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個男人低頭,神情惶恐,思緒萬千。

這段話,坐實那晚他猜想到的事。

秘寶是個陰謀。

等出去後,一定要儘快帶人逃開這裡。

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如草芥、隨風雨飄搖的忐忑感了。

不,不是儘快,是立刻。

想到這,他把頭抬起,看向陳景。

現在肅北鎮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也該......把他們兩個給放了吧?

陳景皺眉,也作思考,無暇去理會那兩個人:“見著秘寶了嗎?”

“沒有。”玉還真果斷搖頭。

“你抓著問話的那人,見過秘寶嗎?”陳景又問。

玉還真略做思考:“這我還真沒問,不過看他樣子,他應是沒見過的。”

沒見過......

這三個字讓陳景把眉皺得更緊。

“你是在懷疑,這還是假訊息?”玉還真把眉一挑,開口詢問。

陳景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魚通慧沒忍住,開口嚷嚷:“咱就先過去,等他們殺得差不多了,再坐收漁翁之利。”

“就算是有六七層的修士,等他們兩敗俱傷,我們也能拿得下來吧。”

他不知道暴龍師兄在猶豫什麼。

這在他眼中,就是個再好不過的時機。

內鬥了啊!

這麼好的機會,不去偷襲?

假訊息怎麼了。

把所有敵人都解決了,東西拿到手,還用管它訊息是真是假?

陳景扭頭看他,眼神慈祥:“小魚呀,十三神練中有加智慧的嗎?”

魚通慧一怔,下意識點頭:“那當然是有的。”

“這次結束,回去先練加智慧的。”陳景語重心長。

魚通慧皺眉一琢磨。

這是罵自己蠢的意思?

應該是吧......

“我是在想,秘寶真的出現在肅北鎮了嗎?”不等小魚發難,陳景先一步開口,岔開他們的思路,“倘若只是人齊了,借這個理由,讓他們內鬥起來呢?”

“玉妹妹,第一個死的是誰?青牛教的那個?”

玉還真點頭,“嗯”一聲確認。

陳景若有所思:“阿直、雀兒和我去肅北,你們倆留在這。”

玉還真思索不解。

魚通慧把眼一橫:“為甚不帶上我?我的本事可不止捱打。”

“我知道你很強。”陳景輕聲,“你和玉妹妹是我們中最強的兩人,所以才把你們留在這。”

計白枝一撇嘴。

他能聽出來這是故意哄魚通慧的說辭。

但心裡怪不舒服的,自己才是第二強好吧。

魚通慧一咧嘴,笑出了聲。

“你還是懷疑這裡?”玉還真沒想通為什麼。

陳景點頭:“嗯,沒理由的懷疑,直覺。”

玉還真不再發問。

感識十九點的直覺,比魚通慧用腦子剖析出的推理,都要有更多的可信度。

陳景一擺手。

計白枝和雀兒就去收拾起東西,帳篷、大衣,這些都是要帶的,不用陳景說,他們自個就很清楚,如果鎮子內還沒有打完的話,那他們肯定是要住在外面,萬萬不可能捲入鎮子裡的那灘渾水中。

他也就要去收拾。

目光一轉,落到被綁起來的河間二虎身上,腳步停頓。

矮個男人臉上露出期盼神色。

陳景只是和玉還真對視一眼。

她點點頭。

他就轉身離開。

東西的使用價值完了,那就得想辦法怎麼處理,有些東西,它擺在家裡佔空間、礙事,要是直接丟了吧,裡面的隱私又容易洩露出去,那隻能格式化處理。

駝鈴又晃晃悠悠地響起。

利索收拾完東西的三人,馬不停蹄上路。

在他們走後。

劍光一寒,兩顆人頭落地。

直到死。

矮個男人才琢磨過來。

他孃的,這賊小子說的是“我”啊。

這時候還玩這種文字遊戲,很有樂趣嗎?

幾人催著駱駝趕路,一天半趕回肅北。

鎮子殺瘋了。

遙遙看去,沙地上洇著厚厚一層血色,隔著四五里路就能聞見。

他們附近一個沙丘上紮好帳篷。

留雀兒看守。

他們兩個感識高的,奔著鎮子去。

一天半的時間過去,廝殺打鬥聲仍未平息,剛入鎮子就遇著四五個人毆鬥,有殺紅眼的,甚至不管不顧就衝他們二人來。

被陳景一瓶子撂倒。

他們轉身離開,那群人也沒追上。

“我們要幹嘛,找秘寶?”計白枝抱著劍,警惕四周。

“不是,找屍體。”陳景搖頭。

“青牛教的那個?”計白枝一怔,想到昨天他的那個問題,“你懷疑他的死因?”

陳景點頭:“有些不太正常。”

“你還記得那兩個人是怎麼評價青牛教的嗎?”

計白枝回憶了一下:“是中州大派,有一等一的名氣,若是換做我們那個世界,名聲地位,比我一字劍門還高,得是蒙山一脈、景教那種......”

說到這,他皺起眉。

還真是古怪。

倘若有什麼奇珍異寶,似那種頂尖大派的大弟子得到,誰會那麼果斷動手。

剛得到就殺了?

至少得周旋、聯合,拿出能與他身後門派相抗衡的能力,才敢對他動手。

而且......

內景三層在他們眼中算不得什麼,可在這個世界,是能被冠以“小宗師”名號,能殺死一位小宗師.....可不算什麼俗手了。

幾句話間。

他們到客棧前。

本就不算有多奢華的門面,此時更破破爛爛,骨肉橫飛、血漬凝結。

第一波廝殺在這裡開始,也在這裡結束。

至於人......

從明面上看,都消失不見。

“要找那個蘇先生嗎?”計白枝踢一腳,幾塊碎石穿過木門、破牆,咻得飛進去。

咚咚噹噹落地。

就趁此時,兩人強闖進去。

劍光出鞘。

青瓶甩出。

門後有人埋伏。

但顯然沒想到闖進來的兩人,會如此果決。

左右兩個,都立馬斃命,橫死門後。

“靈性不高、真氣不顯,應該只是一層境界,客棧裡應該還有些類似的人,小心點。”陳景看一眼,搖搖頭,“至於那位蘇先生,不用找他,碰見就抓活口,抓不住就殺了。”

計白枝驚訝:“殺了?”

這麼趕盡殺絕?

“他應該逃不了干係。”陳景輕聲,噠噠上樓。

他們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檢視。

樓上也有人躲著。

但都是內景一層的境界,修為不搞、拳腳功夫也差、更不懂什麼高明的術式。

抓著詢問,很快就找到青牛教大弟子的房間。

在三樓上房裡。

他們直奔去。

把門推開,吱呀一聲。

屋子中央橫躺一具屍體,臭味瀰漫,衝得陳景皺眉退出去,緩了好幾口氣,才又重新走進去。

計白枝的身體沒這麼矯情,他已經打量完整間屋子:“沒有打鬥痕跡。”

“他心口出有一處貫穿傷,應該就是由此斃命。”

“看起來像是槍傷。”

他說的槍,自不是熱武器。

而是那種長柄武器。

陳景探頭,只看一眼他的臉,眉頭就皺得更緊:“玉妹妹趕回來,和我們說訊息,我們再趕來用了多久?”

“兩天半,怎麼了?”計白枝立馬回答。

“這人死了不止兩天。”陳景搖頭,“應該有四五天,但應該沒到八天。”

“嗯?”計白枝也看向他的臉,可左右琢磨,都沒看出來哪裡透露著這些資訊,“師兄怎麼看出來的?”

陳景輕聲:“看到他臉上的那些血漬了嗎?”

計白枝點頭。

他的口鼻處,有一圈圈中空血漬乾涸痕跡。

陳景盯著屍體,解釋起來:“這裡是大漠,具體會怎麼樣,我不太清楚。”

“但正常來說,人死後三五天,屍體開始腐敗,血液會作泡沫狀從口鼻流出。”

“而超過八九天,就會開始巨人觀化,到時候屍體開始膨脹,舌頭會從口腔裡湧出來。”

計白枝若有所思點頭。

這個男人口腔還是完好的,舌頭沒擠出來,只有泡沫狀血漬。

因此,可以確認他的死亡時間?

“所以他是早就死了。”

“只是兩天半前,屍體才被放在這?”

陳景點頭:“沒錯,一個讓他們打起來......”

就在這時。

感識異動,一股莫名危險從身後湧來。

他忙轉頭,看向那個方向。

真氣提起,玄妙視野下,靈性閃爍。

這股靈性,他並不陌生。

剛來客棧的那天晚上,就曾見過。

計白枝感識稍差些,稍慢些也有反應,也轉頭看去。

“出來吧,蘇先生。”陳景輕聲。

腳步聲輕輕,和一道溫和男聲一起傳來:“你們倒是敏銳,我還想給你們些驚喜。”

蘇先生從門後走出來,不同當天所見掌櫃綾羅綢緞的打扮,而是換了一身乾淨利落的勁裝,手中一把短闊刀,兇狠逼人。

“這個就已經很驚喜了。”陳景面無表情,指著地上屍體。

“這是你們給我的驚喜。”蘇先生搖搖頭,“這幾日我一直盯梢這裡,沒一個人想到要過來檢視他的屍體。”

“青牛教的弟子都忙著給他們大師兄報仇,也一直沒來收斂屍體。”

“我本以為......”

“沒想到你們竟然來了。”

陳景看著他:“秘寶是在你們手裡?”

“到這個時候,你還信有秘寶這個東西?”蘇先生似笑非笑,意味深長地看他,“以你的腦子應該能反應過來......”

“你們是什麼人?”陳景問他。

蘇先生一歪腦袋:“將死之人,何必要有這麼多問題。”

“大許?大矛國?天方國,還是其他哪個國家的?”陳景語氣咄咄,繼續追問。

蘇先生臉色微變:“我是該誇誇你,的確聰明。”

“但這又有什麼用呢。”

他一揮刀,真氣狂虐湧動著。

刀鋒之上,靈性之光大作。

至少是內景四層以上的修為。

“就是可惜了你年紀輕輕,天賦異稟。”

計白枝撇頭,看向陳景:“抓活的?”

“一個不知道實情的傢伙,殺了。”陳景搖頭。

幾乎是他在話音落下的一剎那。

蘇先生持刀撲來。

真氣卷,刀意狠。

計白枝迎去。

殺劍,金戈式!

千軍銳利狂狂。

刀與劍交鋒而上。