番沒有表番的魔法少女和畫上的真是同一人,付臨星又不確定這段婚姻到底還需不需要拯救了……

……

……

週二下午,付蘭依舊心神不寧。

他能確定至少在何月搬完家之後,畫還是夾在書裡的。後來過了幾天她回來過一趟,取了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是那時候拿走的嗎?

如果是她拿走了畫,那她會不會離婚之前就知道它的存在。

付蘭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以何月的性格,若是先發現了畫,肯定要在提出離婚前親口問明白的。

要是簽了離婚協議之後才發現的,她大概直接就氣到懶得問了……

如果是這樣,壓力就來到了他這邊。他真不知道怎麼拉下臉去解釋,才能讓何月不抱著天大的誤會度過餘生。

就算說清楚了,在這種糟糕的時機才做解釋也是場災難,他本想把這些秘密帶進墳墓的。

可惡,要是自己像黑珊瑚那麼有錢,直接在外面買套房子把這些東西偷偷存起來多好……

除了何月,付臨星也回來過兩次,會是那小子嗎?

付蘭一陣頭皮發麻,他不想對兒子撒謊,但告訴他真相會不會扭曲他的三觀?這傢伙才剛上初二啊。

不過很難說,想想你自己上初二時在幹什麼?

付蘭嘆了口氣。被這兩人發現其實已經算是不那麼惡劣的情況,要是被外人偷了那幅畫才更可怕。無論哪種動機,特意潛入他家偷那幅畫都意味著他已陷入危險。

而且更讓他沮喪的是,他什麼時候退化到連自家被盜都發現不了了……

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接起手機,便聽領導怒氣衝衝地叫他趕快去一樓報告廳。

“昨天就跟你說要重視要重視,怎麼還是出了問題?”領導見他下來,揹著手斥責道,“投影連不上了,快去弄好!”

負責策展的王主任對領導安撫道:“領導稍安勿躁,小問題而已,上午搞講座的人亂調了哪裡也說不定。”

又狐假虎威地板起臉,一甩下巴:“付工,還不快去解決一下。”

付蘭的注意力,卻從走出電梯開始就一直沒在他們身上。他看向不遠處的閱讀角,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正坐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